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是女人玩不起的游戏

　　我和娟娟约在报社见面，她欣然赴约。出现在我面前的娟娟和电话里开朗的声音有些不相符，宽大的黑色太阳镜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无形中把她与外界的一切隔离开了。我问她：“是娟娟吧?”她很轻地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有些冷漠。直到落座后，她才摘掉眼镜，露出一双美丽多情的眼睛，表情也马上变得生动起来。

　　娟娟被骚扰电话搅得心神不宁，忙中出错，误把给朋友的一条短信发到了高亮的手机上，引起了他的误会，使得两人本就不好的关系更加紧张。娟娟不知如何才能向高亮证明自己的心，难过时，只能以泪洗面。即使这样，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和他分手，毕竟感情不是衣服，不能说丢就丢。何况，即使离开高亮，她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一切的开始只源于一个恶作剧，娟娟说，这就注定了，她和他之间的故事不过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五年前，我是某大酒店销售部的一个小职员。一天，同事李姐对我说：“娟娟，我给你介绍一个客户吧。”李姐很喜欢我，因为我性格开朗，为人简单，没什么心眼儿，所以经常介绍客户给我。我说：“好啊。”她便给了我一个手机号，是个姓高的老总。

　　李姐说：“这个高总以前住过咱们酒店，你见过。”她给我形容那人的样子，我一下想起来了，不久前，有个三十多岁的老板来订过房间，那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个子不高，胖胖的，脸上油光满面，看着就不讨人喜欢。

　　过了两天，我和李姐当班时又说起了那个高总，说着说着，李姐就出主意要搞个恶作剧逗逗他。

　　“怎么逗啊?”我问。

　　“看我的。”

　　李姐拿过我的手机，给高总发了一条短信：“爱你一万年。”果然，不一会儿，高总就把电话打了过来，我们按掉电话，捂着嘴笑成一团。又过了一会儿，短信铃声响了，是高总发来的：“你是谁?”我俩又开始笑，一想到他莫名其妙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回短信，并且很快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下午，我正忙着，短信又响了，还是高总，他追问我：“你到底是谁?”我不理，他又发：“我觉得我们两个挺有缘的，能认识一下吗?”他说得这么有礼貌，我倒有些心软了，毕竟是我在捉弄人家，以后工作上还要和他打交道，搞得太僵了也不好。

　　于是，我就给他回了短信，说了我的名字，其余的就装傻，没敢说实话。他显得很有兴趣地和我聊了会儿天，大多是开玩笑，还提出想和我见面，我没有同意。

　　下班后，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个固定电话。我放心地接了，没想到却是高总。他在电话里不停地恭维我，说我的名字好听，声音也好听。我有点慌。他又说希望能和我见面，并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坏人。我心想，早晚他会知道是我的，到时要是惹怒了他，去经理那里投诉我就糟了，不如借机见面，向他赔礼道歉，以后还能留住这个客户。于是我答应见面，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

　　到那里时，高总已在等我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个人。他们对我很热情，我不想继续说谎，开门见山地向高总承认了自己是某酒店的职员，故意发短信逗他的，希望他别介意，原谅我的恶作剧。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恭敬地说：“高总，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来就是向您道歉的，您千万别生气。我以咖啡代酒，敬您一杯!”在座的人听了，全都看着高总哈哈大笑，高总有些尴尬，又不好发作，表情怪怪地坐在那里。

　　我以为没事了，想坐一会儿就告辞离开，没想到，高总说身体不舒服，抢先走了。我有些生气，我是给他道歉来的，他却不管不顾地把我丢给几个不认识的人，太没风度了。

　　在打车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给他发短信：“高总，我是诚心诚意给您道歉去的，但现在我觉得，您该向我道歉了。”

　　一分钟后，他回道：“那就让我们善意地开始吧。”高总名叫高亮。不知为什么，娟娟对他印象不佳，却总是忍不住想起他——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安排吗?

　　一开始，我真的没想过会和高亮发生什么事。在酒店工作了两年多，我把这些有钱人都看透了，他们仗着自己有钱，四处猎艳，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儿都是拜金的。曾经有个老板喜欢上我，许诺要给我买房子、买车，被我回绝了。

　　我不是那种女孩儿，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那些人一样，成为“傍大款”的女人。可是，自从认识高亮以后，不知为什么，我却变得不是我自己了。

　　道歉之后，我们两人就经常通电话、发短信，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想着他。说实话，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作所为也没有任何值得我喜欢的地方，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大脑。

　　过了不久，高亮请我吃饭，一桌十几个人，吃得非常热闹。我们两人都喝高了，他扶着我的肩膀直打晃，还嚷着要送我回家。我说：“算了吧，你还不如我清醒呢，还是我送你吧。”我把他送到一个宾馆里，开了房间，照顾他躺下。他难受地向我要水喝，看见他这个样子，我主动留下照顾他，没有走。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光透过窗帘，照得人刺眼。我和高亮几乎同时清醒过来，当发现两人都浑身赤裸时，彼此都是一惊。我们默默穿好了衣服，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我瞥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太太”，他看了看，却把电话按掉了。

　　送我回家的路上，高亮终于说：“娟娟，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能许诺你什么，你可以看我的行动，如果觉得我好，就留在我身边，要是觉得我不好，你随时可以离开。”

　　听他这样说，我好像暗暗松了口气。如果他也和别的男人一样，张口就许诺给我买这买那，我可能会掉头就走，再也不理他了。但他没有，却说了这么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就为这句话，我决定接受他。

　　就这样，我成了高亮的情人。我发觉，自己对他根本没法拒绝，无论他要求我怎样，我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我陪他出席各种应酬，陪他吃饭、喝酒、唱歌，太晚了，就和他开房间住在一起。有时，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我付出全部?但有一点我很肯定——自己和他在一起，绝不是为了钱。尽管他总在怀疑，我到底和别的女人是否一样，我却很清楚自己的心。

　　做情人有时也像做夫妻，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争吵。高亮很忙，当他想我时，就会打电话告诉我约会的时间和地点，我就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到说好的地方等他。然而，等来的往往只是一个电话，他经常会因为某些应酬而不来。有好多次，我满怀喜悦地等着他，等来的却是漫长的孤独。伤心时，我会和他吵，会把自己灌醉，坐在路边哭，然后发誓和他分手。分手了，却又整天想着他。过几天气消了，还是会回到他身边。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从不多说什么。

　　都说“情人”是女人玩不起的游戏，当娟娟明白时却已经晚了。高亮身上仿佛有一条绳索，把她的心牢牢拴住，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闹过几次之后，高亮对我的态度明显不如从前，两人磕磕绊绊，常为一点小事吵架。他总是怀疑我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我却恨他不懂我的心。

　　快到我的生日了。这是我认识他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很想和他一起过，可他却说没空陪我。那些天，我的心情很糟糕，满腹的委屈不知向谁发泄。

　　生日那天凌晨，我被手机铃声惊醒，是个陌生的手机号。我没多想就接了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她骂我“婊子”“狐狸精”……我一下蒙了，第一反应是“高亮的太太”。

　　“你是谁?”我壮着胆子问。

　　“我是高亮的女人!我知道你是谁!我告诉你，我18岁就跟他了，还给他生了孩子，你别以为他在外面只有你一个女人!”女人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格外刺耳，似乎还带着哭腔。我像被蛇咬了一样，把手机丢得远远的，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原来她不是高亮的太太，原来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她还给他生了孩子!我在他心里到底排在什么位置?所有的伤心和委屈都化成泪水，我坐在床上哭了一整天。我给高亮打电话，他不接，我不间断地打，打得手机发烫，他终于接了，只对我咆哮了一句：“你干什么?再这么打电话我跟你急!”就愤然挂了电话。

　　新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我发短信对他说了凌晨发生的事，他开始不信，后来信了，但没有任何解释，直到晚上也没再接我的电话。

　　傍晚，朋友接我去酒店过生日，我失魂落魄的，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高亮果然没有来，我悲愤难当，疯狂喝酒，脸上始终潮湿一片。

　　此后的几天，高亮像失踪了一样，不找我，也不接我的电话。那个女人却变本加厉，用不同的号码给我打电话，她自称是高亮的“小老婆”，不停地辱骂我，骂得一次比一次难听，一次比一次过分。我快要崩溃了，真想和高亮一刀两断，可一想到要分手，心就会如撕裂般地痛!无奈，我只有逃开。

　　我打点行装去了深圳，想走得远远的，躲开一切。可悲伤却紧紧跟着我，让我不能呼吸。站在高高的人行天桥上，对着陌生的城市，我忍不住放声大哭。和高亮在一起，就如我面前的处境，明知是死路一条，却眼看着深渊还要往下跳，全不顾结局会粉身碎骨……

　　如果娟娟就此退出，她可能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但实际却并非如此。或许正像她自己说的——前世欠了高亮的，今生必须全部还清。

　　回到天津，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自己和高亮分手。他以为我又在耍性子，闹过一阵就没事了，并没刻意挽留我。我却决心开始新的生活。和高亮在一起不久，我就从酒店辞职了，跟他分手后，我又开始找工作。有了工作，心里就不再空得难受了。当一切稍稍稳定之后，有人给我介绍了男朋友。男友对我非常好，百依百顺。交往了两个月，我就想结婚了。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我和男友分手了，分手的感觉居然失望大于悲伤。此时我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没忘记过高亮，急于要结婚，并非是想过快乐的生活，而是想报复高亮，让他后悔当初对我所做的一切。

　　明白这一点，让我很沮丧。我开始了堕落的生活，每天在麻将桌前醉生梦死，或者干脆去酒吧一醉方休，年纪轻轻，却有了苍老的感觉。

　　颓废了一年多，我24岁了，如果从此振作，人生也许还能重新开始。可惜，老天还不肯放过我，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常去的酒吧里，我和高亮竟不期而遇。

　　见到他的瞬间，我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凉，心却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他也看到了我，毫不犹豫地起身向我走来。“娟娟!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两眼深深地望进我心里。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让我熟悉得想哭。

　　我站在原地，强撑着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慌作一团，所有的往事都涌了上来，心酸、委屈、难过、无奈……种种感觉五味杂陈，却唯独没有怨恨。

　　几天后，我和高亮去了酒店。事隔两年，对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我依然做不到拒绝。

　　和好了，我们都说要好好珍惜彼此的缘分，忘记从前发生的一切。高亮对我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他还保证那个女人再不会给我打电话了。我认命了，也许自己注定是离不开他的，即使离开了他，也未必能遇到更好的人。只要他一直对我好，这辈子，我就不结婚了。

　　我再次辞了工作，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等待——高亮很忙，和我见面的时间也很少。不过，他答应为我盘下一个商铺，生意上的事由我自己打理。我期待着，有了事做，自己就不必每天都心灰意冷地想着他，未来也能有些保障。

　　表面的平静不过是娟娟一厢情愿的假象。当一切重新轮回，她已深深陷进感情的漩涡，无力自拔。

　　去年冬天，高亮去了南方，他在那边投资了一笔大生意。我一边安心等着他，一边寻找适合的商铺，积极做着投资的准备。

　　春节前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看电视，手机响了，是我不认识的号码。我把电话举到耳边，眼睛还停留在电视机上。

　　“喂?”我问。

　　“我知道你是谁!

　　一个女人阴森的声音传过来，令我心慌。

　　“你这个女人，怎么还和他在一起?我忍了你很久了!他对你有了感情，怎么还会再理我?”

　　又是那个女人，她竟然阴魂不散，又缠上了我!我慌忙挂断手机，赶紧给高亮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里面短暂的嘟嘟声听得我心里愈发不安。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我不断地接到骚扰电话，有时是女人的咒骂，有时是不认识的人说着各种难听的话;有时电话通了，却没有一点声音，挂断了还会打回来，不接，铃声就固执地一响再响，接了，却还是没有声音……我又气又怕，给高亮打电话，他还是不接，发短信他也不回。我真的快要发疯了，心情像盛夏的雨季，每天都阴沉沉、湿漉漉的。

　　那个女人的情绪也在变化，她从最初的咬牙切齿，渐渐转为哭泣乞求、要死要活。她求我放过高亮，可怜可怜她，还有她的孩子。对她的哭诉，我只有沉默。我知道她可怜，可谁又来可怜我呢?在这场感情中，我不也和她一样，拼尽了全力，最后还是遍体鳞伤!终于联系上了高亮。听了我的诉说，他也很头疼，唉声叹气的，却没说一句安慰我的话，只让我给他时间解决此事。

　　可那个女人并不肯给我时间，她不屈不挠地骚扰我，我又不能换掉手机号，被她折磨得心神俱碎、快要崩溃了。这一切都因高亮而起，我只好同样不屈不挠地给他打电话，三个人就这样玩起了互相伤害的游戏。

　　我和高亮的关系再次陷入僵局，我急于和他见面，让此事有个了断，哪怕能感受到他对我的一丝爱意也好，至少让我觉得承受这一切是值得的。可他却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回来一次，匆匆一面就又走了，连个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痛苦时，我就拽上朋友去喝酒，醉了就哭，问朋友我该怎么办?朋友说：“娟娟，我求求你，别再和高亮在一起了，这是死路一条!”

　　我也明白自己走的是条死路。可要和他分手，我真的做不到。我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也许真像算命的说的——前世我欠了高亮好大一笔债，今生我就是来还债的。什么时候还清了，我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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