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已婚的初恋男友私奔了
【前 话】
女人的眉眼是多年前文的黛青色,浓重的色彩在许多年前很流行,甚至成了是否被众多男人追逐的一种标志,它们永久地嵌在脸上,随着年华远去,它们开始喧宾夺主,像越长越深的树根,盘绕着吸取转瞬的青春。
自从3年前患了脑溢血,开口说话时,她的嘴角就有些歪斜,话说多了,口水便从嘴角淌下来,走路时,左腿要绕个小小的半环才能前行。
她手脚有些迟钝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梳着长发,含着盈盈浅浅的笑。而后,她用手背抹着眼角和嘴角的液体说,她曾经也是一个爱漂亮的人,也拥有过闪闪发光的爱情。
【有故事的人:小丽 女 38岁 无业】
闻心公社
不要害怕孤独一个人,不要等待爱。
在小丽的生命中,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曾经以为只要用力地爱他,她就会拥有一切,但到头来才发现,她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我的老家在河北省一个小村庄,大志是我哥哥的同学,比我大一岁,那时候,大志常到我家玩,我们很快熟识了。听人讲,大志是母亲一个人带大的,至于他的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的生与死。
那年,大志的父亲跟大志的母亲说要去一趟远房亲戚家,明天或后天就回来。大志抱着父亲的腿央求着要一起去,父亲拍拍大志的脸,低头从妻子身边走过,出了门口,他背起布袋,布袋里装满了自家园里种的菜,回过头来招了招手。大志后来告诉我,那时他才四岁,但他永远记得父亲粗壮的腿挣脱他怀抱时的情景,他用了很大的力量。两天之后,大志的母亲开始慌乱,所有的亲戚都没有看到过他,大志的母亲后来发现,那个布袋里装的不仅仅是菜园里的菜,还有一些换洗的衣裳,包括一件冬衣。
“大志他爸肯定是被人谋财害命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只有大志知道母亲对着村里人的那些嚎啕大哭里,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他的母亲曾抱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一桩早就想好了的事,他早就想把我们母子抛掉,好去重新过日子,重新讨老婆重新生崽,大志啊,你一定要记住,你父亲是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狗还懂得要喂孩子,他就这样把我们丢下了。”
从小没有父亲,令大志的性格很内向,但他讲义气,敢闯敢干。每次他来,我就会躲在一个角落,默默地看着他,感觉非常快乐。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一起的时候,我15岁,他16岁。
在我们老家,大多数孩子都只念到初中,家长也对农村的娃没有更多期待,那时候我俩都赋闲在家,帮衬着家里干一些农活儿,我记得村西头有一个石碾,石碾下面有个小洞,大志会把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写在纸上,偷偷塞进小洞里,我见没人的时候就会悄悄跑去找,然后一路跑回家,常常因为太紧张,手里的汗把纸条上的钢笔字都搞模糊了。
那个高个子的男孩子,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直不放开,这是小丽曾经唯一的愿望。
大志18岁的那年,有一天,他约我在老地方见面,对我说,他妈要给他介绍对象,问我该怎么办?我慌了,除了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志的母亲是个顽固的老人,在她看来,给儿子盖房、娶媳妇,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她早已为儿子在隔壁村里物色了一个“十里八村最俊的姑娘”。其实,见面只是一个程序,双方家长都同意,这桩婚事没几天就定下来了,并换了手绢。
换手绢在我老家那儿相当于订婚仪式,就是男女双方交换一块崭新的手绢,但男方的手绢里要包着相当可观的彩礼钱。
换手绢的那天晚上,大志偷偷地约我出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他说也许他很快就结婚了。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压抑的嗓音无助地哭喊着:“那我该怎么办?”
他的眼泪也一下子奔涌而出:“我不知道……”
大志结婚的那天,村里很热闹,还放了电影。喜庆的唢呐声一遍遍传来,而弥漫在我周围的,除了黑暗,就是没有边际的孤独。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头脑中不断出现新郎、新娘拜天地的情景,我的心一次次绞痛着,眼泪流了一脸又一脸……
小丽憧憬了无数次的童话般的婚姻生活,就在那喜庆的唢呐声中彻底粉碎了,此后每次看到大志那张熟悉和亲切的脸,她都会花一整夜的时间去哭泣,哀悼那份不知是否是爱情的感情。
因在一个村里住着,总会碰面,每次远远地看到大志走过来,我都会刻意闪躲开。
我很快就听说,大志并不喜欢他新婚的妻子,虽然她长得不错,但木讷呆板,和他没有共同语言。
时间如水流过,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女儿,但大志却向妻子提出了离婚,于是,大志家里开始鸡犬不宁,他的妻子只会默默地流眼泪,他的母亲骂他“被鬼捉了魂魄”,岳父岳母则跑来大闹了一场。这时候,大志的妻子怀了他第二个孩子。
大志在这时干了件荒唐的事。
一天,大志将他的妻子骗上了摩托车,对她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他妻子乖乖地和他去了,大志妈听说这件事后,慌里慌张地追到医院,才发现儿子是要给儿媳妇做流产,怒气冲冲的老人打了大志几个巴掌后,昏死在医院里。
其实在这之前,大志也找过我几次,他越来越憔悴,两只眼睛红红的,一直拉着我的手反复和我说,他还是想离婚,他不甘心一辈子活在这如死水般的婚姻中,我看见他的眼泪,整个心都碎了。
终于,在一个刚刚破晓的早晨,我们悄悄登上了去天津的汽车。我们“私奔”了,这一举动震惊了整个村庄,也让三个家庭硝烟弥漫。
小丽说,在汽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她的眼泪流了一路。当时的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故乡,也不知道她将来是否还有颜面见到她的亲人。
我们到天津的时候,口袋里只有四五百块钱。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俩的手死命地拉在一起,但心窝却是凉的。
我们找了一家便宜的旅店,暂时安顿下来。那个房间很简陋,墙壁上挂满了尘土,洗脸盆布满了铁锈,床单上散发着汗酸味儿。第二天,大志去找工作,我没有出门,但一整天都是焦躁不安的,我急切地盼望着他回来,在心里也对他找到工作没抱太大希望。夜幕早已降临,大志终于挂着一脸失望的表情回来了。
“你别着急,我会找到工作的。”他强装着笑脸安慰我。
“你也别急,工作慢慢找,有几个人一天就能找到工作呢?”我也安慰着他。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在这个大都市,我们初中毕业,又身无所长,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在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钱就要花完的时候,他找到一份到工地做小工的工作,我也进了一户人家做保姆,并租了一间小平房,生活似乎安顿下来了。
小丽不知道这种漂泊的生活会持续多久,而年迈的父母一定在苦苦盼望着她回家,想起慈爱的父母,想起那个充满着温情的熟悉村庄,她身边就会蔓延起无边的冷意。
和在老家比起来,我们在城里赚得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志不再像以前对我那么好了,一回到家里总是闷着头不说话。
半年后,大志的母亲终于通过老乡找到了我们。坐在我们租来的小屋里,她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久久沉默不语。终于,她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你真不想和她过了,就回去离了吧。”说完,她仍然没有抬头看我们一眼,我看她时,忽然发现,两年多不见,老人的脸膛上堆起了更多更深的皱纹。
我们和老人回到了家乡,大志离婚了,他的妻子抱走了男孩儿,女孩儿留给了大志。
我们终于光明正大地组建了家庭,虽然没有正式的婚礼,也没有太多的祝福。
小丽以为走进婚姻就是幸福,只要光明正大地和大志在一起,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在那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仍然没有注意到,或根本就是对大志人性中的劣性视而不见。
我们又回到了天津,大志的女儿暂时由婆婆代为照顾。在亲戚的资助下,我们在天津的服装批发市场租了个摊位,做起了服装生意。那些年,服装生意比较好做,我们很快还清了欠债,并有了自己的运转资金。
不久,我顺利生下一个女孩儿。
孩子给我带来了更多的快乐,在很多外人看来,我拥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生活却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和大志的摩擦越来越多。进货时,他从不征求我的意见,他不懂得什么季节流行什么服装,不懂得向厂家压价,我说他时,他要么置之不理,要么臭骂我两句,和他结婚很长时间后,我才清楚认识到,他是个从小被母亲宠坏的孩子,有着不易被外人察觉的暴躁脾气和盲目自信的性格。
大志是那种思维敏捷且跳跃的男人,他希望他身边的人都能跟上他的思维,甚至希望他刚说出半句话,对方就已经知道了他要表达的整个意思,并迅速采取行动。我在他眼里则越来越笨手笨脚了,在他看来,我远不及我们的女儿聪明,他会带上三四岁的女儿和朋友们聚会,却从不带上我,认为我会给他丢人。
大志非常有野心,但常常好高骛远,他的叔叔是我们老家县委的工作人员,他通过叔叔贷了三十万块钱,用于扩大自己的生意,贷款下来几天后,我才在他的一个朋友嘴里无意听到了这件事。我的心中打起一个深深的死结,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把我当成妻子和亲人。
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他和我们一个雇佣的服务员小玲越来越亲近了。小玲才二十岁出头,漂亮、水灵,也非常伶俐。大志每次出门都愿意带上她。出门前,他会对我说,让她陪他去进货,或者陪他去交税。
服务员就住在我们楼下。一天晚上,我一觉醒来,忽然觉得楼下有灯光,就走下楼来。却发现大志和小玲并肩坐在床沿上,小玲低声抽泣着,大志则给她抹着眼泪,我隐隐地听到大志说:“我已经厌倦我的婚姻了,我一定会离婚的……”
我终于崩溃了,发疯似的哭喊起来,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还一脚把我踢倒在地。我已不知疼痛,却气得浑身颤抖。后来,这样的挨打受骂成了家常便饭,我也添了一个毛病,每次生气时,我几乎说不出话,双手颤抖不已,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小丽说,想起这二十来年经历的一切,她忽然感觉有因就有果,也许这是她这些年来该得的报应吧。
有一天,我转身想要拿什么东西,却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我的半侧身子似乎失去了知觉,也很难开口讲话。他们告诉我说,我患了脑溢血,那一年我才36岁。
雪上加霜的是,我被查出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长辈们都希望我做掉孩子,他们担心生孩子会影响我的身体康复,也担心这样生下的孩子不健康。但大志却坚持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我知道他一直希望要个男孩儿,他第一个儿子被前妻带走了,现在只有两个女儿,他觉得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应该由一个儿子来继承。我即使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又能说什么呢?我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甚至是反抗的心情。
漫长而艰苦的十月怀胎后,我生下一个儿子,大志的确很高兴。可是我,却瘫在床上难以动弹,吃饭、上厕所都需要人伺候,当我张着嘴费力地吐出一句半句含糊不清的话时,口水却不知不觉地从嘴角流了下来。我成了一个废人,成了一个需要人伺候又肮脏无比的废人,真的是生不如死。
大志经常晚上不回来,我只会“呜呜”地哭,再没有更多反抗的声音。
不久,大志消失了,和他的父亲一样。不同的是,大志他爸给他妈留下了一个儿子,而大志抱走了我的儿子;还有所不同的是,大志说去买东西的时候,并没有背布袋,而是像往常出门一样,拿了装着存折的手包,他对我说,他去买包烟,可能要晚点回来,不要等他。
看着大志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一定会像他的父亲一样,一去不回头。我没有喊他,只是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当第二天仍然不见他的人影时,我好似松了一口气,我的心口就像一直蓄满的疯狂的洪水,终于决堤,洪水冲出来,冲垮了许多东西。
我知道,从此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后 话】
小丽对我说,她记得,儿时有月亮的夜晚,父母就会在院子里纳凉,比起如今的人,也许他们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是他们视对方为自己的人,身体的一部分,有龃龉,甚至打骂,但日出时,仍旧携手一起劳作,收成好时,相视而笑。
而人大抵是不知足的,要许多的、不同的爱情;要许多的钱;要各样的甚至暧昧的情谊。人们不肯在一个地方、一个人身上坚持下去。
长久以来,小丽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梦见经过悬崖边的小屋,小屋像无根一样悬浮在崖边,随时都能飞起来,或坠下去。
梦中,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似乎扑向一个温暖、安全、永久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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