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爸爸想给儿子完整的爱

　　【有故事的人：陈建军 男 37岁 国企职工】

　　【闻心语】

　　当今社会，离婚率居高不下，单亲家庭也越来越多。也许和女人天生敏感有关，平日里听到的大多是单身母亲的不易，但单身父亲又何尝容易呢?他们不说、不抱怨，并不代表他们就是轻松的。也许在那样的生活模式里，单身父亲更加手足无措。

　　在传统的观念里，男主外女主内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虽然讲求男女平等，但对于男人来说，让他们开创事业远比在家带孩子要容易得多。现在让他们独立承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其实很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他不仅是个父亲，更是个男人。恐怕很少有男人愿意孤独一生，想再婚吧，怕对方对孩子不好;从此单身一人吧，就算自己耐得住寂寞，又觉得孩子的生命里缺少了温柔的色彩。也很少有男人愿意庸庸碌碌一辈子，但精力是有限的，事业和家庭的双重负担让他们疲于奔命，而且还要时刻担心顾此失彼。

　　著名作家大仲马曾经称他的儿子小仲马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作品。孩子们就如同一块璞玉，单身父亲们不抱怨是对的，他们有责任用爱心、耐心以及榜样的力量让孩子享受到尽可能完整的爱，把孩子们雕琢成令人满意的作品。

　　陈建军离婚四年了。那一段婚姻留给他的，除了儿子，还有就是对再婚的恐惧。

　　见面之前和他通过多次电话，虽然并没有很深入地聊，但能感觉到他心底的寂寞。他本不想来了，因为他觉得说出来也不解决问题。但在第一次打电话时他说过，如果提岗成功了就来，所以有了这次会面。

　　我和前妻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年我27岁，她只有22岁。当初父母就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们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

　　我们是军人家庭，她家是普通的工人家庭，我们生活的圈子不一样。我父亲是从别的地方调到天津的，我们在天津，除了爸爸的战友外，可以说是无亲无故;她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有着复杂的社会关系。妈妈说这样复杂的关系我处理不了，但我当时压根就听不进去。母亲最在意的是她的工作。我在国企，工作稳定又不累;她在私企，不仅经常加班，还没有保障。我说不在乎，母亲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结婚前她对我很用心。她曾经送给我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她工作之余为我叠的365个幸运星，她说希望我每天都有幸运相伴。我不知道她叠了多久，只知道当时看着她有些红肿的指尖，我就发誓一辈子好好对她。

　　结婚后她和我妈妈的关系不太好，我从小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夹在中间很为难。幸亏我们并不和父母住在一起，免去了很多麻烦。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日子还是很快乐的。我们经常把她叠的幸运星拿出来数，发现少一个，还会着急地到处找。

　　她生孩子时，我才第一次感觉到母亲有些话是对的。她没有保险，生孩子时花的上万元钱都要自己出。如果当初找个和我一样工作的，这笔钱不就不用自己出了嘛!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当了爸爸带给我的喜悦比什么都大。

　　为了让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顾，我不让她出去工作了。添了一口人她又没了工作，家里的经济压力明显大了，小孩光喝奶粉一个月就要花掉几百元，而我那时的全部工资还不到1000元。但只要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不比什么都强吗?

　　变化发生在她重新出去工作时。孩子两岁时就送幼儿园了，她坚持要出去上班，说在家里闷得慌。没办法，我只好让母亲帮着接送孩子。我下班比她早，每天下班后再到母亲那里把孩子接回来。孩子小，时时刻刻都不能撒手，我看着孩子没法做饭，只好等着她。她大概晚上7点回来，后来就8点回来，我能忍着，可孩子饿得直哭。那时候我就找几个枕头把孩子围在中间，简单地给孩子煮点面条或者方便面。

　　她回来的越来越晚，她总说私企都这样。有一天她晚上9点多了还没回来，打她小灵通又关机，我就给她单位打电话，但她单位的人说她早走了。她回来后对我说自行车的链子断了，她修车去了。第二天我买完早点想帮她把自行车推出来，我这个人心细，发现她车链子上还有一层浮土，根本没有修过的痕迹。我上楼问她，她反倒气哼哼地走了。

　　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我不想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更怕母亲唠叨。如果她只是偶尔贪玩我还能忍，但她的心并不在孩子身上。平时天气好的时候，院里年轻的妈妈都会把孩子抱出去玩儿，但她从来没有，都是我抱着孩子和一群妈妈站在那儿;孩子小的时候，妈妈自行车后座上大多有个小椅子，但她不让我安，说太难看。真服了这个女人，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她又一次晚上11点多回来，我俩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说到了离婚。我说这样的日子过够了，她说她要自由。第二天我们把双方的父母都叫来。她父母偏袒她，我父母站在我这边，谈不拢，就真的离了。我们离婚不像别人离婚那样，双方都抢着要孩子，她根本就不要。房子是父母的，她拿不走，就说让我给她一笔钱。我那时的想法就是早离早清静，就答应她了。

　　当时家里最值钱的是一台电脑，我父母给买的，但我平时都不用。不管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让她拿去了。现在电脑普及了我家还没有电脑，因为我只要一提买电脑的事儿，母亲就会提起当初那台电脑，提起我和她的事儿。

　　离婚后我搬到父母那里去了，因为我一个人不可能又上班又照顾孩子。

　　离婚之后，陈建军悟到了两点——要听父母的话和婚姻该门当户对。他还说其实离婚的双方并不存在谁对谁错。错都是相对的，即使对方再不对，只要自己能够包容，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

　　离婚后陈建军想换个环境，他的工作也由此发生了重大变化。在工作和孩子之间，他必须有所侧重，无论作何选择，他都会觉得不安。

　　那时候我所在的部门是全单位最轻松的，工资只比别的部门少一点。但都是白班，没法照顾孩子。于是我不顾原部门领导的挽留，申请调到别的部门。新部门的工作很累，而且是早中晚三班倒，作息不规律。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的选择，原来部门的领导也说：“你可想好了。”那意思是说走容易，想再回来就难了。但是我有自己的打算，这样倒班虽然累，但却有更多的时间和孩子在一起了。

　　在原部门干得再好，到了新的部门还是要重新学习。好在我工作努力，很快就成了新部门的骨干。单位筹备一个新的大型项目时，领导选中了我，但前提是要到外地学习一年。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当时就高兴地答应了，可我却说要考虑考虑。领导奇怪地看着我，他哪里明白我的难处，孩子还不到三岁，我去了外地他怎么办?是有父母照顾着，可他们年纪毕竟也大了，我这一走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可是这样的机会也很难遇到，错过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考虑了两天，我还是决定去了。我在事业上发展得好，对孩子来说也是件好事。在外地打电话不是很方便，而且很多时候我也不愿意打。我都能猜出父母会对我说什么，他们肯定会说：“家里没什么事儿，我们都好，孩子也很听话。”即使他们真的有难处对我说了，我远在千里之外，也帮不上忙。很多个夜晚，我都看着儿子的照片，想着他是否又长高了，是不是又懂事了……最难受的是有两次去北京，离家那么近我却不能回去。

　　学习结束后我回到家时，父亲带着孩子在门口等我。父亲又添了很多白发，儿子长高了，对我却很冷淡。一年，他都快不认识我了吧?小孩子好哄，我带着他去玩具店一口气买了十几把玩具枪，他很快就高兴起来了。母亲看着我们父子俩亲热的样子，才说这一年中，儿子病了好几次，说得我心里满是愧疚。

　　回来工作一年后，因为我表现好，领导又想让我出门学习，回来后负责更大的项目。这次父母有些迟疑，他们觉得孩子已经没有母爱了，我再这样天天忙于工作，孩子太可怜了。但是我是个有上进心的男人，怎么都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学习地点在大港，但近也没有用，我们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根本不让回家。这一次我总打电话，因为我怕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渐渐模糊。虽然我不在他身边，也不能照顾他，但我得让他感觉到我爱他。

　　如果他有妈妈在身边，可能会好些吧。

　　儿子渐渐长大了，虽然他从来没有问过关于母亲的事，但陈建军还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疑惑。

　　但是怎么弥补呢?离婚后妻子再也没看过孩子，难道求着她来给孩子母爱?奶奶虽然更多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但毕竟不一样。再给孩子找个后妈?可对于孩子来说，后妈再好，也只能关照他的生活。没有办法，陈建军只能寄希望于儿子看得开，坚强些。

　　儿子长大了，不再是两三块糖果就能哄好的年纪了。我怕和他之间有隔阂，只要有时间，就陪在他身边。有时候上夜班，白天就陪他玩儿，牺牲一点休息时间怕什么?我本来已经买了车，但儿子嫌闷得慌，不愿意坐车，我又买了辆电动自行车，专门带儿子出去玩儿。可是，无论我怎么做，终究还是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

　　儿子虽然没问过有关他母亲的事，但和我谈话时，经常提到他们同学的玩具是妈妈给买的。也许他是无心的，但听者有意。前些天，儿子发愁地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拿给我看，原来是一篇作文，题目是《我和妈妈的一天》，我看着作文题目，说了好多遍：“这个，这个……”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怎么向他解释呢?

　　离婚时我想得很简单，自己条件又不差，再找一个呗。这些年别人也给我介绍过，但通过上次婚姻的教训，我一心想找一个工作稳定而又贤惠的人。她最好没有孩子，生活可不是电视剧，重婚后的生活更不会像《家有儿女》里表现的那么和谐，我处理不了太过复杂的关系。有时候相亲时我会带着儿子去，我发现他喜欢和年轻些的女人接触，也许，他在寻找母亲的影子?有时候我想，总有一天，儿子会问起他的母亲。也许那时候，我和前妻已经互相找不到对方了。我保留了前妻的一些照片，准备到时候拿给儿子看。

　　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容易走上两个极端——要么特别好，要么特别差。我无法让孩子成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但我会让他享受到尽可能完整的爱。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的儿子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小伙子。

　　【后 话】

　　陈建军现在有房有车，不吸烟不喝酒，工资也不低，但他苦笑着说，谁能想到这光鲜背后的心酸呢?去年冬天，他开着车在呼啸的风中等红灯时，透过车窗看到一对骑自行车的夫妻也在等红灯，他们的孩子坐在男人的车后，夫妻的手握在一起。他们也透过车窗看着陈建军，也许在心里还很羡慕，但他们肯定想不到，陈建军最渴望拥有的是一个温馨的家。

　　父母曾劝他——不行就凑合着找一个，但他却怕如果不合适，连现在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上了。他说没找到合适的，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圈子太窄，他一直说：“天津市除了男的就是女的，我不相信没有适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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