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在家里我只是个保姆 – 女娲之爱

倾诉:在家里我只是个保姆

   任女士 48岁 家庭妇女

  下岗后做了好几年的家庭主妇,跟邻里朋友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我老公”、“我女儿”,可一场婚礼,让任女士开始反省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结婚十几年,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重担没有了脚下却轻飘起来

  我这人,要是搁在旧社会,人家迷信的说法大概就是个不祥的人,反正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好事情。我还在我妈肚子里,我爸就因为一场事故瘫在了床上,家里断了主要的经济来源,原本据说是打算把我生下来就送人的。结果,等收养的家庭来接我那天,我妈看我望着她的可怜兮兮眼神,却舍不得了。

  我这才留在了父母身边。可这没给我带来多少幸福。没几年,就碰上“文革”,连我妈都不知道她父亲在哪里,那些人却查出来他是国民党军队里的,好像还去了台湾什么的,这下我们家就倒霉了。我妈后来一根绳子吊死在厕所里,那一年我才6岁。

  6岁的小孩啊,要是今天,那还不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年龄?我那时候却已经要买菜做饭,洗衣服,照顾残废的爸爸了。到现在都记得一次去公共厕所倒马桶,正碰上下雨天,茅坑边上湿滑湿滑的,我一不小心整个人扑出去,差点没掉进坑里,痰盂里的东西倒了我一身。那时候,我已经一滴眼泪也没有了,我知道哭没有用,哭不回死去的妈,也不能让我爸重新站起来。

  这种环境下,当然是没办法好好读书,勉强混到初中毕业,就被照顾在里弄加工厂找了份缝纫活。花季的年龄,每天就是忙着家务忙着踩缝纫机,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

  过了几年,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返城,别人就给我介绍了一个,那人比我大十几岁,从新疆回来,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感觉比实际年龄还老。但家里实在太需要个男人,他也是在“文革”中没了父母,同病相怜,而且没有负担就可以全心全意帮我照顾爸爸,就凭这一点,我嫁给了他。

  没想到,结婚才两年,他就出车祸死了,连孩子都没给我留下一个。这以后,个人的事我就不再想了,其实想也没用,带着个瘫了的爸爸,又是个“二婚头”,稍微像样点的男人谁会要我啊。

  35岁那年,我爸终于走到头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伤心,对我对他自己这都是个解脱。只是,现在我真的成了一个人,这些年早已习惯了被人需要,虽然辛苦但总还有个人生目标吧,他一走,我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了。就像一直负重走路,习惯了弯着腰驮着背,突然身上的重担没有了,身体轻了,背直起来了,脚却不知道该怎么迈,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家给我介绍了老李。处了没两个月,也就吃了两三次饭,看了一场电影,我就同意嫁给他了。他着急是因为需要人照顾自己和女儿,我着急是因为再不想一个人住,每天晚上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入眠。

  与二任丈夫签下财产公证书

  我后来讲给人家听,年轻人都笑我,说没想到你们这种年纪还那么时髦,家庭财产公证可是外国人流行的东西呢。其实,我是一点不懂的。但老李那时候跟我说,他很早就跟小琴妈妈离了婚,这孩子一直没妈挺可怜的,当爸的不能委屈她,将来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女儿的,我能有什么意见?毕竟人家的房子、钱都是没认识我以前赚下的。所以就签了那份公证书。

  现在回想起来,这十几年,我算什么呢?看看那上面的条款,我在那套复式公寓里只有居住权,户口不能迁进去,老李的钱和公司都跟我无关,但老李提供全家一切生活开销,包括每个月给我500块钱零花。现在那500块钱涨到了800,他倒是挺大方,本来还要多给我点,我自己傻乎乎拒绝了,你说我都四十几岁的人了,平时也不出门,也没啥好打扮的,吃的用的家里都有,这钱给了我也是闲放着。

  但现在,我倒觉得自己应该跟老李谈谈,多要一点,虽然他肯定也不会多给,但一千、一千二的总可以吧,现在请个好点的保姆,还不止这个价呢。我年纪不小了,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但当时真的是没这种想法的,我觉得我这些年虽然过得不顺,人却特天真。打第一眼看见小琴,我就忍不住从心眼里疼她,或许因为觉得这个孩子跟我一样从小没有妈妈吧。当然后来我越来越意识到,不同的家庭环境下,不是每个没妈的孩子都一样的。但我觉得我做到了一个后妈所能做好的一切。

  一日忙到晚尽心尽意做主妇

  老李的前妻当年考上自费留学,就此一去不回,扔下才4岁的小琴。后来老李又结过一次婚,也处过一个相当长时间的女朋友,但据他说都是图他的钱,只知道花钱,既不会照顾他,对小琴更是不好。

  所以,虽然以他的相貌财产,要找个年轻漂亮的女性不算难事,但他却一眼相中了我这个三十几岁的“二婚头”。就因为觉得我能照顾我爸那么多年,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过惯了苦日子,一定能干。

  我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个家里离了我,他们父女两个连内裤放哪里都找不到。结婚后,我就索性离开了已经濒临倒闭的街道工厂,当起了家庭主妇。

  每天大清早就起床,给他们弄早点。老李喜欢吃稀饭、馒头、油条这种中式早餐,小琴要牛奶、鸡蛋、土司、蛋糕变着花样吃,否则隔几天就要皱起眉头说腻了。为了她,我这些年居然也学会了不少西式糕点的做法。忙完他们的早饭我开始打扫房间,自从我进门,老李就辞了家里的保姆,说是家里贵重东西多,有个外人总不放心。楼上楼下近200平米,拖地擦家具,那工作量一点不比上班少。打扫完,还要洗衣服。

  小琴穿得很考究,我进门的时候,她才13岁,但穿的都是好几百一件的衣服,而老李的衣服,除了要送出去干洗的,家常服装也多是真丝或者羊毛的,所以家里的洗衣机是摆设,全靠我手洗。有时候还没收拾完,小琴就已经放学回来了,要给她准备下午点心。然后是准备晚饭,再打扫厨房,他们洗澡,我还要给他们收拾浴室,真是没一刻停的。这么多年,我都不记得有哪一部电视剧是从头到尾看完的,要么是放了一半了才有空坐下,要么是坐下没多久,这个或那个就开始叫我了。但我对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满的。女人么,有家,有老公孩子,而且都挺有出息,那还指望什么呢。转眼,小琴到了出嫁的时候。

  继女要出嫁我似婚礼局外人

  小琴结婚,我觉得我跟她一样兴奋。毕竟那么多年,都是我带的,我是真心把她当亲生女儿的。

  她男朋友那时候几乎隔天就会来家里吃饭,也随着小琴叫我阿姨,但嘴巴比小琴甜,总是夸我做得好吃,有时带礼物来,也会想着我。

  结婚有一大堆事情要准备,老李是没空管的,都是我在帮忙。从喜帖名单到买嫁妆,陪她去挑礼服。连他们拍婚纱照,因为要一整天,我中午都给他们做了吃的送到淮海路婚纱公司去。跟男方家里有很多需要协商的,每次也都是我去,对方也是把我当作女方家长代表的态度。

  婚礼前一个星期,小琴那个消失了20几年的妈突然出现了。那个女人后来在日本嫁了个日本人,又生了两个孩子。这些年,据说因为婆家管得紧,生怕认了女儿会要求她带出国,所以一直不跟小琴联系,现在从娘家听说女儿结婚,就回来了。

  小琴兴奋得不得了,坚持要她妈住回家,老李没反对,我当然也就不好说什么。没想到这个女人一点都没有做客的感觉,白天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她开始对我做的家务挑三拣四,说我地板拖得不干净,应该趴着擦;说我烧菜不健康,放太多盐……晚上老李和小琴回来,她又主动得好像她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更让我不舒服的是,她回来后,小琴就带着她去男家吃饭,介绍给对方亲戚那是她妈。而她也对婚礼很多细节指手画脚,只要她说,小琴和老李就要我照办,而且会夸她到底是国外回来的,领行情,有品位,而我原来的很多心思往往只因为她一句话就被全盘推翻。

  婚礼那天,小琴的小姐妹们和李家很多亲戚一早就来家里等着接新娘,我天没亮就起床,给他们准备吃喝,直到去饭店,才算喘了一口气。

  没想到,进门就大受打击。男方家里一个负责接待的小伙子很热情地招呼老李和小琴她妈,看到我却不知道怎么称呼。旁边一个好像是新郎的姑母,跟那小伙子说,小琴说的,这个是在他们家照顾她多年的老阿姨。我的脸一下就变了,但看看走在前头的老李,居然连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而小琴她妈却很得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想想这是孩子的婚礼,别让我坏了气氛,我只好含糊应着没有辩解。

  新郎新娘进来后,主持人邀请双方家长上台。看着老李和那个女人喜气洋洋站在上面,老李、新郎的母亲还有新郎都说了话,话里甚至感谢了当天的酒店和婚庆公司,却都没有只字提到我,就像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但酒席开始后,小琴她妈却突然很客气地跟我说,小琴一样重要的首饰留在楼上房间里了,请我能不能赶紧去拿一下。

  从未见她就没有那么客气地跟我说过话,我有点受宠若惊,再加上以为很紧要,所以就离席去了。等我回来,才知道,女方家长那席已经敬过酒了,她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这场婚礼真是让我胸闷到不行,而回来才露了个口风,老李就很不高兴地说我小心眼。我突然想到,如果老李死在我后面,那也许我这个“保姆”还能做到底。万一,他走在我前面,恐怕小琴连那个居住权也不会给我的,我就只有睡马路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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