不说我爱你
(作者:广西农夫)
海子因为是个瘸子,行动不便,平常极少出门。这天早上,村长提着一瓶酒和一只熟鸡来看他。两人就地铺几张报纸,把酒和鸡摆上,就喝了起来。
几口酒下肚,海子问:”村长,你咋有空来看我这个破脚佬呀?”
村长一抹嘴巴,嘻嘻一笑,说:”海子啊,我先问你个人生问题,晚上睡觉没个婆娘暖被窝,你觉得难过么?”
“你来找我乐子的是不是?”海子平时最恨的就是别人讥笑他的腿和笑他没老婆。
村长也不生气,依旧嘻嘻笑地盯着海子:”也不知你是哪辈子积的德,告诉你吧,有个姑娘看上你了!今儿个就是她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的。”
“你说啥呀?”海子打死也不相信会有姑娘看上他。
村长”呸!”地吐掉嘴里的鸡骨头:”别说是你不相信,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村长顿了顿,”不过,这姑娘还真看上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你猜这姑娘是谁?”村长把脸凑近了些,说:”这姑娘,就是邻村的小梅呀!”
海子一听,立刻愣了!他自从断了腿后,再也没有出过村,但他也知道,邻村的这位小梅姑娘是个苦命的女娃,自小没爹没妈,是她奶奶把她带大的。幸运的是,小梅得到政府救济上了学,几年前听说在外头念了大学……
见海子傻愣愣的,村长接着说:”小梅这姑娘刚大学毕业,过一段时间就要到大公司去上班。她这次回来,已经找过我三次了,你猜她是怎么说的,她说,这辈子非你海子不嫁了!他妈的,开始我以为她读书读坏了脑子。哪知她一再坚持,一点也不像假,我只好来找你了。”
这下,海子彻底愣了。村长又说了许多关于小梅姑娘的事,但海子只顾喝酒,魂儿都不知飞哪去了。
一瓶酒很快见了底,村长站起来要走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海子的肩头:”海子,你的意思到底怎样啊?我好() 歹有话回人家呀。”
海子盯着自己断掉的左腿,两眼一红,说:”你就告诉她,我清楚我是什么,告诉她白天鹅不必送进癞蛤蟆嘴里!”
村长奇怪地瞪了海子一眼,不再说什么就走了。
过了两天,村长又来了,自然又是帮小梅姑娘带话的。两人依旧是边喝酒边说,喝到三分醉,村长忽然觉得这世界十分不公平似的,说:”我就搞不懂,小梅姑娘年芳二十出头,你快四十了不说,腿也残了,可人家咋非说要嫁你不可?”
海子一听,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咬牙关,说:”不知好歹的娘们!你过去告诉她,别再想着往我这坨牛屎上插了!”
村长眼珠子转了一圈,慢腾腾地摸出一样东西来:”要说你去跟她当面说,好叫她明白马门是对不上猪窗的!喏,这是她要我交给你的,她说,你见了这个,就知道她的心是什么样的。”
海子定神一看,村长帮忙带来的是一块古铜钱。这铜钱黄淡淡的,穿着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磨得光滑发亮,很显然是贴身配带的小玩意。
“拿这来干什么?滚!”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大发脾气,一把打掉村长手中的铜钱,顺手操起酒碗,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村长吓了一跳,十分生气:”他妈的,好心帮你,你倒给我耍脾气来了!”说完,赶紧离开了。
村长一走,海子头脸伏到地上,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海子的肩膀上。海子浑身一抖,猛地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虽然相隔了十几年,但海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正是小梅姑娘!
见到海子这一副模样,小梅眼眶里转起了泪水,她蹲下身来,直视着海子的脸,轻声问:”你过得好吗?”
海子不敢与小梅相视,头扭到一边,说:”让你见笑了,你来找我干什么?快走吧。”
小梅慢慢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枚铜钱,摊在手心上,喃喃而语:”这枚铜钱,我整整戴在身上十来个年头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笑话,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戴这种东西?可我总是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笑。我一直没有把它丢掉,现在我将它完好的还给你,为什么你倒不要了?”
(作者:广西农夫)
海子咬着下嘴唇,不吱声。小梅把铜钱一把塞到他手里:”拿着!你哪里比别人差了?就算你不娶我,我也要照顾你一辈子!”
海子大吼一声,猛地打翻跟前的酒碗,撑坐到身边的小板凳上,”蹭蹭蹭!”就往外移动。过门槛时,一不小心,整个翻滚到门外,样子狼狈极了。小梅从后面一把扶住,海子大怒:”你不必这样回报我!”
小梅惊住了一样,泪眼紧盯着海子,轻轻摇摇头:”不,你错了,我也不是为了当年说过的那句话才来找你,我是真心的想嫁给你!”
“我不要听,不听!”海子倔强地吼叫:”你快走!不然我死给你看!”
小梅很是委屈,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海子挪回到屋里,看到那枚掉在地上的铜钱,还是捡起来抓在手里,越抓越紧,往事也渐渐浮上脑海。
十几年前,海子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时他在石场专门负责打炮炸石。那天,海子喝了点酒,点炮的时候,其他工人都离石山远远的。海子一个人上去点炮,往回折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在挖着什么,全然不觉这里危险。
海子当时就懵了,不知道女孩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的,五分后这山就炸了,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起女孩就往山下跑。
哪知,女孩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竟一口咬在海子的手上,反而又往刚才的地方跑。
“他妈的!你不要命了!”就在这时,炮响了,石头炸了。海子猛地将女孩扑倒,用全身死死的护住女孩……
等醒来时,海子就没了一条左腿,他才知道,那女孩叫小梅,她的奶奶病了,她到山上原来是在挖一根车前草。海子醒后不久,他的女朋友就无情地离开了他!这时,年纪还小的小梅却天天来看他,照料他。并哭着告诉他说:”叔叔,为了救我,你连一条腿都没了。要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叔叔,等我长大了,我嫁给叔叔。”
海子当时哪里会把这话当真?笑着问:”叔叔的女朋友看到叔叔现在这个样子,都离开了,你却要在长大后嫁给叔叔?你不会后悔么?”
“不会!”小梅重() 重地点头。
海子随即摘下戴在脖子上的一枚铜钱,开玩笑地说:”你戴着这枚铜钱,等哪天你后悔了,就把它丢掉。”
海子真没想到,十几年后,小梅竟真的回来找他,并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
如论如何,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天夜里,海子趁着夜色,艰难万分地拖着他的小板凳离开了村子。从此,海子一路走下去,不知走过了多少个陌生的城市,成了一名靠乞讨为生的流浪汉。
这天,海子正挪着小板凳在街上乞讨,突然,一个小伙子兴冲冲地跑过来,对着他上瞧下看。
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伙高兴地说:”像,太像了!找的一定就是你!”
海子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什么像?”
小伙子掏出手机,摁了一通按键,就让海子看。手机屏幕虽然小,但海子还是看明白了。手机里打开的是一个QQ群里的聊天记录。有一段寻人启示是这样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因为救一个女孩,左腿被炸断。女孩说过要嫁给他,但他如今已经离开家。他行动不便,依靠自制的板凳挪步。如果哪位好心人遇到他,请帮忙收留,有重酬!
落款处留有电话,名字赫然是小梅!并且,还有一张照片也贴了出来。海子一看,这照片上的人正是他自己。
最后还有一段小字:海子,做不成你的新娘,就让我做你的妹妹吧?
海子看着,回味着,突然放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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