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变迁 – 女娲之爱

爱的变迁

他和她从小生长在船上。大人们由于情趣相近,因而两条船跑码头总是形影不离。这自然为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白天,他们轮流到对方的船上做游戏,晚上,他们则躲在各自的船上捉迷藏。

8岁那年,大人要送他上学,他死活也不愿意。因为她才6岁,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一直等她长到8岁,他和她便同在一个班上学读书。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都长大成人。高中毕业那年,他们敏感到青春的诱惑。他潇洒聪明,她漂亮文雅。他们开始偷偷地相爱了。

爱,给了他们力量,给了他们智慧。他们在班上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珍,我们一() 起考大学吧。”他说。她点头称是。于是,他们比翼双飞,顺利地通过了高校预考。

天有不测风云。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发高烧39.8℃。她住进了医院。

“珍,今年我也不考了;等你明年一起考吧。”

“不,你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考试那天,他在她的催促下,带着遗憾的心情走进了考场。,

3天的考试结束后,他没精打采,情绪低沉。

“文,你怎么了?”她问他。

“这次考试糟透了,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不无感慨地说。

“都是我影响了你。”她喃喃地说。

一个月以后,他出乎意料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珍,我被录取了,我被录取了。”他兴奋不已。

他们远隔千里,只有借助鸿雁传情。起初她每过一个星期便收到他的信。渐渐地,信少了,有时一个月都没有他的信。她开始敏感到将有什么不祥来临。终于有一天,他在信中向她提出断绝恋爱关系。

“为什么?”她吃惊地在信中间他。

“并不是我不爱你,是因为我们以后会像牛郎织女那样天天盼团圆,我会受不了的。”他在信中写道。

“他……他竟会这么快……”她强忍着泪水,跑回船舱翻找中学课本。

第二年,她参加了高考,被一所名牌大学录取。

“珍,我钦佩你的才学和毅力。请原谅我的过错,咱们重归于好吧。”他在给她的信中写道。

“得到的,

不可随心所欲;

失去的,

已经不复返。

让过去,

成为美好的回忆她写完这首诗后第一次流泪了。

(作者:范春歌)

许多浪漫的故事总是在旅途中发生的,而旅途中发生的浪漫故事常常离不开火车这个道具。

在这里我想讲述的也是一个发生在火车上的故事。

有一年冬天,她出差前往西部的一个城市。她的先生要到火车站送她,被她拒绝了。她常常出差,也常常拒绝先生到车站送她。先生是个善良的人,身材高高大大的,只是因为性格木讷,高大倒使他显得有几分笨拙。这个感觉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最难忍受的是他夜间震天撼地的鼾声。还有,他不幽默,也不风趣。当时嫁给他,是因为年过三十的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嫁的年龄。再说,对方是硕士研究生,那个年代这个文凭也是诱人。婚后,她一直很后悔,认为自己如果再耐心地等待下去,说不定到了五十岁还会遇到一个像老派电影明星派克那样儒雅风趣的男人。

她总盼着出差,好在她的工作出差的机会很多。每次出差对她来说就像是过节,因为可以暂时逃离沉闷而毫无浪漫色彩的居家生活。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 就像鸟儿飞出笼子,她怎么会同意先生送她到车站呢?拎起行李关上房门的那个瞬间,随着门砰的一声响,家里的一切便与她隔绝了。

这一次出差,她的心情与往日还有所不同。在去那座西部城市的途中,她将经过她少女时代生活过的一个小城镇。20世纪中叶,西部的一些小城镇都是由于城市工厂往大山中的迁徒而诞生的。

她一直倚窗而坐,入神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那怕火车穿过一条条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的时候,她也在黑暗里睁大着眼睛。从乘上这趟火车的那刻起,她就在想念一个人。不,她发现多少年来其实都在默默地想念他,连同他的笛声。

当年,刚刚高中毕业的她因病没有和同学们一起当下乡知青到农村务农,等待街道安排工作的那段时间,她有时会到小城倚山的公园里看看书。身体不好的她总是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似地见花花溅泪。那个年代没有什么闲人逛公园,再说,山城的人对倚山的公园也不感兴趣。有一次,她发现有个小伙子在杜鹃花丛里吹笛子,瘦削的身材随着悠扬的笛声时而弯下时而摆动,宛若江南老家西湖畔一株随风摇曳的树柳。从彩云般的杜鹃花丛里飘出的笛声,让浸泡在单调的山城里的生活的她,砰然心动。

她每天去,他也每天来。可是她总是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因为不好意思绕到小伙子的前面去。后来,小伙子消失了,她也到工厂作了工。

第二年的春天,她鬼使神差地又来到公园,虽然没有遇见笛声却遇见了他。他手里的横笛换成了画笔,短短的平头换成了快要齐肩的长发,给他瘦削的身材平添了几分飘逸。她凭背影就能认出他。

他主动给她打招呼,于是他们交谈起来,交谈中得知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早先在这里练笛子一心报考音乐学院,但是没考上,又改学画画报考美术学院,仍然没考上,但学得一门绘画手艺在小城的电影院当了美工。

杜鹃花再次盛开的季节,她随父母回到江南,和他告别的那天,他在树林里吻了她,那年她二十岁。她幸福地哭了。小伙子说他将不停地考下去,直到考上姑娘所在的那座城市的美术学院。姑娘说,你来时别忘把笛子带上。

但是,小伙子很快象笛声似地从她的生活中消逝了。她曾悄悄地但是竭力地打听过他的去向。然而,人们只知道他走了。

她象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固执地伤心地认定小伙子是因为没有能考上江南的那所美院,而无颜见她。她懊悔自己当年没有坚定地留在山城,留在他的身边。人生的这次初恋如同医生楔进伤骨的一枚钢钉,时间长了似乎忘记了它的存在,但无论过了多少年,阴雨的时候那个地方仍会隐隐作痛。

如今已过中年的她坐在火车上回想往事,竟疼得无法忍受,甚至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从西部完成出差任务,她将重返这座山城去找他,如果他结了婚,他一定不幸福,那么她将告诉他这些年她是如何想念他,她会等待他结束不美满的婚姻,然后嫁给他。她会让他相信,再大的城市没有他也是一座空城,再偏僻的城镇有了他,就是一座天堂。

火车呼啸着前进,黑夜很快降临了,她却因回忆因决定难以入眠。仰卧在上层铺位,天花板上浮现的都是他年轻的影子,耳畔回响的尽是那来自杜鹃花丛的笛声。

火车经过一个小站,短短的停顿后,幽暗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接着那两个刚上车的男人将行李重重地放在了她身下的铺位。

“快,把烧鸡拿出来,可惜只剩半瓶酒……”其中一个男人催促着同伴。

(作者:谢大立)

来了个女人,要她们把地租给她种花,地里以往一年收入多少钱,她付多少钱。她请她们帮她种花,每月付她们工资。她们中的牛阿婆说,闺女,你不怕我们说一万?马阿婆说,闺女实在,你给一万,我也不会要一万。朱阿婆说,闺女你其实不用租我们的地,村里的人走得就剩下我们仨了,地多的是……女人说,再多也是人家的。牛阿婆说,就凭你这句话,你说啥是啥吧。

村里就有了四个女人。地里就有了几个种花的暖棚。

女人虽然是老板,也和她们一起干。她干什么她们干什么。她们干什么她也干什么。星期六星期天放她们的假,也放她自己的假。她的假不在村里度,头天出去,第二天回来。她走时,她们说,闺女可要早回来。她说,放心,一定尽早回来。她们又说,干惯了活,闲下来怕得毛病,给我们安排点活,不要加班费。她说,不要加班费也不能安排你们干活。可是等她回来,她想不到的活,她们都干出来了。

转眼,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买花的人开着车来买花了。

又是个星期天,女人坐买花的车回来,带回了一个男人。买花的人买好花走了,男人没有走,在女人的屋子里住下了。男人从进女人屋的那刻起,阿婆们就没见他出来过。直到女人突然在花棚里晕倒了,男人才大叫着跑出来,背起女人就往村外的公路上跑。三个阿婆也拉着自家的架子车追着男人跑。追上男人,把女人放到车上,拉起来往公路上跑。拦下一辆小面包车,帮男人把女人抬到面包车上。小面包车开走了,她们才回到村里。

男人是女人的什么人?她们拐弯抹角地向买花的人们打听,当她们得知男人是女人的前夫,女人是男人的前妻时,吁口气说,就是嘛,没有这层关系,凭闺女那品貌能随便把男人往屋里领……随后她们又关心他们是怎样成为前妻前夫的,买花的人们就给她们讲了一个如童话般的故事。

有一对学园林的恩爱夫妻,他们有一个属() 于自己的园地,他们把这个园地视作自己的伊甸园,种植了许多美丽的花木,工作之余就在园地里耕耘,生活得有滋有味。后来男的升为了局长,离有园地的家很远了,可他每天下班后仍然要赶回去,和他的爱人一起侍弄那些花木……他的爱人不幸得了不治之症,主动提出与他离婚。离婚后,他认识了一个欲壑难填的女人,他坐了牢……丢了官的人,绝望,惶惶不可终日,在牢里试图自杀。女人就在靠近监狱的地方租了一块地种花,把花园经营得如他们原来的园子,周末到牢里看他、开导他,为的是等他刑满释放,尽快回到他们原来的生活……

听了这个故事,三位阿婆如醍醐灌顶:这不就是讲的闺女吗?牛阿婆说,原来男人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怪不得刚来那几天总窝在家里……朱阿婆和马阿婆说,这么说闺女外出度假原来都是去牢里劝说男人……她们就更思念女人。男人久去不归,闺女的病是不是好些了?她们如坐针毡,把家里的泥菩萨搬到女人的屋里,二十四小时不断给菩萨烧香,求菩萨保佑女人平安,帮助女人除去病魔。

终于,她们又从买花人的口中得到了女人的消息,女人进医院后虽然一直没有醒来,但病情也没有恶化,处于植物人状态。她们不懂人的植物状态,但懂植物,她们认为这消息不坏,为植物两个字高兴,在心里说,没事,春天一到,雨露一多,该发芽的发芽,该开花的就开花了。

男人终于回来了。男人从小面包车上下来时,她们就盯着男人,盼男人给她们带回来好消息。男人却带回了女人带黑边的相片。三个阿婆望着相片愣怔片刻,一起放声大哭起来,哭着说,我们老成这样了都没死,闺女你年轻漂亮,怎么说走就走了,闺女你走得太突然,让我们没法接受……老天啊,你这个不长眼的老天,我们天天给你烧香,让你保佑闺女,让她好好活在这个世上,让她和她的爱人过好日子,看来你不光不长眼,还是个瞎子,我们那些香算是白烧了……男人看一眼摆在屋中间的菩萨像和香炉,也和她们一起嚎啕大哭。

男人毕竟是男人,男人把女人的遗像安排好后,就出现在了花棚里。三个阿婆也化悲痛为力量般地跟着男人走进花棚。慢慢的,他们像过去一样了,他干什么,她们干什么,她们干什么他也干什么。星期六星期天,他也和女人一样要离开她们两天。女人的离开是去牢里看他,她们想,他也应该是去女人的墓地陪女人。他离去时,求她们帮她照看好花园,她们也像当初对女人表态一样地叫他放心。不同的是,她们嘱咐男人去了就不要急着回来,潜藏的话是,闺女可怜,你在她的身边可要多陪她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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