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做了上海滩交际花 – 女娲之爱

辞职后我做了上海滩交际花

  第一章 初识欢场

  这是一个离奇的故事。良家和小姐之间真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命运的几番洗牌,红桃K皇后也可以沦落为市井的烟花。爸爸桑,你可还记得这么荒谬和戏剧性的一段。你是我那些昏天暗地的日子里,掬捧珍视的一点点温暖,令我沉溺至死。我的脸依偎在西装浮起的毛料上,辗转搜寻记忆里的温度。只是感觉渐冷。那是你最灰暗的岁月吗?至少我是。脑细胞细枝末节的分裂,拼凑起一些记忆的碎片。

  当时我负气地从一间广告公司辞职了。第一份工作泡汤,无外乎色老板猥亵不成转而恶意穿小鞋。那时我真是三贞九烈。我没有考虑过生活如何为继,我坐在公寓里,过了一段云里雾里沉溺至死的生活。我突发奇想,如果换一种活法会如何?从写字楼半脚踏进过演艺圈,和一些小罗罗周旋着面试广告片,没有听说过名字的电影,却很少见到过导演和制片的真身。在金碧辉煌的KTV里插科打诨看众生相,想方设法边喝酒边掺水的态度证明我是来玩乐的。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亲情和友情的荒漠把我吞吐在泛清水的边缘。最后我什么工作都不做,只是感到痛苦。我的几张信用卡赤字频现,银行的追债夺命call我毫不在乎地扔在一边。我想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逼到自己无路可退。做好女人的代价太大,我为何要执着于做一个好女人,我骨子里对做一个坏女人更有兴趣。永恒的女性眼里总充满罪恶与美丽的光芒。我闭上眼,姑且做为永恒的女性,投身罪恶的男性之海。他们对堕落永远是乐于制造,也是乐于容纳的。女人堕落之前也许需要很多理由,真正堕落的时候几乎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是单纯的想堕落。

  魔鬼已暗地跟我签定协议,给你几年的荣华,买断你一生的爱情,你愿意吗?我的心中早无爱情的可能,它的尸骨化为灰烬散尽大海。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最后一个决定性的夜晚。我把我以往的逻辑来了个彻底颠覆。既然温情脉脉的恋爱并不一定收回机会成本,那么就明码标价吧。在交易的天平上众生平等。

  中介小郁在电话里不停地渲染“敏敏,过来做伴游吧。很赚钱的。”我当然知道很赚钱。小郁已经喊我几次去酒吧充人头。据我了解,淮海一号先陪客人喝喝酒,然后出台,大部分是出台。百乐门也差不多,虽然它的名字依然诱人,灯红酒绿,风姿妖娆。分三层,每层衣服式样和颜色不一样。以前帝豪也是分层制,不知道怎么后来倒闭了。传闻中最火的是上海之夜,美女众多。很多野模,艺校女生晚上的演习所。淮海路上据说充斥着顶级美女的高级会所在一幕老洋房里,高树掩映,侯门深似海,单陪喝酒台费就是1800,出台价格高的离谱。这种场所是不得其门而入的,要求也奇高,估计都出自模特圈演艺圈。它只是一个传说,也没见哪个真进去坐过台的。以前公司做节日活动,有个化妆师MM帮我化妆时,爆料说在里面做过化妆师,说那里的女人实在是嗲,个个豪车出行。她提到一个开保时捷的富二代女也在里面上班,有时候父母也过来接她,一般人觉得不可思议,她父母估计觉得女儿在这种顶级场子里,也算是种交际,钓钓更大的凯子,实现人脉和金钱的资源整合蛮好的。有钱人的思路有时候异于常人的。大有民国时代交际花的意思。一般KTV里出台是不常有的,K姐大多装清高不肯出台的,被客人点到了,加之软磨硬泡,如果客人不太丑,心理战拉锯战到一定白热程度,钱砸的够到位,达到心理价码还是能一锤子成交的。放眼各类场所,只是卖的价位和级数不同。

  有人说上海是一个泛妓女化城市,其实不只是上海,大都市通常物欲横流,金钱至上,就像纽约曼哈顿,依然有情色买春这类毒瘤,脓包疮般俯伏在摩天大楼的阴暗边角,流淌下黑红的杨梅汁。白天的日头烤干过后,每个人都面容平静。你看不出她夜晚的黑暗与放纵。被魔鬼偷换概念的一些人脑袋里,KTV这种场所已经不算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青楼酒肆。稍有姿色的女孩大部分进去过,并且都说自己是进去交际的,不出台的。交际懂吗?就是钓凯子。我在KTV呆过半个月,客人约我吃夜宵我从不去的。现在我需要的是心理上的一个突破。半公开地卖和公开地卖有多少差别?我很果敢地给他打了电话。我说我很需要钱。这是一个一边倒的强烈暗示信号。小郁心领神会地联系了爸爸桑。

  第一次见到爸爸桑,是在夜里,他一头卷发,神情冷峻。有人说,如果你爱上某个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有某种预感。我真的没有预感,心里只是掠过,和这个人,怎么可能?我想爸爸桑心里也没有任何预感。因为他几乎就没怎么注意我。我倒是很仔细地看了看他,他也算我非正式的老板。他很标准的上海男人模样,脸上写满了刁钻精明,精刮算计,又有些优柔细致。温润如玉之类的词却和他不沾边,肤色较深,侧脸显出扁而高的颧骨,嘴角微微上扬,却很谨慎地抿着,好像不近人情。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几乎没沾在我脸上,只是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情景和身份定位已注定了他不会是我撒饵的对象。我无意引诱他,或者吸引他的注意,只是大脑迅速反应整合出两个字。我说“叫我敏敏吧。”风月场所多的是叠字。每个人的真实名字就像天鹅的羽毛一样从此被珍藏。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另外一个我了。人前的淑女,黑暗里光鲜的婊子。

  爸爸桑以后一直叫我敏敏,在没有人叫我敏敏之后,他仍然叫我敏敏,他知道我的真实名字之后他还是叫我敏敏。敏敏,敏敏,他在楼下叫我的名字,午夜,我打开窗,好像看到一个酒醉彻夜不归却永不变心的情人,这名字本是我的耻辱,可是我却觉得甜蜜,听到魂游天际的这两个字,敏敏,这是我甜蜜的负担。我宁愿他一辈子这样叫我,每天这样叫我,只有他保守着我的秘密,也只有他善待我的秘密。

  我想永远就这样等他回来。很多次,我打开窗,藏在窗帘之后,像印度女人披着纱丽挡住脸,心举起白旗,一点点颤栗,沦陷。窗外只有冷冷清清的郎月,栖息在灰色水泥屋檐,晒台,红色琉璃瓦之间,泻落一地如水的寒冷,躺不住孤寂的灵魂。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高级伴游,其实就是高级应召小姐。按照日本的说法,叫学生援助交际。真正意义上的援交一般都挂靠演艺经纪公司,各级名校艺校美少女的课后兼职只是其中一部分,许多半红不黑的三线明星,模特明着是接活动,私下被叫去接活的也多的是。

  我敏感的天性已经去繁就简,去伪存真。一切性工作者不论有多么好听的名号,地位层次不齐,她们都应该被统称为小姐。曼哈顿应召小姐日记里说,高级应召往往穿着套装,进入酒店的时候目不斜视,神情高贵。我只记得这么一句话。做为一个应召在心里把自己拔高一等,无非是虚荣心作怪,我不信她就能做到如此笃定,如此理所当然。我很忐忑,也害怕被熟人撞见,就算可以突破自己的道德关口,却无法在公众道德里公然展览。

  爸爸桑在我面前燃了一支烟,他发狠地吸了一口,有股痞子气。路灯晕着迷离的光圈。爸爸桑接了个电话,跟我说,我带你上去吧。我忐忑地跟他在后面,只见他西装在我前面晃。他问我“你有多高。”我下意识地说“一米68。”女人虚报身高几厘米也是正常的吧。爸爸桑有点不放心地问道“小郁跟你说清楚工作内容了吧。”我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堕落之旅往往金碧辉煌,沿路汉白玉喷洒着喷泉有如爱液,松柏绿茵如碧色人体毛发,砌石道路如密布金箔沙沙发光。星级酒店大多强调富丽,往往没个体特色。我只记得大厅右侧有团团簇簇的鲜花,木锦,玫瑰,康乃馨,酒红夹杂着明黄,米白。很传统的配色。墙角有一个瘫痪的英国时钟,谨慎地指着罗马数字。

  达利的画里,有时空乱掉的各式时钟,面饼一样瘫软,静垂在茶褐色的天空,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段,这个钟也随着意念的颤动变的扭曲,我所记下的这个时间,不单纯具有纪念的意义。

  他只送我到电梯口,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我看到了几个镜面中的我自己,犹如几面娇娃。电梯总有突兀的自省功能,平时你看不到的一面,也会在你审视自己面容时,变的陌生。那种时空陡升的声音加剧着,我的睫毛沾上了浓重黑色的阴影,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媚惑荡漾开来。

  我想到了一个女人,康宝莲。她是被广大端庄女性竭力唾弃的一个。她总涂着厚重黑眼线,露出那双诡异祖母绿的大眼,充满情欲的魔力,好像能把男人吸进去。有个云南女孩向我传授蛊惑心术,说是在男人注视你的时候,你能把他吸进去,多么诡异,她是苗族人。我见过的女人只有康宝莲有这种能力。她眼睛里放射的异光连女人都招架不住。厚厚的嘴唇总是轻蔑地微张上扬着,抖颤颤的大红色唇油,几乎向每个看她的人盖了一个暧昧,无法逃脱关系的红唇印。年轻时她卖过春,把她的妹妹也半蒙半骗带到国外的红灯区,还跟她妹夫搞过一腿,乌烟瘴气,众人皆知。

  康宝莲最后嫁给了一个灰发的美籍华人。成功转型富太太。她是我家的邻居,虽然她很友好地送了我附庸风雅的老爸一沓好莱坞影星的相册,我至今记得那穿复古白婚纱的玉婆高贵神秘,黑白光影婆娑里流露一丝永恒微笑。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女人。但我妈转眼就把那相册扔进了垃圾桶。后来我偷偷捡回了泰勒那张照片。和我母亲的期望相反,我对康宝莲竟有一种渴慕和向往。她一直是我潜意识里的黑暗教母。

  第二章 第一个客人

  黑暗教母默许地让一团黑气在我脸上印了一个模糊面具,顿时我勇气倍增。看到那扇悬而未决的门,庄严堂皇如索多玛的最后一根石柱。我不由得想,我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一个良家准备和世界行淫。

  门背后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老男人,他颤巍巍的镜片背后的欲望像封闭了几十年的火山灰。妓女不能等有了性欲才接客。我勇敢毅然地把外套扔在床上。老男人扫视我一眼,有点失望地说“不是说你有172吗,我看你只有一米六几啊。”顿时我脑子蒙了,脸红一阵白一阵,脚准备往外走,嘴上辩解道“我穿好高跟鞋都不止172了啊。”老男人没发话。我的上半身几乎是空的,我准备拿了衣服就走,老男人一把拉住我,脸上还陪着笑,说“小姑娘,别走了啊。我就嘴上说说的。”我的心一下瘫软在沙发上。要是第一次被退货也够丢人的。老男人说“宝贝,去洗洗吧。”我就着半透明的光辉交映的浴室擦拭了下。是谁把酒店设计成这种以供偷窥的样式?

  老男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他穿着日式的浴袍,裸露出已不再明健的肌肉。他对我挥挥手,说“宝贝,来,帮我亲亲。”他的语气好像在招揽我吃一颗诱人的糖果。我头皮发麻,居然还带BJ作业的啊。粉红的超薄杜蕾斯摇晃着,我硬着头皮上阵,脑海里回忆着,是不是这样?打转,上扬,旋转?老男人发情一般哼哼着,往下按我的头,OH,shit啊,我内心诅咒着,他突然把我扑倒在床上,拉开我的裙子就后入了。老男人真够暴力的,用他那超大的家伙磨砺着我被胁迫,无法舒展的感官。后来居然出水了。有了点点快感。我想找地洞钻进去,居然被老男人搞出了快感,他还是个嫖客。也许我太久没做了吧。这快感并不来自于我的身体,也不出于我灵魂的渴望。

  老男人很得意,嘿嘿笑着,说“小姑娘,好多水哦,你这样的女孩子就是讨男人喜欢。”我的脸几乎捂在白色枕头里想窒息。嘴里低低呻吟着。老男人需要的就是年轻女人青春的肉体,他匍匐在我的身体上忘情抚摸,好像找到回春仙丹。最后他终于完事了,在洗手间的刷刷水声中,他擦了擦他突然上立的板寸头,好像恢复了活力,走到门口的柜橱,很大气地扔给我一叠钞票,嘴上说“小姑娘,哪里花钱不是花钱?你说是吧。”我无心应和,拿着钞票就准备出门,老男人忽然换了一副长者的腔调说“小姑娘,把钱放包里放放好,在外面人家看到钱就说不清楚了。”

  小郁跟我说好是五五开,我心照不宣地给爸爸桑一叠钞票,爸爸桑根本来不及看一眼,就四处奔忙了。这点钱在他眼里几乎不是钱。爸爸桑一会想到什么,走到我面前嘱咐道“客人问你什么学校的,你随便编吧,如果不知道系主任和校长名字,就问我。”我说,哦。脑海里想着,如果这点谎还不好圆,我就白读四年大学。做为一个毕业生,还敢伪装大一大二的学妹,我情不自禁地摸了下我这张无辜的脸。

  爸爸桑抽了会烟,又说“你做的不是KTV不是发廊。客人都是比较高端的。年龄你要说小点。说自己是哪个专业的,专业知识也要知道点,不要一问三不知。不然客人凭什么出那么多钱?”

  黑暗教父借着重重夜色对我训诫着,我就像一个无心听课的小学生摇晃着脑袋,嘴里点头说是。做为一个冒险家的我,乘坐的是色情象征的粉红色帆船,我有没有想过一个客人可能会爱上我呢?为我挽住风浪,事后我觉得我这种想法实在太过浪漫,且很不实际。做为一个小姐被嫖客爱上,也许在世界名著里发生的几率也不高。我进入的第二个房间,是两个人,我吃了一惊。一个穿西装的小白脸脸色绯红,对我说了句“HI,靓女,”另一个没进化好的猴子躲闪闪地看我一眼,脸先红了,躲进他的芭蕉树继续吃香蕉。

  小白脸毫不避嫌地把我抱上了大腿,就像把玩一个洋娃娃一样。他的腿疯狂地颠簸着,散搭的积木摇摇欲坠,我搂着他的脖子,像坐过山车。心胸起伏剧烈。我的脸渐渐失色,他想让我出糗,男学生喜欢在跑道上,围观刚发育的女同学跑步时呼之欲出的兔子,也算青春期无意的偷窥,可他算什么?简直是羞辱我,把我抖动的胸部当成纯器官展览,我开始挣脱。小白脸浪笑着在我胸上揩了下油,指了指一边的红脸猴子男人,说“帮我的朋友介绍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呀。”

  我失心疯一样踱着步,给爸爸桑打电话,他满口应承一会叫一个上来,小白脸像一个酒醉的探戈拉过我的手,他立刻把我放倒在床上,用喷薄着酒精和毒气的脸看着我。我的衣服被他一直推到手臂,雪白的胸坦然无惧的看着他,这个变态。旁边的猴子起哄围观,我把被子盖到身上,小白脸恶作剧地推开被子,我马上扯过来紧紧捂着不放。

  他的每一次就像打在针尖上。被洞穿的十字架。被肉欲淫辱到无力的苍白修女身体,枯草般抖索着倒下。我巴不得他能快点结束,拼命咬着嘴唇,心想折磨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这钱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好赚的。不是张开腿让人插几下就行。他突然不动了,质问我,“你怎么像块木头?”我装出经验老道,酡红的脸流露过疲惫的笑,目含荡意,却力不从心,说“你太厉害我没力气了。”他最后累的瘫倒在床上,睡着了。算算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我遭的是什么罪啊。我蹑手蹑脚,跳下床,走在地板上,忽然身边一个沉默的身影,说,“陪陪我好吗?”

  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很认真地抓住我的手,不自主地摩娑着,说“你真漂亮?好可惜。”他的眼睛像低下去无法直视的阴影,嘴唇碰了碰我的手。我没说话,我现在可是一个淘金女郎啊。一个和两个对我有什么区别?总比3P好吧。我建议他到洗手间。衣服铺在地上,玉体横陈,暖黄的灯光映照着柔软的分道,女性富有魔力的凹凸面。玄乌壁角大理石金石纹盥洗台碧旺旺一片,无形的水侵出泼墨般的阴影,无声的玉簪花清香,如有似无,如远却近。他潦草地进入了,我敷衍着,身体俯仰,转合,侧卧,心情却只被环境感染,我突然想,如果和喜欢的人在这里试一次,应该很爽。

  他显然对我大失所望,好不容易放出来。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数钞票给我,我表情无影响地点着钞票,生怕他少给一张。这个男人啊,刚才视我为女神,当然是堕落的女神。在他眼里,这女人再漂亮也是婊子一枚,几叠红红绿绿就能让她衣衫尽落。我又何必要得到他的尊重?这个猴子一样的男人,他居然都可以藐视我。

  临出门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奇妙的心理,甜蜜地说了声,谢谢,再见。就像一个知足的小妓女。我没再看到这男人的表情。我的电话早被打爆了,我却无动于衷,一直到酒店大堂我才打电话给爸爸桑,他在马路上踱着步,看到我很不耐烦地说“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超过一小时要加钟的你不知道?”

  我懵懂地抬起脸,“说我不知道啊。为什么时间这么长。”我又低下头,看看脚尖。爸爸桑从我的表情总算相信我了,但是我没办法骗他,我还是给他了两个人的钱。他看上去太精,跟精明人玩这套无疑以卵击石。我问爸爸桑,为什么刚才不叫一个人上去?

  他脸色晦暗,懒得多解释“他们喜欢你就行了。这么挑剔的客人叫几个上去都会被退。”

  “你要回去休息吗?”他第一次很正视地看着我,我说,恩,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劈头盖脸地说,“今天算你运气好。刚才叫上去的几个都是平面模特,人家也没看上。说实话你没她们漂亮的。”我深受打击,好久没有一个男人这么针锋直对地说我不漂亮。他什么审美观啊?我们背后是一个散发着粉红色荧光的情人旅馆,一个狭窄的楼梯直通天际。

  爸爸桑当着我的面,又点燃了一只烟,烟火在路灯的迷糊里幻化了,他无心地说“敏敏,以后记得要保护自己,时间超过了要加钟,对了,这么晚了没车你怎么回去?要不在这宾馆开房睡一夜也行。”

  我内心放荡地想,你陪我睡吗? 我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后面的旅馆,却又无邪地回到了别的话题。他提到“刚才那客人是喝酒还是溜冰了?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客人就别做了。”我饶有兴趣地问他“什么是冰?”他含糊其辞地说了句“不就是冰毒。”我想,冰毒,颜如其名,冰雪如霜,散发着杀死一部分神经细胞的毒雾,snow queen,总是很恶毒的形象。我的失足和我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好奇心也有关。当然,目前的我说什么都不会碰冰毒,它对我远没有那么诱惑。

  爸爸桑说我的大衣过于老成,不够甜美可爱。我踮起脚尖的时候他又注意到我的丝袜,薄如蝉翼,黑的如迷雾,丝绣的黑色罂粟花,过于粗野的黑玫瑰。他的眼神凉飕飕地过了一遍我的腿,我以为他会夸我的丝袜好看,可是他偏过头去,说“敏敏,下次不要穿这种有花的丝袜,要穿光面的。”我很固执地说“我觉得很漂亮啊。”他没理我,我把他的注意力强行转移过来,说“你看,这个大衣是意大利牌子的,斗篷传教士款,今年最流行的,怎么就不好看了?他微微笑着,罗列着一些牌子,我纷纷摇头。最后我做出了一个超乎寻常的举动,我把大衣脱下来,把那个绣着金丝线的白兰朵图案凑到他跟前,说“你看,这什么牌子的。”

  我没意识到我只穿了条夏天的裙子,在夜晚太过清凉了,爸爸桑只从我身体上掠了眼,说“不知道,也许是从米兰哪个裁缝铺流出来的。”我很失望。从一家颇有地中海风情的街边小店,淘来的这件意式大衣,居然没有什么名头。虽然我穿着它走在街头的时候,自我感觉很好,如同带着风,有种从人群中刷刷刷,醒目的菁英特质,还有种特殊的女人味。我甚至想到了那个风情万种的西西里之花,身着黑绸花裙,吐着红唇说,性感的不是我,而是意大利。新晋银行职员纷纷拦住我推销白金卡,我看上去有那么有钱吗?

  第三章 关于阿黛丽

  说到钱,钱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最开始做这个的女人,大概觉得这钱来的真快,又容易。性欲强的女人说不定觉得既舒服又容易。对我来说,还有种报复的快感,堕落会有快感吗?夹杂着自我轻贱的报复,无限的下坠或许是有快感的。

  爸爸桑后来跟我说,如果我第一次做这个,不习惯的话,他给我换一个在正规公司上班的工作。开玩笑,我就是从公司里出来的。既然上了这条船,不赚到那么多钱我是不会下船的。这句话不是我的原创,来自阿黛丽。我把一叠钱神经兮兮地从钱包里拿出来,放进去,好像没见过钱。我给阿黛丽打了个电话,让她明天陪我逛逛街。

  阿黛丽这个名字让你想到什么?一个既敏锐又放荡的精灵美女。美丽是她的原罪。放荡是她的本质。阿黛丽整天在一个小酒吧喝酒,她穿的光鲜靓丽,比白领多了份悠闲舒适,很多傻逼男人被她忽悠的以为她是富二代女,阿黛丽忧郁地拧起那只空洞洞的高脚杯,用她那双迷蒙的眼睛看了对方一眼,男人立刻豪情万千,霍胖地把洋酒满上,一杯又一杯,阿黛丽在男人看不到的位置,给服务员做着手势。她喜欢戴灰色的美瞳,伪装混血儿,其实看上去像白化病人灰中透蓝的瞳孔,不过有点病态美。她出来混的名字是曼丽,也许你猜到了,她是一个酒托。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看上去哪点像个女骗子呢?

  我戴着一副墨镜,阳光酷烈,如高倍的白炽灯迎面打在脸上,还是睁不开。我比较喜欢南京西路。灰褐色小甜饼垒砌的高楼有化不开的阴影,阿黛丽穿了黑绒线衣懒洋洋地晒在阳光下。她今天总算换了副棕色美瞳。正常多了。她没睡好,人看上去没精神。阿黛丽有种特殊的美,即使这种美是多么不健康,却连我也无法忽视,跟她讲话的时候,我眼睛无法从她脸上移开,她翘丽的鼻子仿佛是一个单独而殊异的存在,和深陷的琥珀色眼睛相呼应,眉宇间迷迷蒙蒙,形成迷人的氛围。这种感觉说不清,描述阿黛丽的时候我有点底气不足,她周身笼罩着说不出是仙气,还是丛林小女巫的鬼气。

  我盯着她的脸,问,生意好吗最近?她嘴边滑过一次狡黠的笑,发嗲道“你不知道啦,昨天一个死男人非先带我去吃小南国,回来才点了酒。只敲了一千多。王姐骂死我了。”说起王姐,相当的风尘。眉骨鼻梁很突出,割好的双眼皮抹着紫莹莹的眼影像个幺蛾子。浸淫在声色场所太久的女人,和康宝莲都有种相似的味道。这个女人半截身子已经泡在棺材底板了,半夜游魂出来仍能蛊惑几个无知的男人。阿黛丽工作起来总是吊儿郎当的,仗着自己年轻貌美,班有一天没一天的上。王姐和阿黛丽的妈是老邻居,一个弄堂里长大的,有着相互妒忌又共同进退的友谊。王姐一直没生小孩,她不许阿黛丽叫她姨,怕把她叫老了。王姐经常一边抽着烟向服务员数落她,等阿黛丽发小姐脾气躲在房间里不肯上班,她又亲热地敲着门叫着“曼丽丽,出来吃饭呀。”

  我说“王姐怎么放心让你出来啊。”阿黛丽说“肚子不舒服溜出来的。”她一边玩着触屏,我看了眼“爱疯啊。”她满不在乎地说“傻逼客人买的。”良心未泯的阿黛丽虽然有点柔弱,酒托做的不算成功,仍然有人傻钱多的客人飞蛾扑火。她掏出一个安娜苏的紫色瓶子香水,往我身上喷了两喷,说,好闻吗?也是那客人带我去久光买的。我的鼻尖嗅到一股花果调,诡异的许愿精灵翅膀薄如蝉翼,笼进我们衣袖间看不见的非物质氛围,残余淡淡的清香。我半醒半醉地说“比较适合你。”

  我们觉得饿了,在蛋糕房外面的巧克力色横铺木地面,坐在白色斗篷下面的椅子上,吃了点面包,春夏交接的风灌进绿色的招牌,扑在我脸上,热烈的感觉,夹杂着香水的味道,是安娜苏。贩卖盗版歌碟的商贩翻着刺眼金属光的碟片,黑色唱片机悠悠转的,是西班牙的一首民歌。

  前几天阿黛丽她妈妈煲了锅罗宋汤,特地送到她们上班这边,王姐也喝了,事后又说阿黛丽的妈不该上班的时候送过来,一大帮人都喝汤把生意搅黄了。阿黛丽的妈和王姐在电话里大吵大闹。据说要绝交,不知道绝交第几次了。阿黛丽为了表示抗议,上班时间经常小溜出来,王姐还是没有真的开除她。王姐给阿黛丽打了电话,我很快听出是王姐的声音,她冷静克制又透出愤怒。阿黛丽顾左右而言他,挂了电话。后面一个是她的男朋友打来的,她顿时显得甜蜜多了。这个不靠谱男友,家里有点小钱,鼠眼獐目,长的不帅照样能成花花公子。

  阿黛丽很珍惜这个不靠谱男友,因为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不靠谱男友向阿黛丽发出热烈召唤的时候,阿黛丽鼓鼓双颊,说“雯雯姐,不好意思啊。王姐跟我男朋友都打电话了,说我今天不去接客人就不要上班了。”说到这里,以前我实习的时候穷极无聊地走在街上,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吧贴着招聘启事,我想做段时间服务员,但没想到是一个酒托吧。那时候我的名字是雯雯。

  阿黛丽撒谎通常有破绽,她走之后有一段时间,王姐破天荒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装作关心我目前的状况,一边抛出橄榄枝让我去她酒吧上班,最后话题还是转到了阿黛丽。她苦口婆心地说“雯雯,你跟曼丽丽关系不错,她年纪小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今天来酒吧晃了下到现在人影都不见了。你帮我劝劝她。”

  我当然不会去做酒托。我没有阿黛丽那种天赋的才能,能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付出金钱却不碰她一根手指头。知道被骗的时候估计也认为是一个美丽而错误的邂逅。我学不会阿黛丽在男人面前表现出自然而然的柔弱。我内心是一个膨胀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一有机会就想骑在男人头上。阿黛丽也并非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骗子,还算一个比较单纯的上海小姑娘。书读的不多。只念完了高中。赚的钱大部分会交给妈妈。她的精灵外表和她貌似无心的骗术造成了一种严重的背离,既透着女人的坏,可爱又无辜。我还是挺羡慕她,骨子里是个小女人,吃大户用大户,偶尔骗骗个把男人,就活的已经很滋润了。不像我标榜着独立女性的名头,连做个小姐都那么苦逼,赚的钱,也充满了血泪。所以女人的强势反而是种弱势,女人的弱势也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强势。

  我没来得及感慨自己的凄凉身世,爸爸桑就打电话给我了,是一家四星酒店。我严妆待发,见到爸爸桑的时候,他看我,我有点脸红,昨天我穿那么短的裙子都被他看过了,他不会以为我故意勾引他吧。其实也有另一种解释。他知道我是出来卖的,我等于把我身体的秘密交给他了,他有没有真正看过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四章 客人是警察

  爸爸桑掩耳盗铃地跟客人打电话说“恩,对,是大二学生,有制服的,恩,好。”我在旁边听的想钻进一个被拆卸的地下道圆盖。让污泥模糊了我的脸,让人认不出我来,爸爸桑看了我一眼,说“今天穿这个好一点了。客人联系好了,你上去吧。价格比平时要少五百。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了,我叫小郁过来。”

  我有点失落,就着灰蒙蒙的汽车灯镜捋了捋头发,夹在耳际,这样卷发全部卷曲在一边肩部,很像波姬小丝的猫样卷发。黑色机车皮衣,拉链只拉到胸这里。悬浮着一个玛雅阴阳鱼图案的银项链。灰色扎染裙刚到大腿根部。我简陋地确认了下我目前的形象,从容地穿梭在酒店灰色,暗红,黑色的分块里,直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最开始看到我没有说话,好像对我毫无兴趣,偏过头去。等我忐忑坐在床的边沿时,他也坐下来,顺势挽住我的手,表情剧变,以无法确信却无比真诚地口吻说“你好漂亮。”

  我其实没那么自信,他再次用抚摸博物馆陶般温柔,充满鉴赏力的眼光,说“你真的很漂亮。”这句话让我迟疑,却让我投入了很多。传教士,小狗,观音坐莲,倾尽毕生所学,让酒店的壁画,金碧墙纸上栖息的银红木兰花之间,彼此对弹着淫荡的声浪。他怕其他客人会听到,但没有捂住我的嘴。这算是我小姐生涯的第一次敬业表演了。我把我的身体反应和心灵都调至最佳状态,我的心当然是滞后的,它在身体被强烈冲击的时刻远远地滞后,它只感到肉欲填充上脑的不彻底陶醉,可是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这男人是大SIZE,表现也非常勇猛有力,他的器官戮入满足了膨胀的腔洞。戴着盔甲卖命的斯巴达勇士,他还出了钱,也出了力,顺便滑出了一些粘液和水。我鄙视他的同时,也把自己鄙视了。要想从买春中获得纯粹的快感。几乎不可能。至少只能得到竭力把性爱分开那一秒忘却心灵的颤栗。还是在扮演戏剧,没有生活感的真实。

  这个男人竭力地想让一场买卖变的快乐,从某种意义上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一部分的快感。他几乎依依不舍了,环抱着我,在我耳朵边不安地吹气。庆祝刚才我们的表演比较成功。我很讨厌非情侣之间耳边吹气的调情行为,但我也知道,做了这个之后我不可能恋爱的。我容忍他假装的温存有几秒,假装无意地把他的手转移到我的腰部。他含情脉脉地迎面看着我,说“我离不开你了,如果没结婚就娶你了。”男人居然是通过女人的床上表现来肯定一个女人,可以知道为什么第一天我的客人那么冷漠了。他例行公事地翻开钱包,拿好钞票之后,我在他脸旁边发嗲,道“多给一点嘛。”我有如此举动得益于白天见过阿黛丽。她说,男人的钞票是哄出来的。

  男人的脸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我就知道,这钞票是彻底缩掉了哄不出来了。他低头关上钱包,杜十娘的藏宝箱。他虎虎地看了我一眼,转瞬换了一张荡漾无限春意的笑脸,说“下次请你吃饭看电影好吗?我不想和你见面就这样了。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他没注意到他的用词,喜欢上,的确是喜欢上我。我从心里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想免费做吗。第二天出台我就悟出这道理,说明我IQ还是挺高的。

  这男人像克格勃一样,从军绿色工装外套里掏出一个证件给我,他好像为了证明什么,我一眼看到鲜红的图章和对应的照片,这个男人,是警官?一秒之内我心慌意乱,想我大概是完了。完了完了,一秒之后我没感觉到空气里的危险,疯狂地抓住他的手,微微在手心挠了挠,顺便抛了一个不成形的媚眼,发骚道“警官,你要抓我吗?”

  他听了我这句话,反而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说“抓哪里?恩?我怎么舍得抓你?”接着他补充道,他来这里是参加一个会议的,他绝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让我放心。于是我变本加厉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说“你是警察怎么也找女孩?”他冷酷的脸有点波动,说了句意料之中的话“警察也是人。”

  警察叔叔想留我的联系方式,我唯恐避之而不及,给了一个空号。我的粉红色帆船上还是只我一个人迎接惊涛骇浪。不断搭乘男人上下,他们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爱情,徒有虚名。小郁取笑我居然问一个讨价还价的男人要小费,我想这不过是我失败的尝试罢了。我从心里更加肯定了一点,如果一个男人真喜欢我,他应该不会吝惜金钱。我说那男人是警察。小郁被吓住了,他问我有没有事。我很淡然地说“有事我还出的来吗?”我加上一句警察的自我辩解,他也是一个男人,并不是来执行扫黄打非的任务。嫖资也是自掏不报销的。

  爸爸桑得知此事也有点后怕,他说那客人据说是做生意的,并不是什么警察,听语气也没什么问题,只能说,警察也有这方面需要吧,换一个身份来找女人,也不是没可能。还好不是警察在星级酒店钓鱼,不然糗大了。我突然想,幸好今天没出事,如果真出了事,爸爸桑和小郁他们能管得了我吗?听说还会传唤父母,脸面丢尽,那我还怎么活啊。爸爸桑的第二个安排紧接着落上了议事日程,他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叫我马上过去。我百般不情愿地上了车。

  第二次进房间,两个男人,我驾熟就轻地坐上一个男人的大腿,放荡地挑起他的下巴,眼神迷离,他明显对我比较感兴趣,身体振动,神情似乎深深被我牵引。做小姐遇到几个人的情况,率先挑出对自己最有感觉的那个,也是种必备的职业素质。女人如果不主动勾引男人,或者释放出某种暗示的信号,男人很难彻底被勾引,就算这种勾引是比较低级的勾引,他们仍甘之如饴,这算是做小姐得出的一个关于男女关系的启示吗。这和是否漂亮关系不大,美而不媚,一个漂亮的木头人是不会有多少男人喜欢的。既美且媚,杀伤力才惊人。不过我做不到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熟练地卖弄风情,可能这个男人对我感兴趣我才这样。我不知道制约我的那个力量是什么。他侧眼对他孤零零的同伴做了一个胜利的表情。

  胖仁兄披着日式浴衣像一个幽怨的周扒皮,他催着再叫一个女孩上来。我内心暗想把他们俩一并收了,但这两个人显然没有前两个无耻,能够接受围观。胖兄仍在翘首以待。我们在雪洞般的被子里热情厮混,不出一会,我在他耳边说了句很下流的话,他一声低吼,不可自抑地释放出来。他很愧疚地坐在我身边,帮我撩起四散的长发,看着我的脸,说“我还可以多来一会的。”我不禁失笑,想,你一二三买单不挺好吗?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我单脚套黑丝的时候,一条腿吊儿郎当地伸在地上,我一回头,胖兄的床上剧烈起伏着,有女孩的呻吟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贞子般齐耳刘海的女人已经迅速套好大衣,脚踩在雪地靴里,比我速度还快地往门外走,我叫她,她回头了一下,这女孩不是很漂亮,不过很可爱。年纪很小,比我还小的多,估计18,9岁。脸短而肥,洋溢着高原红。年轻的眼睛充满了鼠类的戒备,我想问问她是不是爸爸桑叫上来的,她的表情很奇怪,看我一眼,拉开门,逃避一样地飞快走了。爸爸桑后来打电话,问到我这个女孩子,问我怎么没帮他收钱。可笑的是他叫过来的,他却不知道这女孩去了哪里。爸爸桑很生气,说要封杀她,这次逃单,下次别想在他这再接单子。

  休息下来,我在路边的小店点了杯咖啡,看一本冷僻的书,关于高加索人种肤白目蓝的追溯,据说孔子也是高加索的一个支脉,孔子死板板的没多劲,中国人被儒家文化毒害至今。其实我是对俄罗斯妞更感兴趣,她们为什么那么漂亮,冰雪般的糖心美人,金黄雪白的白桦树林。这样的阅读注定没效率,我一会摘掉墨镜,一会戴上。墨镜无非是凹造型,我也可以用一种被刻意调黄的调子看看这个城市,一种蒙蒙的茶褐色,日光炎炎,各色在灰色高墙下穿梭的人,沾住了雕花铁艺里怒放的玫红金黄各色金钱菊。

  我戴墨镜次数比以前更多,出门必戴,我连那种自信也不能有,像一个被蒙了黑纱的妇人,只是躲藏。怕被人发现我身上有那种风尘气。也就是妓女气。到底有没有呢,我不知道。目前我一无所知。爸爸桑有次晚上把我叫到一个宾馆。这种宾馆房费每晚是一百。只能说勉强很干净,污血色笨拙的老式家具,席梦思床板,雪白大床。雪洞般的最简易的洗水池。地下还沾着几丝头发。这个房间是小雪的长期包房,小雪也是爸爸桑手下的一个小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未见过她,只是从爸爸桑,小郁口中,模模糊糊知道她一点大概的轮廓。

  我在我们之间化了条道,他在这边,我在另一边。玩天黑请闭眼,也许有第三只手猥亵了我,但绝不会是他。如果他擅长把手下的小姐当成玩物,长袖善舞,一面又簇拥她们出卖自己的皮肉,那和邪教教主没本质区别。卖淫教教主,用感情性欲来控制女人,自己享尽帝王齐人之福,那些脚下匍匐的女人,可悲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症候人群。

  有个19岁的女孩,小V,曾遇到一个变态的爸爸桑,比上述情形多了一条罪状,囚禁。上厕所,喝水也有人监视。那男人肤白,肥胖,嘴唇像屈辱的蛤蟆般合不拢,严重的臆症患者。他很罗曼蒂克,幻想自己是每个女孩的主人,给她们买衣服,包装,甚至把小V带到外面染头发。他让小V在阴道里塞一片充盈动物血的海绵,预备好把她制造成小处女,把她亲自奉送给一个肚肠粗肥的大佬。他柔情脉脉地问小V,你爱我吗?小V一身恶寒鸡皮。他几乎经过每一个女孩的房间,一个一个点名,你爱我吗?小V这个女孩经历很复杂,我在后文也许会讲讲她的故事,她几经流离,几经放逐,身世堪怜。

  雪白的大床一览无余。我面前的这个爸爸桑却捉摸不透。我装作一个男性前列腺患者,在卫生间淋漓不尽了半天,后来他叫我的名字,我犹豫着,半推半就坐在床上。他沉默,接下来还是抽烟。他抽烟显得心绪不宁,我等他说话,他弹弹烟灰,抛出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敏敏,你可以装成处女吗?”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这口?他要我装成处女和他做?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染指我的意思,他看我就像打量一个商品的成色。他的脸让我想到,罗丹的青灰色泥土雕像借着夜色涂抹,刚刚冻掉,皴裂,还没凝固成形的人脸,他也有表情,不过是细微的抽动,没有感情色彩。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是以这张脸,和这种表情面对我。

  小V讨厌装处女,我也一样,我至今仍感谢第一次给我破处的男人,虽然他长什么样,我也记不清了,有时候也觉得太糟践自己。抛弃贞操的概念,把挡了一层隔板的下水道疏通了,本是一件欢欣鼓舞的事。把下水道再人为地再堵一次,满足钢管工人的快感。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堵心的了。

  爸爸桑渐渐兴奋,脸上的泥土屑蠢蠢欲动,差点掉下来,他想告诉我,这多么划算,一次等于平常做十次不止。他装作外科医生和我讨论处女膜修补的可能性,他更先进,不是塞带血海绵。敬业,完美,设身处地为客人着想,奉送给客人一个超乎想象的处女膜。皮条客做到这份上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成就。爸爸桑说不是每个女孩都有装处女的资格,长相,身材要过关,重要的是,有种少女之美。我轻佻地看了他一眼,烟熏妆像烟筒灰瑟瑟扑落,说,你看我还像处女吗?他严苛地看我几秒,说“如果你不化那么浓的妆还是可以的。他紧接着补充道,你放心,专业的化妆师化粉嫩妆看上去轻薄又透,完全是个小女孩的样子。”

  粉莹通透,清新,饱满,这大概能从我十几岁的脸找到。现在的女孩发育的太早了,她们已经被提前透支了。小时候女孩都喜欢玩芭比娃娃,我不喜欢,我更喜欢一个被拆卸的芭比娃娃,撕掉她陈旧的黄色亚麻头发,只剩裸的头,无数蜂窝般的针眼,晃来晃去的蓝色眼珠,她完全被我摆布了,一个无生命的灵魂。找处女的男人,年轻时肯定没碰过真正的处女。他们捅破处女膜时,是不是和我一样有毁灭的快感。不过我没办法毁别人的时候就只好毁自己。

  爸爸桑继续蛊惑着我,说有个香港的老板在寻找一个极品处女,开价二十万,到经纪人转几层手,到女孩手里至少也有十万。要求很高,身高卖相要一流,长相要求是清纯型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他说这种大单我就不要想了,他会帮我包装下,合适的单子就投投照片,不说做这种大单子,但单次到手至少两三万的。

  原来上海有这样一条产业链,一个二手工厂,银亮的轴承,齿轮运转着,牵动工业城市的蒸汽机,暗自输送着一些鲜活的小处女商品。人皮玩偶,藏着秘密的巧克力工厂,童年看过的童话,也带着血气和惊悚。这条产业链至今繁荣。有的女人甚至感叹,早知道处女值钱,应该把它卖了。不要白白给男朋友。其实那些富豪也不是傻瓜,未必就不知道那是假处,现在还能有多少处女,只在于谁长的更像处女,谁的颜色更粉红更浅,谁的痛苦更逼真而已。金钱对他们来说,只是用来买个乐子,就算是场处女秀又如何?处女情结?这社会说到底还是男权社会。

  第六章 硬不起来的律师

  初涉江湖,我变得圆滑了些,我没有直接回绝说我不装处女。爸爸桑就开始张罗着把我包装成一个什么样的层级,他打电话跟经纪人咨询具体事宜。第二天爸爸桑欢欣鼓舞地让我去虹桥包夜。说等我回来再谈假处女的事。那晚是一个律师,上海人,据说是开律师事务所的。有个老婆,离婚了,儿子归他名下,从此他不再需要长期的女人。他家里装满了液晶电视,平面电脑,蓝盈盈的一片。他说他喜欢走到哪都能看到电视,我想,真变态,是方便看A片吧,而且寂寞无边,需要电视里陌生人的声音和人气围绕着。我想,既然他这么有钱,为什么活的这么颓废?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尝试了半夜能无法勃起,他不喜欢戴套子,一戴套子就疲软。他被堵截在那个口子那里却不能入。接下来本性暴露,他放一部武藤兰的片给我看,我说我喜欢小泽玛利亚,于是小泽穿着空姐制服忘情挑逗着,大律师努力了会还是失败了,彻底被粉红色的超薄套子困住了。他送我一双渔网蝴蝶图案的丝袜,让我穿给他看,以满足他精神奸淫的欲望。我穿好之后,他只能临渊羡鱼,看着我雪白的腿绷着一个个欲望的孔眼,停歇着几只妖娆翩翩欲飞的蝴蝶。这丝袜来自性都阿姆斯特丹,我靠在墙壁上,单脚倒立,就像蒙着一层透明玻璃的橱窗里的女人,他说既然不能做,看看我就好了。他说现在恍惚如置身荷兰,他又让我转过身让他看看,臀部对着他,他艳羡地说我的身体肉感,完美。他要拍照留恋,但我不愿意成为艳照女主角。

  我们讲了一夜的话。从法西斯谈到犹太人全世界的放逐,从犹太人再谈到海湾战争,中东,从细菌战谈到Bf-109,从Bf-109谈到集中营,从奥斯维辛谈到维塞尔,从维塞尔谈到荣格,从荣格谈到爱德华八世,从爱德华八世谈到女人,从女人谈到他渴慕已久的一位女同学。问题核心在于他对女同学暗送秋波多年,女同学置若罔闻,眼神却似有意,似无意。我猜想大律师当年估计比较挫,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如今发达了,离过婚独守空闺的女同学如何对他不动心?

  律师请教我如何撩特伊。他只说有次同学聚会完毕,女同学邀请他到家里,观赏她弹钢琴,好像是秋日的私语,只是听钢琴曲而已,然后在她家吃了顿饭,还有另一位大学同学也在场。我告诉他做为律师却不会钻法律的空子,活该被判三年,他方才恍然大悟,明白女同学冰山般冷酷的面貌背后有一颗急需抚慰的心灵。他说那女人虽然年近四十却依然容貌姣好,有种难以言传的味道,就像年深日久的沉香。是他见过的女人中的上品,他宁愿不要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只要她就足够。

  搞到最后,倒好像我给这位大律师上了一课,搞的比他还博文广志,通晓国家地理,历史悬疑,军事政治,女人心理。跟男人没必要谈心,和他们谈心为了让他们对我倒胃口,我敞开话题是会让男人觉得我精神有问题的。话多的女人不是出于智慧,女人天生是应该倾听而不是被倾听,话多就是个话痨。招人讨厌。

  出于人道关怀,我好奇地问大律师为什么不和儿子住一起,会不会引发单亲空巢家庭的子女心理问题。大律师调笑着看我一眼“那你给我做儿媳妇好了。”“变态。”我忿忿地看看他“刚跟你睡过,你却拿我开这种玩笑。”大律师反而很开心,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他笑的喉咙里一阵阵地咳嗽,黑框眼镜快掉下来,他说他给儿子很多钱,也许这样会让他觉得开心,可是他也不知道他儿子到底开不开心,他儿子喜欢飙车,有几次差点出事故,听人说他有时候居然闭着眼睛,单凭感觉让车在高架上暗暗滑行。他只有这么个儿子,跟小情人生不出,所以严禁他开车,以冻结信用卡做威胁。给他配了个司机,在后面盯梢,搞的现在他儿子看到他就像看到敌人。

  谈到星座,他说他是处女座,我说处女座做律师最好不过了,他问我为什么,我搜罗着浩渺星空给他找了几个玄之又玄的回答,闪光如流星雨,和平常耳濡目染的星座理论大相径庭。大律师表示很敬服。

  大律师话题又转到女同学,她是雅典娜,是美神维纳斯,是他平时追求女性目标之集大成者,他说我的鼓舞让他有了信心重拾家庭的温暖。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我说我想睡一会,我躺下去的时候,律师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问他有什么事,他笑笑说“你别怪我,我有洁癖,在床上从来都穿睡衣的。”他说着,走到衣柜那边给我拿了件白色浴袍。我穿在身上空落落的,赤裸的身体环抱着白色的稀薄空气。我想起爸爸桑提醒我如果是包夜,最好早点找机会走,不要超过九点。我睡的不太踏实,眼皮忽闪忽跳。

  早晨我抖索了一阵,起来上洗手间,他大概知道我要走了,也没多为难我,给了我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和一张名片,说有事情的时候可以找他。说到这里我郁闷了,我到底是在做伴游还是在做心理开导啊?走的时候他开玩笑说,如果我有空可以来看看他,帮他做做饭什么的。我心里却知道他不会再联系我了,硬不起来这种糗事他还想发生第二次吗?即使晚上讲了再多话,白天醒过来的人们仍是虚以委蛇。

  我当他面翻红包的时候,发现他也并没给我多的钱,仍然是说好的数目。我暗地笑笑,这行里的客人和小姐门槛都很精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早晨的阳光如海边乳白色的晨雾,我沐浴在这雾气里,却体会不到生活的真实,这些早起的人群,熙攘,涌动,却和我无关,我发现,我已经被抽离了对快乐的感知和触觉。这是金钱带来的惩罚吗?

  日光渐明,稀疏的树叶像圆舞曲,森林女妖的三叶草,围绕旋转在我肩头,我看到了点石成金的魔力,仿佛有无数金叶子熠熠生辉。有个中年老外男人注意到了我,他灰白胡子稀疏,像海的老人,墨黑的眼睛。海明威的猎枪,用黑洞洞的枪口扫视着我,我坦然无惧地看着他,他毫不迟疑地说了句“HI,beauy,you are so hot.”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丝袜,我看着他并没说话,他以为我听不懂英语,突然用怪腔怪调的中文说“一个洞?”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到我吊带袜露出雪白的空隙,我告诉他,这不是洞,是吊带袜。他立刻懂了,边点头边兴奋地说“ye,I see,I see.”这网眼袜从外看,很难看出是吊带袜,只有大腿外侧的漏洞。老外的眼光也够毒辣的。

  我想起律师昨晚说,他最讨厌上海的女孩见到老外,就像毒蛇一样地黏过去。东亚蒙古人种长期被白种人精神入侵,肉体凌辱,特别是男性,都有这种强烈愤慨。不过我对眼前的老外毫无兴趣,说到骨子里对洋大人的媚俗,我倒不是完全没有,不过我只是喜欢西洋文化,中国为什么没有茨威格,乔伊斯,纳博科夫?这是我的至爱。不单是这老外,走在街上,目光裹挟而来,还有人对着我吹口哨。我很受不了某些人说渔网袜吊带袜是妓女专属的言论,不过现在也没错,我就这样穿着,那些人是真的觉得我很性感?还是压根就以为我是个搔首弄姿的婊子?

  爸爸桑立刻醒悟过来,用外科医生的口吻说“你下面的颜色不适合了对吗?”他暗自思酌着,好像说,这倒是个严峻的问题。我差点没晕过去,他想到什么了?他不会认为,我已经是露红皮的黑胡桃了吧。我的表情肯定很受伤。

  他很快意识到了这种尴尬,都上升到讨论生殖器的高度了,忙不措地说道“敏敏,不能做就算了吧。我是想让你多赚点钱。我还想着这两天给你安排手术呢,算了算了。”居然一本正经地讨论颜色的问题,太搞笑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去我们没什么话,只是默默走着,进入一条地下通道。一眼看过去,黑不见底。像西方人的酒窖,也像莫高窟,拱形的顶层安着一圈微弱的小顶灯。

  这是一条模拟30年代旧上海的通道,没有时间苍凉的石碑刻着铭文,只是有些石库门,绿色电车,似静非动地伫立,穿梭。我常常深恨自己没生在那个年代,如果生逢其时,那么现在被怀念的月份牌上的美女可能就是我。鹅黄蔻丹,胭脂傅粉。美人桃花相交映。可以是交际花,也可以是新晋文艺小报上影子般的专栏作家,等等,有很多种可能。

  初中时的同桌,一个放浪形骸的女同学。她眼睛长而媚,如销魂静垂的凤雏,看人时醉死人的甜蜜,嘴唇是樱桃一点红。她不说话也是姹紫嫣红,是个少见的古典美人。我觉得她穿古装应该会更漂亮。学生T血短裙也还好,显得人很修长。

  当时她被称为校花,在学校最具明星效应,她独自一人在绿色栅栏那边看球,心猿意马的男生们渐渐围过来,她嫣然调笑,身边如众星捧月,冷落了很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加之她作风豪放,追求者众多,我就坐在她身边长满青苔被遗忘的角落,那时候我戴着酒瓶底厚的眼镜,匍匐在课桌上一心向学。除了有少数几个男同学能透过镜片,看到那充满梦幻与希翼的眼球,继而跟我鸿雁传书之外,我几乎是冷清清地坐冷板凳的。

  有天傍晚夕阳如金盆血口,休息期间,我摘掉了眼镜,发现这个美艳惊人的同桌在死盯着我看,我揉揉发胀的眼睛,确定我没有蕾丝的倾向。

  她突然发自肺腑地说“我觉得你很美,你的美不是古典美也不是现代美,而是近代美,民国的美。”我受宠若惊,第一次如此被人盛赞,而且是被校花说美,当晚我就对着镜子,摘掉啤酒盖,审视了下自己,的确如被幽禁的镜湖,水雾氤氲,以后我就戴隐形了。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留意到自己的容貌。

  平时她顾着和男生打情骂俏,传小纸条,我们讲话不多的。除非她有时候要找我抄笔记或者考试作弊,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读书好不好也无所谓,我觉得她还算聪明,只是心思没放这上面。

  快毕业的时候,有次她很惊恐地看着我,犹如希区科克惯用的,给女主的脸打上错杂,迷雾重重的剪影,她抓住我的手,仿佛在寻找安慰,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今天隔壁班有个新来的转校生,死死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缠着我,拦在过道上不让我走。当时就我跟他两个人。我想甩开他,我叫他干什么他都愿意,我叫他跪地上他就真跪下去了,还好来了几个人把他拖开了,我现在还感到害怕。”她惯用女色迷惑男人,原来她也会觉得怕,她说害怕这人会把她怎么样。

  过了段时间,这转校生果然吃飞醋,把她的影子男友拖到树林打成重伤而被开除。为她打架闹事的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比较严重。两个人无法升入高中,她也被记过处分,她反而如卸重负,长嘘了口气。这件事自然对她的名誉造成很大影响,都说沾上她的男人没什么好下场,不过依然难挡她的艳光,刀光血影,男人们仍趋之若鹜。

  至于这个女同学,名声一直不太好,不单是女性公敌,男生们私底下也爱议论谁谁跟她玩过,据说跟篮球队某个肌肉健硕的成员,在小旅馆开过房,窗户还是敞开的,被人趴在常青藤高墙上围观过。被人压在学校灌木丛下面,衣服脱光一半被人撞见云云。她艳名远扬,校外的流氓地痞专程来找她,认她做妹妹等等。甚至有几个人说跟她玩过群交。传的有鼻子有眼,极其冶艳旖旎。当然这些只是传闻。搞到最后她的形象就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妹。那时我倒觉得太过漂亮的女人总有权利肆意挥霍自己的身体,容貌。不然她的漂亮就没处放了。她不单漂亮,而且能准确无误地引诱出男人的欲望,就凭她那张脸,就是这张脸,水色潋滟,该红的地方红,该绿的地方黛绿。她比康宝莲要漂亮的多,康宝莲的脸上触目皆是欲望,而她的欲望是藏在洞穴里冰冷湿滑,预备引蛇出洞的,更加冰冷,不可捉摸,冒着寒冷鲜美的冷气。这样的女人,应该算尤物吧。

  听说她高中时报考了北影,在北京皇城混了一段时间,就缀学嫁作商人妇了,然后早早地生小孩。比谁结婚都早,她真想得开的,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神色疲惫,不复往日的光华,就像被毒品透支过度的林赛罗韩,苍白无血色,黑雾笼罩着她白色的皮肤,每一处血管都蔓延着绝望。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衣食无忧,经常为老公出轨心力交瘁。本来我内心还希望她能演个宠冠后宫的角色,好让更多人能看到她。她放弃演艺之路也好,毕竟有很多潜规则和黑幕,女明星也不过是为了嫁有钱人,她嫁的也算不错了。嫁给有钱人也注定要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我希望她是幸福的。十几岁时最娇艳欲滴的女孩,往往也是最不经老的,上天只让她在那几年美的艳绝尘寰。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她那么漂亮,不单单是因为长相,一个女人和太多男人做爱,排除得性病艾滋这些因素,短期会让容貌更美,宛如艳光返照,但是一旦失去男人精气血液的支撑,会衰老的很快。如果不幸感染什么病,那就更悲催了,做小姐最担心的也是得病。荡妇和妓女,在形容和外貌上也是有很大区别的,在后文我也许会详细阐述。

  这个隧道里,暖黄带着时间意味的灯光打在我们身上时,感觉变了,多出一丝暧昧,和细腻的缠绵。仿佛是旧电影的投影,我们已然成了站在街头熙攘人群里的一员。我们融入其中,却孑然独立。白玉兰的清香,袅绕,枝头倒影在墙壁。他转过头,好像是第一次认真地看我一眼,说“我感觉缺少点什么。”他说着,很自然地揽起我耳边的发,说“难怪,你没带耳钉。”我的耳根不自觉地发烫,我是怎么了。

  顺着一团模糊的光亮,进到地下商城,明晃晃的日光灯管,次第打出明亮不亚于室外的视觉,我们一个激灵,这里很像跳蚤市场,都是小玩意,卡门信马由缰的集市。

  许多从年迈的外祖母头上扯下来的假发,配了一个黑蕾丝纱帽饰。仿佛下一步灵魂就会穿墙而出,用帽子挡住空洞的脸出场了。被女巫调配好的鲜艳甲油,诅咒迷雾香水。半截身体的白色塑胶模特,衣服穿了一半,或者赤身裸体,被散放,或遗弃,接着无力倒下,一个缓缓的肢解现场。我猜想这里生意不是太好。气氛过于灰暗,没什么人气。

  身边唯一一个真实而亲切的活物,转向我笑了,露出几颗珍珠,他第一次对我笑。“走吧,去做指甲。”他很自然地抓住我的手,放在高热的掌心端详了一眼,说“女孩的手也要多保养的。”妇女之友,比女人更懂你自己。

  我回绝道“不想去。”他只好拉着我,撒娇一般说“就当陪我去嘛。”看来我还是一个大女人,对男人撒娇几乎没抵抗力。

  我们坐在一排镶白边镜子前,等着穿玫红制服的小妞给我们挫指甲,上甲油,注意,他比我表现的更兴奋。我真想和他换一个性别。镜子,拙劣模仿的新古典主义。烦躁。指头不安分地抖动。银色指甲锉陷到底了。痛。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魔镜,魔镜,我和他比谁更美。爸爸桑内心一定认为他比我美。

  终于完毕,洞穴里暗暗发光的十只银甲壳虫。我欣赏了下,不错。眼神飘过去,注意到爸爸桑的手很细致,这样的男人大概心思绵润。爸爸桑让我陪他去打耳洞,他貌似很真诚地说“女孩子结婚的时候也好多一副耳环嘛,没有的话我送给你。”我想也对,结婚的时候一个也不能少。但平时我感冒吊瓶都不愿意打的,有针眼恐惧症。我也怕那针头不干净,会感染艾滋。爸爸桑说“现在都是一次性的,纹身才叫痛呢,你怕什么?”夜场里认识的一个女人Maggie倒热衷于打耳洞,一口气打五个,结果伤到神经,躺在桌上晕过去,醒来接着打第六个。耳洞长合了就拿针拼命捅,鲜血淋漓。我问她痛吗?她说不痛而且有爽感。她也有纹身,背后是一副完整的写意画,大腿内侧有丝绣般的蓝色曼陀罗。听说私处纹有蝴蝶。她被针扎的时候就会飘飘欲仙。当然只是听说。想到就有一种密集的恐惧。

  我当然不情愿,爸爸桑为了找个伴,显得不那么丢人,百般唆使我。老板娘也在旁边帮腔“小姑娘卖相噶嗲,不打耳洞可惜了,一丁点都不痛的。”说完手起针落,一丝微茫而冰冷的刺痛过后,随着镜子里无形多出一点光的我,看见他耳垂也多了颗晶亮的耳钉,隐隐发光。那女人动作真快。我忍不住发笑,他不是那种小白脸的长相,却偏向雅痞靠拢,一个字,娘。我不禁为我体内散发的浑厚MAN味深感自豪。爸爸桑羞涩地问我,好看吗?我故意说“好看,真的好看。”

  晚上妇女之友打电话跟我交流心得,很交心地问我“敏敏,为什么我走在大街上,很多大妈都在看我啊。”“因为你是中老年妇女杀手啊。”我说,我内心想的是,你是妇女之友。他在那边笑了,电波里游进一丝薄荷味,宛如刚刷过牙的清新。他忿忿不平地说“敢情我只能杀大妈不能杀小姑娘啦。”我淡然地回答说不知道。爸爸桑回过神来“敏敏,我问你好不好看,你还说好看,简直就是骗我嘛。”谁让你那么自恋?没过几天,他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把耳钉摘了。

  我很不习惯,经常不自觉地摸摸弄弄。耳朵总像被麦梗牵着走,整个人如坐针毡。耳丁最终水土不服,在浴室里顺着水流的冲刷,怎么也找不到了。只是这些事历历在目。

  第七章 应召女小雪

  爸爸桑有勾引我的嫌疑吗?要说勾引,他可能不只勾引了我一个。当然他的外表总是那么彬彬有礼。他说一个月的日程都给我安排好了,他这里总是先发我的。我可以天天都有生意做。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在他这边算打擦边球的,艺校生比其他院校的价格要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比不过人家的。跟艺术沾边的,都有机会成为娱乐圈的新宠,虽然大多数是海飘,北漂,接到的活动少的可怜,科班出身的拍戏机会也不多。幸运儿跟着剧组走南闯北,伺奉神话般的导演,演一两个前景或者台词较少的配角。路子广的拍拍广告片,身材好的拍拍三级,淘宝,做做人体模特。混到一二线的演员,T台模特毕竟少数。车模自诩常倚香车宝马,身份高贵,不少在演艺经纪公司也有明码标价。小演员,小明星,野模,空姐大部分时间都混迹在娱乐场所,身体交际,纸醉金迷。虚荣,女人的原罪。以男人的思路,玩玩未来的明星,也会相应戴上镁光灯的光圈,那份虚荣感是不一样的。男人的骨子里也是虚伪的。有时候我在思考,女人用身体搏出位,不断晋级,通过与无数男人的性友谊,给自己镀上一层层光环,最终目的是不是为了做高级的鸡?名利加身,金钱如滚雪球奔涌而来。当然,在很多人观念里,有钱就是winner,有钱就等于有了一切,不会有人追溯你曾经的灰暗与不光彩。真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我曾问过很多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后来,有一个人借用圣经上的话告诉我,你若爱这世界,你将丧失自己的魂生命。世界是玛门的,是属于撒旦的,你不能所有的都得到。现今你所拥有的,不过是在用你的灵魂和魔鬼做交换。这算是标准答案吗?一个人要经历多少沧桑世事,才会去关心“灵魂”这一飘渺而神圣的话题。

  曾经爸爸桑给我看过一个上戏女生的照片。宝蓝的雪纺裙搁着一张雪白,过度液化的锥子脸,棕色美瞳,微微凸起的眼珠,一看就是开过眼角的,内眦有明显的粉红泪腺。她的表情说不出是怪异,还是不明就里的迷惘,目光所及之处,女性向往的玫瑰红甜蜜彼岸,在世界之海里渐渐浮游而出。爸爸桑问我“好看吗?她脸上动过二十几刀。现在标价很高的。”我摇摇头。

  爸爸桑手上的美女差不多都是这样,锥子脸,鱼腥眼,光怪陆离的美瞳,黄金气息的发丝,故作矜持的淑女姿态,乳沟毕现,柔媚可爱,我见犹怜。现代拜金女郎的物理特征,生命表象,仿佛事先说好的不约而同。其实在我眼里,并不是特别具有媚力的女性生命体。我喜欢看自然点的脸,就算是她们爱整容,也不要整的太变形了。现在不单是女人爱做假,时事所趋,男人也爱看这种类型的。爸爸桑看看我的脸,说我的眼影都糊掉了,应该多学学化妆,也该贴几片假睫毛,戴戴美瞳。这样会好看的多。伴游圈就是喜欢日系女生,没有办法。

  小雪倒算一个异数。完全没有学历,被爸爸桑包装成大学生发出去的。不过小雪这女人脑子拧不清,经常板着一张苦瓜脸,大发小姐脾气,全世界都倒欠她一百万似的。客人反映她办事太机车,不停地催钟,致使客人性趣大减,匆匆发射或彻底软掉。爸爸桑挺恼火的。小郁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在我看来他们对她倒是挺爱惜有加的。这其中有不可言说的性友谊?男人对一个女人身体有兴趣而对她的未来没兴趣时,有的女人总有办法借助肉体的途径,让男人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当然前提是不谈感情,事后不纠缠。

  他有次给小雪打电话。小雪有躁狂发作的嫌疑。声音连续不断,带着哭腔,我听出她的意思是很受伤,心情很差,几次强调说要离开上海。原始浑浊的混音,低颤不已,神经质的细微发裂。通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可以鉴定她的品相了。声音不在于好听不好听,这种感觉很难说。爸爸桑连声安慰她,很是温柔,焦急。他们之间的交情远比我深,我就像一个外人。也许他们都上过床了。爸爸桑和小姐上床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是我想的太严重了。我和小雪在他眼里,有什么区别呢?借于职业之便,也更方便玩弄吧。说不定他在心理上对小雪更亲近。

  爸爸桑天生是为女人而生的男人,他周身萦绕着莺莺燕燕,魏紫姚黄,女人的气息,形容浸透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他亲自把一个个尤物送上欲望的列车,客人在楼上欢乐之时,他可以想象她们在床上的风骚露骨,大海无边的感受。甚至,他可以先替客人品尝过这些小甜心。他有太多的机会,跟不同的女人痴缠在一起。甚至你没办法抓到他的把柄。女人总希望自己是特殊的,所以男人顺应女人的心理,总会有意无意,私底下暗示,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

  小雪,身高168,身材完美,面容惊悚。当过高级伴游,也去过一百元一次的发廊。还做过戴着羽毛面具的女嘉宾。和冰雪有关名字的女人骨子里总觉得自己冰清玉洁,这种女人两面性是很强的,她的放荡和自我放逐带有原始的反思和精神背叛。小郁说小雪从背后看可以打99分。背影美女。有次小郁和我坐夜班车的时候,甚至感叹“如果她有你这张脸蛋就好了”。说实话我也并不讨厌小雪,甚至有些同情她。虽然我凭女人的直觉,感觉出爸爸桑和她之间有点什么。你认为那是纯友谊还是不成文的性友谊都好。她和爸爸桑的谈话,无不表现出她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做小姐都做到精神都不正常了。小姐一天到晚就在性和钱之间打转,空虚,漂泊,歇斯底里。我会不会像她一样发疯呢?也许我感觉崩溃的一天,说不定我就会离开这个行业。可现在我没还疯,我目标明确,我心里只有钱,钱,钱。我空虚到只有钱是我唯一的安慰。

  第八章 倒错人生

  我的思想常处于游离的状态,我不知道,那是些碎片般发光的思想,还是单单一个迷惘不知所归的我,她流离失所,所经之处有四季的变幻,常青藤从郁郁葱葱的绿色,再到生命蒸腾而上,拥堵的绛红,渐渐蒙上铁锈,直至覆盖有日益寒冷的白霜,我不曾看到躲在后面我的脸,我不确定,本能驱动着我的身体,那许多个我,却不知去了那里。听说最具智慧的物理学家霍金,由于常与浩渺宇宙星空背后,黑暗蛀洞里隐藏的高级生命对话,极光般流窜的灵体冲出大脑,致使身体无法负荷灵魂之重而瘫痪。

  我没来得及关心我的灵魂,我那许多个面目全非的灵魂。如果到达身心脱离那种地步,我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而非智者。对,这个世界太重了。我轻到觉不出我自己的存在。以前同事叫我去上海歌城唱歌,确定是一次非官方聚会,我开始选裙子,我回避了黑色,我需要轻盈的,就如天使羽翼一般可以淡淡发光的白色,一种荡涤灵魂的白色,你可以认为我在装,我找了一件白色蕾丝裙。

  雪花丝绣静静缀于乳白薄纱之上,晶莹剔透,质地薄而不露,香槟色衬里,复古款。它瞬间覆盖了我,朦朦胧胧的一个我,在物化的包装下,呈现出与黑夜糜烂完全无关的特质。

  我,这是我吗? 这还是我,我,这个陌生的我,被歌城外面等候人群里,无数镜子般映照的眼睛确认了,我就这么存在着,虽然是一个突兀而意外的存在。里面都是重叠的玻璃,许多个我,镜子里有许多个我,我一路走来,一路逃避,终于她们都退后了,我喘着气,推开那个房间,他们意外地看到我,不约而同地说“哎呦,变漂亮了嘛。”

  清醒的我瞬间回到了天灵盖。打桩模子亲热地黏过来,靠近我身边。紫红绒布沙发随他坐下瞬间内陷,空出影影晃晃的一排洋酒。他拿了一个玻璃杯帮我倒酒,调笑道“旁友,白酒要伐?啤酒要伐?几个月不见了,来来来,先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我自然地挡住他的酒杯,脸纯天然地泛红了 “真的不会喝。”“俄罗斯清啤,度数很低的,就喝这一杯,一杯而已。”他扶了扶黑框架玳瑁眼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容我拒绝。

  打桩模子的由来。他有次在公司晚会演海派清口,黄牛党模仿得惟妙惟肖,穿梭于寒天冻地的电影午夜场,冷风呼啸的世博园。好似一个麻风病人在抖动,脚像黑胡子扁头船在平地划桨。刺刺发声。他创意地抹了把冻出来的鼻涕,随着那句“旁友,侬帮帮忙好伐”而闻名于司,对此他颇为自得,甚至平时泡泡红茶,冲咖啡时,都不忘嫣然一笑。嘴,撅起的一只鹤鸟,神经兮兮地念叨着“来,调一调,调一调。”上海人对周立波的溺爱可见一斑。

  他桌子就在我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经常绕过电脑的黑屏,穿透无数文件夹纸张,对我见缝插针地放电,可惜这盆遗世独立的仙人掌总是渺渺如云雾,把无线电全挡回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辞职,我走之前,他低头默默帮我收拾东西,放在白色塑胶篮里。末了,抬起头,兴之所致开玩笑道“ Candy,阿拉调一调,好伐啦?”

  对我表达过好感的同事不只打桩模子一个。今天也在场的策划部主管老吴,他说他天生要求严格,不过挺爱才惜才的。我对着创意简报苦思冥想,发给他的文案却被他不止一次退回来,他用发黄的指头敲敲桌面,很严厉地说“不行,重写。”私底下却暗措措地发Email,内容如下“有家新开的咖啡吧环境不错,你晚上可以赏光吗?想和你讨论下具体的细节。”

  咖啡吧庄重得像一个装裱豪华的殡仪馆。流光溢彩,浪漫迷人。大棒的玫瑰花,香水百合,金黄小雏菊成圈状环绕,传递出死了都要爱的讯号。朱丽叶在割脉,罗密欧已摔死成血泥。银色月亮重复着亘古不变的谎言。待我们坐下时,老吴顾左右而言他,跟我畅谈人生,顺便撇撇他那悲剧的情史。老吴本是北京人,爱上一个上海女,众叛亲离安家到上海,结婚不到一个月,新娘子就跑了。丈母娘家也空无一人。

  漫漫长夜,奈何孤灯独对。以泪为觞,始觉悲伤未满。老吴每天下班后,抱着一束血玫瑰堵在丈母娘门前,胡子拉碴,头发乱的可以让鸟做窝,差点被邻居当成流窜犯举报政府。

  老吴最终得知,他法律上的老婆在新婚期间邂逅前男友,典型高富帅,枫叶国常居人口。两人经过十年离合,劈腿出轨,终于验证对方是此生真爱,决定携手共度一生,希望老吴成人之美。失踪期间大概是去了意大利,两人在威尼斯水城,乘乌木船流连忘返,并在托斯卡纳充满红葡萄酒迷香的下午私定终身。那女人开门时,请老吴进来小坐了会,不过已物是人非。她很礼貌,而且富有心机地退还了Tiffany全套钻饰,当面把那颗经典setting六爪钻戒从中指上取下来,说“谢谢你送的首饰,我不是图这些才和你在一起的,所以也希望你能原谅我。”婚礼上低调优雅如赫本的光芒,一团黑雾掩过去,恶魔的六爪攫取了老吴的心,狠狠撕碎。

  老吴不失时机地抓住她的手,寓含热泪,说“能不能重头再来?这些东西既然是送给你了,就不会再要回去。”

  答案当然是不能。老吴痛苦万分,接下来无数次类似纠缠的举动,换来的是一个女人冰冷不可复燃的心。也许她从未燃烧过。两人对峙了几个月,老吴百般不情愿地签下了离婚协议。关于分割房产,那女人倒按兵不动。老吴对这女人还怀有强烈的感情,总幻想有一天,她能再回来他身边。如果我是他,肯定会狠下心,刮刮胡子,整整容,上演一场丈夫的诱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爱恨两茫茫,他最终交割一笔较大数目的钱了事。

  老吴叫嚷着要我陪他喝一杯,说他以前到底是我直属上司。有时候我对于他做为主管,总把我的创意据为己有,我对他挺不满的。不过看在他曾请我吃过多次饭,并一直对我赞赏有加,我还是给他这个面子,一饮而尽。

  他旁边是以前负责联系媒体的一个女人,戴安娜。英伦玫瑰东方化的不稳定重组。身体微丰,看上去温婉贤良,偶尔冒出鹰隼般凌厉的眼光。她穿了件蓝棉布衬衣,很松散,独自喝了一杯松子酒。平时跟她就是点头之交。她凝视着老吴,散发出一点点女人的甜蜜。

  技术部几个宅男开始围攻。酒过三巡,玩国王游戏,一圈牌抽下去,谁是国王?

  戴安娜时来运转,一举扳倒伊丽莎白,成为女王。在场她说了算。我有一种不详预感,从她眼神第一从我身上扫过,另一圈目光却不知落往何处,我想完了,完了。躺着也中枪。脱颖而出的圆桌骑士会是谁?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戴安娜保持镇定,待到气氛紧张到一定程度,捻起纸牌,破冰般轻轻一笑,说道“5号,6号。”那笑容如棺材板漏出一丝骨灰气味的光线,诡异,鲜辣的女人阴谋,随着灰黑色的眼珠咕噜噜转动了四周,鲜红的毒箭射向我跟打桩模子。

  突然,寂静一片。一双双眼睛滴溜溜转,紫罗兰的空间里爆发一阵喧闹,放肆的大笑声“模子,真是模子。”“互相脱衣服!”“互摸!”一帮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嚣。我的心脏一下子窜出了胸腔,Tokyo-hot,围观,中出,窥淫癖,等等,这些词在我脑袋里爆炸,一时间我的脸只管往上窜红,思维却神游了,戴安娜,明显故意的嘛,她对老吴有意思,按她的思路,要消灭一个假想敌,就要把假想敌和另外一个男人凑一起。关键是,我不喜欢老吴啊。天哪,老吴的镜片也游离着变态加期待的光芒。

  模子中了六合彩般欢欣鼓舞。他的镜片几乎压到我脸上,一边暗暗抓住我的手,笑着说“Candy,今晚我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我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狭小的空间里我的手银鱼般游跑了。

  “说错话,要罚酒的。”戴安娜马上倒了一杯酒,扔模子面前,掷地有声地说“今晚我说了算,Candy说了不算的。”她对模子会意一笑,仿佛两人讲着悄悄话,声音却让很多人都听到“你放心,今晚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安娜姐,我皮厚无所谓,不过你要照顾下人家小姑娘。”模子低头喧笑着,指指旁边的我“小姑娘脸皮薄的。”

  “哎呦,现在懂得怜香惜玉了嘛。我还不知道你。”戴安娜一边嘲讽道,不动声色地用牌敲着桌子。

  “册那,装什么装,你不是一直幻想和人家调一调嘛。”宅男AT把酒杯用力顿了顿,脸上的雀斑都拥上来了。一阵哄笑。模子急忙辩白“瞎讲八讲,我老纯洁的好嘛。”“不要多说了,今晚你们好好调一调。”一直没发话的老吴沿用洋泾浜上海话,正经八百地补充道。

  至于我呢,我的白色蕾丝裙仿佛越来越透明,肉冻般的身体出了汗,不住出汗,越来越透。仿佛透过白纱掩映的窗台,就能看见暧昧的乳白天空。“你们都欺负我嘛。”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忿忿不平地说了句。

  戴安娜笑道“你们急什么,精彩的还在后面。”她一边用酒单纳凉,仿佛一个恶毒的妇人摇着阴风惨惨的鹅毛羽扇。

  这时她转向模子,说“这第一轮,你是愿意把Candy背一圈回来呢?还是?”她顺手拿起一只香蕉,缓缓地笑着说“模子把香蕉含着,让Candy帮你剥皮。”她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没看我。这幅邪恶的画面却马上深入人心,有人起哄道“模子不要选了,两个先后进行,好来。”

  “两个都不选行吗?”我很烦躁地回答。指甲要抠到沙发内芯了。

  “Candy你平时太内向了,今天放开点嘛。”老吴居然一本正经规劝道。

  居然说我内向,真是骑虎难下,模子冲着着我说“Candy,这帮人太下流了,你看怎么办嘛。”我镇定地看了他一眼,说“借你领带一用。”他木讷地看着我,一圈蓝灰色的蛇抽离他的衬衣领,以极快的速度蒙上了我的眼睛,嘈杂黑暗里,我把手伸给他“还是背我吧。” 我的前胸尽量避免贴到他的背,我空落落的裸色水晶鞋,在无尽的黑暗里,被我无助的力量孤独地拧起来了,不管他有没有色情的想法,我只能选择信任他。我知道他们凑在门外观看,我俯在他的背上,能感觉到他一路狂奔,他很热,我能感觉到。许多惊异的脚步声,笑声围窜过来,许多许多,刺目的光感蒙在这一层灰漪之上,朦胧的视觉衍射着暧昧的银红,转成玫瑰灰,漩涡,许多轮漩涡,扑灭成飞灰。

  我摘下眼罩时,模子脸上有病怏怏的汗珠,他笑道“Candy, 还好你把眼睛蒙了,外面那些人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呢!”

  “Candy啊,我们算很文明了,你不知道有些公司的人玩的有多疯啊。”戴安娜很不尽兴地说道。接着她发话了“5号和6号玩猜大小,赢了的躺沙发上,输了的用嘴给对方喂一杯酒。”

  漏掉两段 晕

  补上:

  “Candy, 我的要求很简单啦。”戴安娜环顾下四周“6号把5号背到大厅兜一圈回来好吗?”靠,亏她想的出。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反对“安娜姐拜托你口味重点行嘛!”

  戴安娜笑道“你们急什么,精彩的还在后面。”她一边用酒单纳凉,仿佛一个恶毒的妇人摇着阴风惨惨的鹅毛羽扇。

  这时她转向模子,说“这第一轮,你是愿意把Candy背一圈回来呢?还是?”她顺手拿起一只香蕉,缓缓地笑着说“模子把香蕉含着,让Candy帮你剥皮。”她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没看我。这幅邪恶的画面却马上深入人心,有人起哄道“模子不要选了,两个一起来,好来。”

  “两个都不选行吗?”我很烦躁地回答。指甲要抠到沙发内芯了。

  “Candy你平时太内向了,今天放开点嘛。”老吴居然一本正经规劝道。

  头皮发麻。今天算便宜这小子了,我想。与其他喂,还不如我喂,我很自然地输了,抽了一个红桃9,我淡然地拿了一杯啤酒,大满贯一样喝了几大口,模子早已自觉自愿地躺在我身下,一贯嬉皮笑脸。我撑起手臂,眯着眼睛,也不管他什么表情。我张开嘴,有如悬壶济世,离他有一小段距离,精准瀑布一般,将金黄液体放进他嘴里,当然有些四溅的金珠,那帮人不满了,纷纷说“亲都没亲到,不算数嘛,低一点,再低一点。”“来个法式舌吻好了。”安娜抱着手臂兴奋道“Candy,你嘴都不碰人家的啊?”

  我勉为其难地低下头,金芒四射的目光,灯影,晕沉,悬浮如圣日白光返照,弄的我倒像个玛利亚,没有淫靡之感,我怀着人类的大爱,快速碰了碰对方濡湿的嘴唇,那一小股细流已经隐匿无形。他的嘴唇无意识地想陷入我,我迅速抽离了,那一刻我膝盖退出时,感觉到硬物的存在。

  “Candy还是挺豪放的嘛。”一句话提醒了我,为什么另外一个我,迅速推翻了前一个我,转换之快让我自己都不确信。他们对我的观感会有所不同吗?他们对我来说也只是神魔乱舞而已。谁比谁也好不了多少。脱下衣服,就看不到圣人,只看得到兽性。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5号跟6号今晚去168。我们负责监督执行。”戴安娜喝咳嗽糖水一般,断断续续喝下一杯川贝枇杷膏颜色的饮料,还不忘继续煽风点火。

  我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来,就算是游戏,我也禁不起被这么涮。我低头看看桌面,手掩饰心情,旋转着一张孤零零的扑克牌,用严肃发冷的口吻说 “安娜姐,这种话不好随便说的。”“什么晚上去168,出门的事情我们管不到。当面168,我们不看,在门外等,听听声音好了。”麻脸AT炸蹦跳糖般说道,他大概被二次元里的粉红色丰乳肥臀折磨的不能自已。我往他那边很僵硬地扫了一眼。意识到我脸色不对,瞬间他噤声了。

  这时打桩模子复活一般,一个僵直的木乃伊爬起来,打圆场道“整我们俩也整够了。好,现在开始唱歌了,我跟Candy互拿话筒唱首歌好了。”一番黑胶唱片卡壳般的嘈杂,破音。他们也知道换他们任何一个人,也未必玩的起。戴安娜松了口。我选了广岛之恋,我的险恶居心在于,听说这是一首注定分离的歌。燃烧着黑雾般蘑菇云的广岛,触目皆是荒凉,贫瘠。没有四处集散硝烟,也缺乏生锈绯红的弹片,黑雾腾云之际,灰飞烟灭的不只是骷髅,还有永远被施以诅咒的恋情。跟我合唱过这首歌的男人,最终永不复见。

  他声音不错,清冷幽凉,麻沙沙顺着我的脊背往上爬。待唱到“爱过你”三个字时,他忽然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魂差点飘起来,仿佛这真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落幕之后,他们纷纷点口水歌,没人注意我们时,他像一个贴过来的幽影,无声地靠近我的耳朵,酒醉般低低轻声说“爱过你。”几个字透着强烈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我突然意识到,我早已远离了正常的男女交往渠道。客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个火药力十足,对准我的黑色枪口而已。现实中的男人就不是炮筒吗?也许他们只是善于借着爱情的名义。我很难再相信任何男人。我丧失了所有感觉,轻轻闭上了眼睛。

  临走之时,老吴问我最近在哪里高就,我说现在转行做外贸,我心里恨透了戴安娜,对老吴也难免礼貌的敷衍。我扶着头,走到门口,意识到我丢失了尾戒,进来时,见到了还在噼里啪啦收拾化妆包的戴安娜,她很客气地说道“Candy,今天你没有生气吧,大家只是放松放松。”

  我瘪瘪嘴,试图掩饰心绪,不自然地笑道“我怎么会生气。”眼睛盯着各处角落,找了一圈,等我戴上山羊胡尾戒时,她从旁边瞄了一眼,说“这种古银戒指蛮特别的。”我淡淡一笑,尾戒,等于抱定独身主义。牧神潘不过意味着,我需要一片倾泻心灵的芦苇丛。我目前的状态没办法对任何人讲,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我的秘密,除了爸爸桑。

  她圆方的脸后面,发散大片紫罗兰色的逆光,梳起的背头蒙上一层稀薄玫红艳彩,宽厚的嘴唇,沾着层层绛红的唇膏显得乌紫,大概是补过妆了。她按下黑丝绒化妆包金属按扣时,突然放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说“Candy, 马总还经常提起你,虽然你辞职让他很生气的,但是,”我悻悻然装作不懂地微笑,笑到脸色绯红。戴安娜也装作不明所以,笑得颧骨红亮。老吴进来了,戴安娜用宽扁的手指头点点我,假装亲热地笑笑说“以后联系。”他们如默认情侣挽手往外面挤,老吴还不安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财务小泉如一只面容苍白寡淡的知更鸟,漫无目的地进来逡巡了会,她大概也看东西拿齐了没。刚才都没怎么注意到她,她和AT貌似组成了一对,她永远不爱说话,就像一团稀薄空气坐在那。表面与世无争却非常精刮世故。该懂的她都懂。她看看我,模糊地笑笑,就这样也算打过照面,然后她如雾气般游出去了。

  午夜一如既往的冷清。街道上没几个人。被水漂白过的人影,依稀可见。模子像一个清铄,直拉拉的长影,他一言不发地走在我身边,看看我,欲言又止。他的脸在这清冷的平面里,只是一个扭曲的黑色无声的曲面。忽然我觉得很冷,异常的冷。他看看脚尖,飘过街外,挤出一丝笑容,说要送我回家,事实上中转地铁时,我找了个牵强的理由就和他分散了,他默默留下了我的新号。既然无缘始终,又何必在意去留。接着他转身,我看出他想回头,但他的脖颈难耐一种克制的颤动,就像一个木桩被永远定植在属于它的位置。我们之间缺少的不是机会,而是永远无法跨出的那强烈一步。也许是我太冷。

  那句“爱过你。”如一缕灰中透红的烟雾,在夜晚乱窜,伴随无数白鸦衔着的飞灰,流进我燥热的耳朵,仿佛凑在钢管边听另一个世界的回声,电流般断断续续,冷冷抽抽,最终冷掉如黏附的白膜,冻结在我出站时空无一人的路口。我不敢回头看,但转身时,我意识到了那种孤独,不是无人陪伴,而是无人能懂。

  回到家,我在一楼的水泥晒台独自坐了下来,抱着手臂,看着夜空,很久很久。

  第九章 宾利富二代

  爸爸桑电话里说他在人民广场等我,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听着他沙哑,似乎喉咙发痒的声音,靠在油皮红衣橱边,手放在一边大腿上,捻起醉蓝睡裙,神思旖旎。也许我开始把他当男人看了,从散发樟脑丸郁郁浓香的木色空间,我选了一件果绿色丝质倾胸裙,胸口菱形交错处,大片雪白的胸呼之欲出,在滚烫烫的热天,犹如冰冷爽口的果冻。女人穿着暴露的目的只有一个。谁说我一定是无心的?潜意识里那个放荡的女人,一心想勾引爸爸桑。

  白色半剥壳,晶莹欲滴的荔枝果冻,混合无比热烈的日照,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爸爸桑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我知道,他已经看过了,但是不好意思直接看,果不其然,他带着一种怪异的神情说“敏敏,下次不要穿这么暴露。”

  果冻和我同时笑得发颤。原来爸爸桑是一个男人,虽然目前是一个和我无关的男人,把我当商品输送的男人。

  这个行业生产的就是快钱,当然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把一叠钱交在爸爸桑手里,他的神色稍稍定住了,有些迟疑,这是以前他不曾出现过的表情。他刚把我送上地铁不超过半小时,听说完事风驰电掣地赶过来了。一个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富二代,开着一辆银色宾利欧陆GT。

  当时街上只有零落的汽车驶过。暴晒的太阳析出类似化学物质,弥漫一片的白光,宾利如融化的浅灰质,伴随光的走向,金黄闪耀的光斑炯炯流动。他摇下车窗,对我招招手,手势似乎在维多利亚阅马场挥舞了下,仿佛戴了无形的白手套。

  我眼睛微微眯起来,他隆起的身形在那团灰里,静静幻化。等我靠在米白皮革座椅之上,才看清他的脸。他长的不错,眉目清晰,离英俊尚差一个层级,下巴习惯性上扬,谈吐装腔作势。口音地道伦敦腔,上海话夹英语。英国学院派果然严谨,严肃的表情近乎面瘫。他和我说话,从头至尾贯穿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傲慢。

  他问了下我的学业,装作无心地和我讨论了下专业知识。昨晚在短信里问过存款准备金的问题,爸爸桑已经充分利用名校背景,替我回答了。简单的一次买春,几个高校生之间的博弈。我知道,现在他也是在考我,我应对如流。谁又会想到,金融学院里的优等生会去做小姐。他表情缓和了些。车里空调开着冷气,还是有无穷的热力辐射进来。初夏的天实在窜热的太快了。

  我很八卦地问他有没有看过凯特王妃的婚礼,他抬起下巴,若有所思,回过头来看看我,答非所问“你很喜欢凯特?还是你希望成为她?”

  听了这句话,我半透明皮肤里的幽蓝色血管炸裂开来,涌动着蔓延的血液,我脸一下红得像石榴子。我告诉他,虽然很像自我辩白“我只希望做一个平凡的女人。”

  阳光,如片片白色乳酪流淌一地,粘糊糊的,炙烤着我们的脊背。他带我走进了一个隐蔽的老式小区。绿化覆盖率并不高。水泥地面,电线杆大部分赤在太阳底下。赤褐色的树影。他很绅士地说不方便带我去他家,请我原谅。在室内他让我先去浴室洗澡,水雾缭绕,大面积湖绿色的玻璃,湿漉漉的,有白鹭沾水飘飘欲飞的雕花印饰,几捧娇红的莲花,接天无穷碧的圆叶。

  我洗好出来,惊异地发现,他已经把衣服脱光了。绝顶的闷骚,判若两人。我脸红红的,用衣物挡住胸,没话找话,下意识地问他“你很热吗?”

  他似笑非笑地说“看到你,

来源:女娲之爱   love.ngnvip.com     我们的情感隐私    love.ngnvip.com/category/qingganyinsi

You may also like...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