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看你跳芭蕾
(作者:查一路)
她是他母亲同事的女儿。那年,她来他家时,只有八岁,他也八岁。他被母亲屈辱地拽过来和她比身高。一比,她高出他整整半个头。她腿长,经常在门前和他的姐姐们跳皮筋。休息时,她骄傲地扬着下巴,踮着脚尖。她母亲说她在少年宫学芭蕾,跳《天鹅湖》,舞蹈老师看中了她一双修长的腿。
他矮矮的、圆圆的,被太阳晒得很黑。她便跟着() 他的姐姐们一道,喊他”冬瓜”。那时的他也有自尊,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于是,心里就想:黄毛丫头,一脸雀斑,丑得很;腿长得蚂蚱腿似的,好看吗?想到这一点,他幸灾乐祸地笑了-在恶作剧的游戏里,他经常折断蚂蚱的腿。
十年后,他去北方读一所大学。其时,他已高大英俊,内心充满骄傲。一次,母亲从城里同事家回来,告诉他,女大十八变,那小女孩已出落得美丽动人了,现在已经是小学教师,教音乐和舞蹈。他心中一动,还是淡淡一笑:是吗?
母亲交给他一封信和一盒磁带,是她让他母亲转交给他的。信里,她说,她很后悔当年喊他”冬瓜”。信封里夹了几张照片,是她在市里舞蹈大赛获奖的照片,照片中的她,修长挺拔,像一棵高高的白杨树。
他想起往事,淡淡一笑。信,最终被留在抽屉里,磁带被带到学校。那是童安格的专辑,通过磁带,他学会了那首《午夜的收音机》,没事就哼上几句”……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
又是二十年过去,他已分配到家乡的这座城市工作多年。一次偶然的聚会,主人介绍他与她认识。彼此的眼眸中泛起似曾相识的记忆。他惊异于她的变化。一袭黑纱,一张洁白的脸,异常的忧郁和美丽。不变的,是她优雅的脖子和扬起的下巴。
聚会结束时,主人才跟他说起她的变故。这时,她已经到了人流如梭的大街。
他飞奔着冲了出去,寻找她。她停住了,平静地朝着他微笑。她比他,矮了许多。
俯下身躯,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单膝跪地,侧过脸贴着她的长腿。他感受到的是金属支架的冰凉。泪,流了下来。时光仿佛在那低头的一瞬轮回,他依稀想起,从八岁那年以后,梦里常常出现一个影子,高高扬起下巴,踮起脚尖……
时光如梦,他看着她。他只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一直想看你跳芭蕾。
三十年后的相见,她那双跳《天鹅湖》的长腿,在一次带学生春游回来的路上,被一辆狂奔的汽车夺走,换回了两个孩子的生命。
(作者:佚名)
相信没有人否认,在我们被荷尔蒙怂恿的时候,会把喜欢的人看成完美偶像。
小芸在和男友吵架后,一脸不愉快。我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便开始数落自己的男友:”我觉得他很粗鲁!我和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哪里粗鲁?”我笑着问她。
“他在路上开车,会对着他看不顺眼的司机骂脏话!”
“他现在才这样吗?”
“……那倒不是,”小芸想了想说:”他说他习惯了改不了,反正对方又没听到,让他发泄一下又怎样?但我在他旁边,听着好像是在骂我!”
她忘了,她刚认识他时,曾经欣赏他的”狙犷”气质,觉得他好有男人味,还说,虽然他偶尔会说脏话,但这表示他是个直率、没有城府的人。
“他还有很多坏习惯,比如拔鼻毛。人家用剪的,他都直接用拔的。”
“在公众场所?”这就很没礼貌了。
“……也不是。我也纠正过他,他说在家有什么关系,叫我不要那么注重细节。”
那么,这也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习惯了吧。热恋时,满是体贴,现在有点冲突,越想越不舒服,越看越不顺眼。
吵架的时候,恋人们都有”翻脸不认人”的本性,本来不觉得是缺点的事情,都会被我们的脑袋丑化,变成缺点,甚至变得十恶不赦。我们忘记了,以前是谁曾经觉得那个小缺点很可爱,很独特,很有个性了?在我们没有烦厌之前,我们其实已经接受且容忍了许久。
很多性格,都有好坏两面,可以看成优点,也可以马上变成缺点。
比如小气。喜欢他时,女生会说,他好节俭。这样好,不会败家,很保险。又想,”除了我,谁还能接受他这么省?他将来也不会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久了,就变成:”他这么省,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好日子?就算他有钱了,他也不会让我过好日子吧。”
他很孝顺。女生会说:”他一定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婚后他对父母唯命是从,她又恨他是个”妈宝”。
恋爱时,他很大方,买名牌给她。她会想:”这是我所有男朋友中,对我最大方的一位。”每天吃好穿好,神采飞扬。万一变成妻子,再看他挥金如土,心里会痛恨自己嫁了一个销金的无底洞,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婚前知他有洁癖,心想这样的男人必然专一,而且必然会先于自己擦好地板吧?婚后被他”地板上有头发””厨房不() 能留水渍”的碎碎念折磨得头痛欲裂,方知有洁癖的人当然不会只要求自己,就会忍不住爆发:”我又不是你的奴隶,要做自己做呀?”
但是,这些,都是曾经被我们亲吻过的缺点啊。
(作者:刘佩学)
结婚以后,梅才渐渐觉得他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是拥有大度胸怀的男人。梅每次决定放弃这份爱情时,便会想到他对她的呵护体贴,想着想着,她心中的郁闷便轰然倒塌,再一次”幸福”在爱情的漩涡之中。
梅记得,在与他度蜜月期间,同事阿力打来了问候电话。梅便在电话里同阿力聊了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的朋友,还能够想着给她打电话,这让梅很高兴,也很感动,聊天时那兴奋快乐便写在了脸上。放下电话的瞬间,梅才发觉,他一直守在她的身旁,听着他们之间的聊天。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那铁青的脸上能看出他对她的责怪、怨怒。梅无法向他解释,因为阿力只是她单位里的同事,也没有必要解释。那个晚上,是梅与他自从结婚以来,第一个沉默的夜晚,也是第一个让他们感到难熬的夜晚。第二天早上,他仍旧按时起来为梅端来了煎好的面包片、浓香四溢的热牛奶……这让梅又从心里感到了一丝内疚。
那个午后,梅接到了同学聚会的电话,立刻想到了他或许会不高兴。她本想找个借口拒绝,可是在同学的催促下,梅还是去了。那个晚上,他三番五次打电话催促,让梅觉得自己在同学面前颜面扫地。想到他那心急火燎的样子,还有那张铁青的脸,梅不顾同学们的嘲讽,还是起身回家了。迈进家门的瞬间,梅心想,他一定会数落她一阵子。可是,他并没有同她争吵,而是铁青着脸走到了另一个房间。临睡前,他仍旧为梅端来适中的洗脚水,说泡泡脚解解乏能够睡个好觉。那一夜,梅很久没有睡着,总觉得胸口有团东西在堵塞着,在黑暗中眨着眼睛,不经意中流出了酸涩的泪滴。
从那以后,梅不想再看到他那张铁青的脸,更不想忍受那份”冷战”带来的孤独。她谢绝了所有的应酬,渐渐地,没有了朋友,家成了她生命的唯一。
别人看着梅生活在幸福里,可是梅觉得自己就像他腰间的那串钥匙,永远快乐不起来。
一天,梅带着儿子去看蝴蝶昆虫标本展览。看到珍品标本,是一只漂亮的昆虫被凝固在琥珀化石之中,瞬间,梅的心被刺痛了,她想到了自己的爱情。是啊,在爱情生活中,体贴、关爱固然重要,可是失去自由的爱情,只能是爱情的琥珀,只能凝固着生命中瞬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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