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携手一生 – 女娲之爱

跟谁携手一生

他们的爱情,在20世纪90年代这座南方著名的学府里,称得上惊世骇俗。

那时,她22岁,毕业后留校任教;他19岁,来自广西巴马的大山里,是她教的第一届学生。她观察了一学期,也没见他换过第二件布衫,那一成不变的扎染布衫让他在校园里显得很另类。

她好心地买了半打T恤衫,托男生宿管的阿姨转交给他。

第二天,他来道谢,坦然地说:”老师,您误会了,我其实经常换衣服,只不过穿的都是一样的土布褂子。我们乡下染一缸颜料不容易,所以同样的褂子,我阿妈一做就是好多件。你肯定想不到,这是用板蓝根的叶子做的染料。我家种了好大一片板蓝根,除了染衣服用,多数都晒干了卖给药材铺,我们兄妹这些年读书的学费就是这么来的。”

他也不觉得被伤了自尊,大大方方地穿上了她送的T恤衫。

学校依山而建,很多路都是坡道。她车技不行,不敢在校园里骑车,每次赶去上课,都要走得气喘吁吁。他时常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式”自行车从后面追上她,说:”捎你一段吧。”

见她迟疑,他就激将:”跳上车也不会?我妹才5岁就会了。”她听见周围有窃窃的笑声,便横下心,紧跑几步跳上车后座。她留意到车把略微歪了歪,但他很快就稳住了。有如此车技的男人她只见过一个,就是已过世的父亲。

他发现她很紧张,宽慰道:”我捎过很多人,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我们老家运货都用自行车,后面的货物绑得像孔雀开屏。”她被逗乐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口口声声称她为”老师”。

等他一毕业,他们就结了婚,她被一帮闺蜜取笑为”被一辆自行车娶走的女人”。他送了她一匹土布,那是他阿妈用板蓝根汁水染成() 的,说是给他们做窗帘和桌布。此外,他几乎一无所有,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永远记得他修好了父亲留下来的老”二八式”自行车,从内胎到外胎,从脚蹬到链条都换了新件,车也被擦得锃亮。他还说:”我随时随地都能骑车载你,你爸可以放心了。”

她也永远记得他载着瘦小的阿妈,骑了三四十里地来与她会面。那一刻,她心里满是敬佩:这位身高只有一米五的女人,靠种药材养育了一米八的儿子,而在贫困中长大的他,竟能如此乐观而温暖。

她觉得,评判该不该和他携手一生,有时只需一个细节。比如,载过她几次后,他的车后座上就装了软皮坐垫;再比如,她后来坐上车时,他已经能让车把完全不歪,稳稳当当。

爱神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有时会派宝马车来接你,有时却会派自行车来载你。作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双慧眼,看出谁才是能跟你携手一生的人。

初三,她坐在我的前排。透过垂下的发丝,看得见课本上的滑轮和杠杆。

下了晚自习,并肩走在校园里。不知什么时候,两只手拉在一起。

她的小手冰凉,像小雨一样。

电影院,在黑暗中亲吻。校服下的身体起伏,烫着了我的手。

她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她妈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一天,书包里的情书被她妈妈翻到。教导主任怒不可遏,把我喊去大骂一顿。又托了关系,要把她转到市里的中学。她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到了第三天,教导主任怕了,打消了转校的念头。

我被调到别的班级。班主任老头对我严加看管,下课不许出教室,上厕所安排专人盯梢。她不再上晚自习,她爸爸每天在校门口接她回家。

年轻的火,纸岂能包的住。

圣诞那天,我偷拿了爷爷打麻将的骰子,托人带给她。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有女生告诉我,她趴在课桌上,一下午没抬过头。

她在卡片的背面画了一幅画:一头小鹿伸长了脖子,去够一棵渐渐长高的树。

日子漫长,思念也漫长。

时间久了,我们都成了长颈鹿的模样。

在又一次的斗殴中,我脑袋被开了瓢。我不敢回家,逃到乡下爷爷家住了几天。她不知怎么打听到,一路找过来。我记得她泪眼婆娑地对我说,以后你就改了吧。像极了87版红楼里的黛玉。

我面无表情,手指门外,你走。

这次斗殴伤了好几个人,社会影响”恶劣”。校方很重视,教导主任更是兴奋异常,四处宣扬要把害群之马开除出校。

我以为开除的名单里一定有我,于公于私,哪条理都说得通。哪知处分贴出,初三开除了四() 个,初二开除了一个,我只是被警告。

过了一礼拜,她转校了。

我每天放学后去建筑工地偷钢筋卖钱,攒了半个月,才够买一束进口玫瑰。她生日那天,下着大雨。我旷了一天的课,把玫瑰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盖上雨衣,骑着去了市里她的学校。我没脸见她,只把自行车停在初三楼下。然后冒着雨,走回小镇。

那一路,雨水混着泪水。

初三后,我去了别的城市,再没见过她。只零星地听说,她考上重点高中,高三毕业去了香港,后来又出了国。

我渐渐忘了她。我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女孩。我同她们牵手漫步,带她们看电影,送她们玫瑰,和她们挥手告别。

只是,我讨厌下雨天。我害怕在那样的凄风苦雨里,想起一个人。

《东邪西毒》的英文名叫《AshesofTime》。Ashes的意思,是灰烬。

还是要爱过,就算化成了灰。

时间的灰烬里,站着一个她。

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带妻子回到小镇。家里装饰一新,门口贴着喜字。

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她。

她穿着绿色的毛衣,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仿佛更瘦了。浅浅地笑着,像一棵春天的树。

闲坐一会,她起身告辞。我送到楼下,问她的联系方式,她死活不肯说。

她笑,其实没什么事,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要是你没结婚,我想嫁给你。

天色晚了,有风轻轻地吹。

她伸出手,这个还给你。

一颗骰子。

被磨得失去了棱角,像一块糯米年糕,点着红。

这些年一直放不下,现在,这颗心可以死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我呆呆站着,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就像十二年前的那个雨天,她躲在窗后,泪水迷蒙,目送我的背影消失在风雨中。

有一对和我家相处了很多年的邻居,夫妇俩平平凡凡活了一辈子。

这一辈子,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都很普通。但有一个故事却有点不平凡,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称呼很特别。男人叫自己女人的时候,永远是这样一句:”喂,耳聋的。”女人唤自己男人的时候,永远是这样一句:”喂,耳背的。”

其实,一直到现在,他们的耳朵也并不聋,也并不背。

从他们很年轻的时候,他们就这么彼此称呼了。谁也不知道这对夫妇特别昵称的来由,没有人去问,也没必要去问,这里面肯定有秘密,也许是关于夫妻之间的,爱的秘密吧。

有一次,我去他们家,那时候我还小。女人病了,男人给女人喂药。男人把两片白药片碾碎了,放在小勺子里。然后,男人从杯子里小心地用勺子舀出些热水,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把勺子缓缓伸到女人唇边,说:”喂,耳聋的,小心别烫着。”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男人对女人说”喂,耳聋的”,这称呼听起来怪怪的。

男人在县城的税务局上班,女人在小学教书。据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很新潮,没有奉媒妁之言,是”谈”成的。还听说,那时候,男人经常骑着一辆自行车乱跑,哪里都去。但无论男人去哪里,女人都跟着男人到那里。人们说,这两人闹疯了。

闹疯了的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结了婚,成了家,成了我们的邻居。

我经常听到他们的口头禅。男的说:”喂,耳聋的,你别动,这点活,我来。”女的说:”喂,耳背的,快过来,这东西好香,你吃一口。”

有一天,正是下班时候,下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女人知道,男人没有带雨具,她赶紧骑车给男人送雨披。结果,税务局门口并没有男人。门卫说,男人刚走了不久。女人赶紧转身回去,在所有匆匆奔跑在雨中的背影里寻找自己的丈夫。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结果,女人一分神,撞在路边的护栏上,摔倒在泥水中。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女人才知道,男人去学校接她了。他们走在不同的路上,所以谁也没看到谁。女人说,我离家近,干吗要你接。男人笑一下,没说话。女人使劲捶他,故意要他说。男人拗不过,说:”今天的雷声太响,我怕你怕。”女人娇嗔地来一句:”你这个耳背的。”

其实,女人摔得并不重,但她故意赖在病床上不起来。从医院回到家,女人还要男人伺候,男人也不恼,小心地侍奉在左右,一直等女人闹够了。

左邻右舍知道了之后,说,这两口子。然后,大家满口地啧啧称赞。

夫妇俩有一儿一女,都考上了大学。孩子们大了之后,也不叫他们”爸爸妈妈”,也一口一个”耳聋的耳背的”,老两口满口应承着,() 笑容满面,像绽开的菊花。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夫妇俩好像没有闹过一次矛盾。居委会调解别人家的感情纠葛举的例子总是这夫妇俩,他们成了所有夫妻的榜样。

现在,夫妇俩有些老了。老了的女人腿脚有些不方便,男人就买了一个电动三轮车,女人想去哪里,男人就载着她到哪里。男人理发的时候,还是让女人理。只是理发的时候,女人多了一份小心,因为男人头上时不时长一些火疙瘩,她怕自己疏忽,电推子碰到了他的那些疙瘩,弄疼了他。

这夫妇俩,男的我该叫五叔,女的我该叫五婶。多少年了,好多人都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互相称呼的缘由。这其中,一定藏着诱人的秘密。有几次,我回到老家,想问问五婶,但我终究没有去。如果我真去了,五嫂肯定会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该叫耳聋的,他该叫耳背的。然后,五嫂一脸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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