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没了 我们不想散伙 – 女娲之爱

宝宝没了 我们不想散伙

【开场白·踏空】

  一个人倘若从未拥有,大概也就不必担心终会失去。但假如我们费劲巴拉把一切该经历的都经历完了,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歇歇了,结果却被告知“逗你玩呢,所有之前给你的,现在都要一并收回”。遂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命运这件事由不得咱,缘分也是,气数也是,没人听你的意见,你只有“接受口令”然后“奉命执行”的份儿。这才是人生。越死命抱着不撒手,最后反而越得不到。但钱财可以舍,生命亲情如何舍得?所以才更是痛中之痛,疼中之疼。不舍中的不舍,离别里的离别。

  有些倾诉者的经历一讲出来,就让人特别不忍指手画脚。面对有些命运,我们谁都没这个资格,没资格。

  我前夫也不是不爱宝宝,没准是太爱宝宝的缘故,才使得他如此万念俱灰。有一次他跟我说,简直不敢直视宝宝的眼睛,因为知道这个孩子活不长久,所以更怕自己对她产生依恋,到了那个时候,真是活都不要活了。我现在是一个没孩子的妈妈。无论在外面看到谁家的孩子,都会觉得,她像极了我的宝宝——

  受访者:乔然,女,离异,31岁。她和前夫都是独生子女,80后,二人的家境也都非常不错,两家人可说都是生活衣食无忧的那种。唯一的盼望,就是希望他们夫妻俩能够生一个健康快乐的宝宝,想不到事与愿违,宝宝刚一出生,就被查出有新生儿黄疸,先心病,还被怀疑并发败血症。乔然出院那会儿,宝宝还在医院里。所以乔然的月子也没坐好,总是哭,好不容易催下来的奶也都回去了,结果形成大奶疙瘩,为了将来不留下增生的后患,乔然又开始回奶。每天都发烧,总之是折腾个够。等宝宝出院了,乔然终于可以看到孩子了,却又发现孩子瘦弱得不行,经常呼吸急促,嘴唇青紫,而且还特别爱出汗,半夜里哭闹得特别凶。宝宝十个月大的时候,就做了一次心脏手术,但效果并不好,医生说这孩子很难活过7岁,想不到宝宝刚过完3岁生日就走了,最终还是因为心力衰竭。这件事给乔然和老公的打击是巨大的,两个人原本打算再要一个孩子的计划也只能泡汤,在宝宝得病期间,两家人因不堪重负相互指责也导致他们再难相携走到一起,一个原本可以生活下去的家庭,只能以离散收场。

图文无关  

  乔然的:

  今年清明节前,我和他刚见的,我们一起去给宝宝看墓地,由于宝宝走得急,所以我们什么准备都没做。我们先是一大早到殡仪馆去祭奠宝宝,然后才开着车一处处地选地方。这种感觉真可怕,自古大多是儿女给父母做这件事,少有父母给儿女做这件事的啊!而且我和宝宝爸也已经分开了,注定我的宝宝将来会孤独一辈子。总有一天,我和宝宝爸都会组织新的家庭,然后跟另外的伴侣会有新的孩子,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谁会记得她呢?或者说,愿意记得她?就算是给她扫墓,都得是偷偷的,因为这是一段多么不开心的黑色记忆啊。所以在给她选址的问题上,我真想给她选一个有游乐场的地方,我害怕她孤单,真的,每每想起,都会哭。别看宝宝走的时候3岁,但她其实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身体也不允许。宝宝的发育比别的孩子都晚。大约两岁半的时候,才会叫爸爸妈妈。第一次听宝宝叫妈妈,我真的哭了。哭得不行。我太珍惜了。我知道她不会叫我到18岁的,我没这个福气。

  在宝宝快要走的那半年里,她的小头发长长的,打着卷儿,她太瘦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洋娃娃。大概也正因为瘦的缘故,所以显得宝宝的眼睛特别大。她是个很安静的小姑娘,不爱说话,不喜欢看我穿白衣服,我想恐怕白色的衣服会让她想起医院里的那些医生和护士,直到今天,我还习惯不去穿白颜色的衣服,因为我的宝宝不喜欢。有时我睡着睡着觉,便会感到宝宝的手在触碰我。她是这样,以前她在的时候,特别喜欢用她的小手玩儿我的长头发,缠绕在食指上玩儿,一玩儿就是很久。我也不敢动。因为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最安静也最舒服的时刻。宝宝很少能够有均匀的呼吸,但是在玩儿妈妈头发的时候,她是安静的,甚至是圣洁的。所以我总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一动都不动。可有时她又会突然的呼吸急促起来,小脸儿憋得青紫,宝宝到了后期,已经出现了肝部变大的现象。她的心衰越发严重。

  我每天守着这么个病孩子,心里那种又内疚又绝望又焦心的滋味,是无论多少字、多少语言都描绘不出的。有时候,宝宝睡梦中笑了一下,喊声“妈妈”,我立马就会像充足了电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幸福的能量。大夫说她活不过7岁,说她整个的身体机能都太弱了,支撑不了多久。我每天都在等待奇迹的发生。看到她憋气痛不欲生的样子,便又觉得也许死亡对于孩子真的是一种解脱。

  随着宝宝病情的反复,我的情绪也会出现反复。那些日子,整个世界与我是无关的,我只关心我怀里的这一个,我只想拥抱住她,就好比拥抱住了全世界。也许女人和男人真的是不同吧。女人都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男人貌似正相反,他们都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比如我前夫就是。宝宝出生后,我由一个从前娇滴滴、不禁风雨的女人,变得格外坚强。真的是不坚强不行啊。可我前夫不是,他之前挺阳光、挺开朗的一个人,自从我生了宝宝之后,整个人都萎靡了,变得唉声叹气、怨天尤人。整天除了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真正放在孩子身上的时间,其实是没有多少的。

  之前就看过一个纪录片,说的是一个脑瘫儿的妈妈,如何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的故事,而孩子的父亲,却在孩子大约3岁左右的时候不辞而别。也是3岁,仿佛男人的极限,也就是这儿了。虽然说父爱如山,但男人好像比女人更爱面子,在孩子的问题上。也可以说,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认命,从天性和本能的角度来说,女人会觉得,给什么,就认什么,问也没用,争也没用。而男人不同,男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所以韧性差,给点力量,就弯曲了。

  其实我前夫也不是不爱宝宝,没准是太爱宝宝的缘故,才使得他如此万念俱灰。有一次他跟我说,简直不敢直视宝宝的眼睛,因为知道这个孩子活不长久,所以更怕自己对她产生依恋,到了那个时候,真是活都不要活了。这也是宝宝走了没多久,我前夫就提出跟我分开的原因。他说,我们如果守在一起,将来谁都没法忘记这灰暗的一切,无论我们日后再生多少孩子,宝宝的事也是永远的阴影。宝宝出了这个事情之后,他一直都在指责我,说宝宝的悲剧,全部都是我之前一直在吃减肥药导致的。可是,那会儿我哪里知道自己怀孕了呢?宝宝是突然而至的,当我得知我已经有了的时候,立即就什么都不敢吃了。那会儿我们结婚没多久,女孩子都爱美,这难道也错了吗?他这样指责我,我妈妈还不愿意呢!我妈说,是因为他妈妈养了一大堆宠物导致的,宠物身上有病菌,要远离孕妇。可他们家那会儿并不注意,还安排我在公婆出门旅游时给他们家的好几只狗狗洗澡。

  事已至此,其实是再怎么抱怨和埋怨都没用的。也都于事无补。都说夫妻应该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可是我们,却经历了无数次激烈的争吵,你指责我,我指责你,这个家,因为宝宝的降生,早已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战场。甚至双方父母也都参与进来。幸好宝宝还不是很懂事,不然的话,她看到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这么吵作一团,宝宝一定会不开心的。一定没法开心。宝宝不发病的时候,特别乖,依偎在我怀里。

  我总是会在梦里梦到她,然后就会哭醒。我现在已经搬回娘家住了,我爸妈虽然不太敢提宝宝的事儿,但是看得出,他们其实比我还要伤心。我妈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我恢复身体,身与心都需要恢复。我妈总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那小子的求婚。她指的是宝宝爸,觉得当初结下这段姻缘才是始作俑者。我现在是一个没孩子的妈妈。无论在外面看到谁家的孩子,都会觉得,她像极了我的宝宝。

  闪存现场

  阿莱:此时此刻,我怎么觉得一切语言都是无力的。

  乔然:就是这种感觉,无力。任凭你再怎么呼唤、不舍、哀求,都没用。

  阿莱:给宝宝选一个美丽的长眠之地吧,然后记着每年都要带一束最美丽的花去看她。更要记着你我也是父母的宝贝,无论年纪多大。都要好好的。让父母不再为我们而伤神和操劳。这才是孝道。

  乔然:我懂了,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忽视了我身后伤心欲绝的父母。

  阿莱:慢慢来吧。痛来如山倒,痛去如抽丝。这件事不急,最主要做人要给自己希望,还要给爱你的人以希望。

  【阿莱手记·爱延续】  

  人在最难过悲伤的时候,是没法讲究造型的。

  所以无论在那个时候有怎样过激的言辞和行为,我想还都是值得原谅的。

  最主要的是,承载过量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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