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的爱
(作者:矫友田)
城市的繁华,在他的眼里,始终距离自己很遥远。四年前,因为生活所迫,他毅然放弃了梦圆大学的机会,独自来到城里打工。
他在一家搬运公司做搬运工,那是一项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嫌弃。因为每月一千余元的收入,使他可以替母亲分担一点儿忧愁。母亲这一辈子很不容易,父亲患骨病不能下地已有十多年了,另外他还有一个弟弟正在大学读书。
公司里没营生的时候,他的那些同事或凑在一起打扑克,或一起到海边游玩。而他总是想方设法再到外面去找一些短工做,因为生活不允许他偷懒。
那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她。那天晚上,他跟随一名送酒的老板,到某酒吧卸车。她就在那家酒吧做服务员,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当时,有一个喝醉酒的客人起身去纠缠她,而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四处躲闪。他很气愤,挺身而出,上前跟那个身材肥胖的醉酒客人理论。
结果,随客人而来的几个男子对他大打出手。当她躲在一旁用手机报警的时候,他已是遍体鳞伤。
下班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赶去医院探望他。然而只住了几天,他便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她问他为什’么提前出院,他苦涩地一笑,然后告诉她,医院不是他这种人可以呆的地方。
她听后,神情愧疚地看着他,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
半年后,他俩住在了一起,是她先提出来的。她说,这样就可以把节省下来的房租寄给他在大学读书的弟弟。闲暇的时候,他会抽出几个小时来,陪她一起去逛超市。但是,他俩大多时候,就像两个参观’博物馆’的客人一样,出来的时候,仍然两手空空。超市的女保安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他俩,俩人尴尬地相互一笑,继而,就像做贼一样笑着逃离了。
只有到海边游玩的时候,他俩才是无拘无束的,一边嬉笑着,一边追打着。然后,跑到游客稀少的海滩上捡贝壳。她捡了很多漂亮的贝壳,收藏在床头的一个纸盒里。
他经常内疚地对他说,如果有了钱,一定将她遭遇的尴尬用惊喜补偿回来。她听了,就静静地笑,然后指着那些漂亮的贝壳,幸福地告诉他,她感觉自己已经很富足了。她甚至还跟他开玩笑说,在很久以前,贝壳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呵!如果换作现在,她的这些贝壳或许能够买到一座美丽的玫瑰庄园呢?
这个时候,他就会苦涩地笑笑,而后,说她傻。
又一天下午,他像先前一样陪她去超市。经过珠宝专柜时,她驻足了一会儿。原来,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购买一枚昂贵的蓝宝石订婚戒指。男的小心翼翼地为女的试戴,女的则深情地看着对方,脸上溢满了幸福。
从超市里出来,他认真地告诉她,他也要亲手为她戴上一枚订婚的宝石戒指,哪怕是一枚最便宜的也行。
她就笑着告诉他,一枚最便宜的宝石戒指也要两千多呀。然后,她就撒谎说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宝石戒指,她只是因为喜欢那个女孩的样子,才盯着人家看。
但是,她已经从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心思。俩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她使劲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怂恿他说,她小时候最喜欢用青草的叶儿编织戒指了。她现在就可以教他编织草戒指,只要他能够编织出一只令她感到满意的戒指来,她就会答应他的求婚。然而,他学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编织出一枚令他自己感到满意的。
那是一个闷热的中午,她接到他的一个同事打来的电话:一个小时前,他因为严重中暑,晕倒在地,已被送入医院抢救!她像疯了似的,打的直奔医院而去。
原来,他所在公司老板的一个朋友刚开了一个大型手机店。为了扩大宣传,店方临时雇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钻入充气的塑料模偶里面,在烈日炎炎的广场上表演,招揽顾客。店方也担心他们身体吃不消,就采取轮班的方式,每人只在广场上表演四个小时,酬金是一百元。
而他却再三向店方请求,由他一人承担两班。经理见他身材比较结实,就默许了。这样,他一天就会有两百元的收入。30℃以上的高温,在广场上站一会儿,就热得人头晕眼花,更不用说钻进密不透风的塑料充气模偶里面了……
她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脸色腊黄,身体显得很虚弱。一名护士告诉她,他刚才的体温很吓人,竟高达41℃,应该让他多休息一些日子。她声音哽咽地埋怨他,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却遗憾地告诉她,如果能够将剩下的几天坚持下来,再添上几个钱,他就可以为她买一枚戒指了。蓦然,她明白过来,忍不住哭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说,她现在不稀罕戒指,以后也不会喜欢。她现在只想知道,当一个人高烧41℃时,身体会有多痛苦?
听后,他平静地笑了,然后轻声告诉她,41℃就是他爱她的温度!
(作者:周六)
她喜欢他,喜欢他的胡说八道,甜言蜜语,喜欢他抬头的嬉笑、低首的温柔,喜欢他与众不同的范儿,他与众不同的心。
1
文佳第一次见到赵刚一时,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青春最美时。赵刚一是电影厂的美术师,剧组要来拍戏,导演带几个人先来采景,住在文佳工作的华厦。那时,华厦来往入住的都是有级别的人。
这天,文佳正在当班,幽静凉爽的走廊静悄悄的,圆拱落地窗外,虫们正起劲叫着,文佳有点倦意,倚着台子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忽然,一阵悦耳的口哨声由远及近,接着,一个年轻活泼的男声传来:劳驾,给开下516–房–后面的声音几乎收回嗓子眼里,因为他看到了文佳昏昏欲睡的样子,立刻就收住脚站在拐角抱歉地笑了。
文佳激灵一下全醒了,下意识拿起钥匙板闪出台子,这是她的职业素养,任何时候都能瞬间拿出最饱满的工作状态。只见这人的军绿汗衫挽到肘上,一条军绿短裤,一双回力鞋,头上俏皮地扣着一顶切格瓦拉帽。这小伙子一双不大的眼睛笑意盈盈,使他有些青白的脸上生动了,他身材不高,有些单薄,拎着的网兜里是几个俗称白蜜罐的香瓜,一股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文佳点头,妩媚一笑,袅袅娜娜轻盈地踏在紫色大花图案的地毯上朝516房走去,天蓝色束腰连衣裙让她的美丽展露得恰到好处,手里的钥匙板隐约作响,如环佩叮当,充满乐感。
学画的赵刚一后来无数次向他两个和妈妈一样美丽的女儿讲述那一刻自己的感觉:在落地窗投射的光影树荫里,我觉得你妈就像个走在童话里的仙女,我愿意就这样一辈子走在她的身后。
事实上,当时被雷击一样的赵刚一在不情愿结束这段行走的童话时很不艺术地说了句:进来吃个瓜吧。倒是文佳礼貌地谢绝后问了个有点文艺的问题:你刚() 才那口哨–那是什么曲子啊,真好听。赵刚一告诉她,那是一段美国舞曲,很有名的。
下班后,刚走出华厦的文佳迎面就”巧遇”赵刚一:下班了文小姐,我这有两张音乐会票,我能冒昧问问你有空有兴趣去看吗?夕阳下的赵刚一,清秀生动,儒雅有礼,有这个城市男人少见的一种味道,让她有些心动。后来文佳说到这,赵刚一得意地自夸,这就是传说中的绅士风度啊。
这天晚上,他们看了一半音乐会就被陪看的当地朋友拉到露天啤酒广场,在灯光下音乐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相坐对杯,喝美了,有人大声唱歌,有人集体小合唱,浪漫奔放。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赵刚一不知是被感染了还是自己先自燃了,频频举杯,劝都劝不住,最后醉得左脚踩右脚,文佳只好把他送回华厦。
开门进屋灯还没开的那一刻,他抓住文佳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右胸口:文小姐,你听–从现在起我的心就为你而跳动–你要收下这颗为爱跳动的心–我爱你文–
未完倒床,再醒来已是一天以后。这是赵刚一承前启后喝得最多的一次,后来文佳知道其实他的心脏先天差一点–他的心脏出生在右,和别人不同。
2
文佳开始觉得即使没有结局,自己也和喜欢的男人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赵刚一和她以往认识的男人都不同,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有教养有文化有见识,经常给她讲各种有意思的事,让她着迷沉醉。还有,每次来看她,她都能收到他的很多小画纸,是她的各种姿态,妩媚的、含羞的、端庄的……
于是,她知道了,这个先天心脏畸形的男人如何在拍电影的现场、在睡前的床上、在坐火车的路上、在交际的饭桌上,甚至在睁开眼的第一秒,都那么滚烫地把自己捧在心窝窝里,就像他说的那样,从此,他的心就为她而跳,她就永远是他右心房的那缕阳光。
她喜欢他,喜欢他的胡说八道、甜言蜜语,喜欢他抬头的嬉笑、低首的温柔,喜欢他与众不同的范儿、他与众不同的心。
其实,他们两家开始都不同意这桩浪漫又不切实际的爱情,家人盼着他们激情过后的平静理性,希望他们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就像一场响雷一场春雨过后的如常–赵刚一仍然跟组拍戏做美术师,之后找个般配的女孩结婚,继续自己的艺术人生,也许后来得奖成为大腕。大家无法想象赵刚一这种才子到文佳没有电影厂的城市能做什么?他是个表面斯文内心奔放的艺术家,那种一成不变的日子也许就是他天性的天敌。
–文佳像许多漂亮女孩一样,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嫁了,过一种舒适的日子,而不是这种将两地分居揪心的苦日子,也许安定平稳才是她生活的主题,而且她周围的很多姐妹都嫁得很好。
( ) ) (作者:周海亮)
那一日,女人与男人告别,去小区停车场发动车子。女人上班时间很早,大多时,停车场上的车子都挤得密密匝匝。女人学车时间不长,她扭动着方向盘,挂着倒挡,踩着油门,念着口诀。女人手忙脚乱,车子仍然如同一匹病马,窝在原地,气喘吁吁。
女人急出一头汗。
正这时,反光镜里,看到男人。男人朝她走来,冲她笑,她看到救星。
问他:”还没到上班时间呢,下来干什么?”
男人冲她晃晃手里的垃圾袋。
女人下车,男人上车。三下五除二,”病马”变成”骏马”。然后,男人下车,女人上车,男人说了一句”小心开车”,便转身往回走。女人美滋滋地开着车子,心里庆幸男人的垃圾送得真是时候。
又一日,女人与男人告别,去小区停车场发动车子。她将车子顺利地开上了小区的小路,又顺利地拐上了公路。可是她没有料到,大清早,公路上竟也塞满了汽车。女人一着急,车子便熄火了。赶紧重新发动,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车子挪动半步。她的”马”再一次犯病。
女人急出一身痱子。
正这时,从反光镜里,她再一次看到男人。男人往这边走着,冲她笑。她看到救星,急忙下车,招呼男人:”快过来,我的车……”
女人下车,男人上车。不过几秒钟时间,车子被重新发动,男人下车,女人上车,男人说了一句”路上小心”,转身往回走。女人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车窗,探出头,问男人:”这次也送垃圾?”
男人嘿嘿笑。
女人说:”怎么知道的?”
男人嘿嘿笑。说:”盯着呢。”
晚上女人回家,问男人:”到底怎么知道的?”
男人说:”知道你是菜鸟,所以每一天,我都会站在窗口,看你发动车子,开出小区。”
女人说:”可是今天,车子是在路上熄火的。”
男人嘿嘿笑,说:”别忘了,咱家还有后窗。”
女人看着男人,心里有了感动。想到每天当她与男人告别,下楼,男人便走上阳台,站到窗前,目送她上了车子,目送她将车子慢慢驶出小区,驶上公路。然后,男人从阳台走进厨房,再一次站到窗前,目送她的车子在公路上行驶,直至不见。女人的心里充盈着爱意。
其实,万一她的车子真在公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她的男人,又能做什么呢?无非是牵挂,目光相伴,仅此而已。
但是她仍然认为,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男人,一直充当着她的保护神。现在是,以后也是。
因为男人牵挂的目光。以后,她总是将车开得小心翼翼。并且,她在车子后面,贴了一张永远不会撕掉的字条:因为爱情,终生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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