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一万年
(作者:宁春强)
刘德章是厂技术处的博士,长相、衣着、举止都很书生。不善交际,也不近女色,整天埋头于科研之中,人称“呆子刘”。
呆子刘记忆超群。不管多么复杂的公式,只要看上一眼,便能记住。对数字,更是格外敏感,格外钟情。哪怕是好几十位的大数字,他也能做到过目不忘。这种特意功能,给同事们带来了许多方便。比如,想给哪个部门打电话,不用翻电话簿,问问刘德章就可以了。
更为神奇的是,刘德章凭借着超人的记忆力,把技术处一份被同事误删除的技改统计报表,硬是给恢复过来了。端坐在电脑前,刘德章双目紧紧盯视着显示屏,手指在键盘上如龙飞凤舞。大家静默着,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刘德章的记忆。当报表完整呈现出来时,办公室一片欢腾!刘博士的大脑,真就是天然的数字储存器了。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记忆超群的刘德章,在某些方面却表现得很弱智。他常常记不住领导的名字,记不住自己的食堂饭票放在哪里了。甚至,记不住自己的生日。你说他呆不呆,怪不怪?
又呆又怪的刘德章,在三十三岁那年秋天,突然被爱情之剑击中了。击中他的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名叫郝燕。郝燕是厂产品设计处的,跟技术处一个楼层办公,常常会在走廊里与刘德章不期而遇。刘德章一见到郝燕,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痴情的目光在人家的身上肆意扫荡。终于,刘德章忍耐不住了,向郝燕发起了总攻。他进攻的方式独特而单一,每次都是送给郝燕一个红苹果。送苹果的时候,刘得章的双眼就如同火山岩浆,炙热得让人无法忍受。
郝燕只好摊牌:“我们性格不合,你不必浪费时间和感情了。我们可以是好同事,也可以是好朋友,但决不可() 能成为恋人。”
刘德章依旧深情地看着郝燕,慢腾腾地回应说:“我看挺合适的。”
郝燕无奈地笑笑,转身离去。刘德章却深情地喊道:“我等你,等你一万年!”
便依旧送红苹果,依旧天天护送郝燕下班回家。他护送的方式就是跟随,像郝燕永远无法甩掉的自己的影子。
国庆节晚上,刘德章把进攻的武器由苹果改成了鲜花。踏着的月光,他手持一束玫瑰,敲响了郝燕家的门。
郝燕隔着门问:“你找谁?”
刘德章一紧张,居然想不起郝燕的名字了。他喃喃着:“我,我找设计处今年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来给她送花。”
“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生日?”郝燕有些吃惊,因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
“她刚入党,我是从公示材料上得知她生日的。你你你开开门吧。”刘德章的声音,已有些哀求的成份了。
“我不能给陌生人开门呀。”郝燕又故意问道,“那么,你是谁?”
“我是谁?”刘德章一愣,竟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我,我,我是技术处的博士。”
“博士?即使是放牛娃也该有个名字吧?回去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郝燕突然觉得这个呆子刘真的好玩极了。
刘德章越着急,越是想不起郝燕和他自己的名字。无奈,他给一同事打手机,张口就问:“你快点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急死我了!”问得同事一愣一愣的。
辽南的秋天很短暂。秋末冬初的时节,一场始料不及的大雨,使城里几近干枯的回头河,再度波涛滚滚。下了班,许多干部职工便沿河而行,观看着这久违了的河水。
刘德章跟随在郝燕的身后,也不时地欣赏着河中的风景。河里,漂浮着被雨水冲下来的各种物件。有门板,有树木,还有破旧的衣服。突然,有人指着一条漂浮着的红围巾说:“快看,郝燕掉河里了!”分明是拿刘德章寻开心。可呆子刘却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了河里,拼命拉住了那片红。
这一幕被郝燕全程看到了。她站在河边,焦急地喊道:“刘德章,快上来!我是郝燕,我在这里!”
呆子刘水淋淋地刚把手搭上河岸,就被郝燕紧紧抓住了。他冲着郝燕傻傻一笑,说:“除却巫山不是云,等你一万年。”郝燕点点头,鼻子突然一酸,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其实,在抓住刘德章手臂的那一刻,她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们的爱情。
(作者:秩名)
他恨的,其实是婚姻生活里很多鲜美如鱼肉的东西不见后,所剩的历历的鱼刺。
他蹙着眉头坐在桌前,望着桌面上那一片虚无发呆。
妻子终于将菜端上来,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盘土豆丝,再就是一盘黄灿灿的鱼。
忙得满头大汗的妻子睃了他一眼,埋怨:“看看你,也不知道帮帮忙。我是活该要侍候你么?”
他也不理。他习惯了女人在油烟中柔情蜜意的转变。他认为,女人只有经过了这种转变,才是真正的女人,而先前的温驯,实在是有些靠不住的虚假。
妻子气呼呼地坐下来,动作麻利地把青椒炒肉和土豆丝推到他面前,而那盘鱼则拉到自己前面。
他看着色香俱全的鱼,张了张口,欲说还休。三年了,他很想对妻子说:“不,我最爱吃的其实是鱼。”
但他终于还是没说。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妻子拈一大块鱼给他,笑着说:“吃鱼的人聪明,鱼眼睛还可以明目。”
当时,他悚然一惊,这是小时候他母亲常哄他的话,他母亲做的鱼可真是好吃!记得以前他前妻学了他母亲也这样说时,他笑说她真像他母亲。现在,这话又一次被迁徙了,他竟然满心惊惶。
他慌忙指了另一盘青椒炒肉:“我喜欢吃这个。”
妻子便记住了他的话,并以为他真的不爱吃鱼。可是她自己非常爱吃鱼。他每看着她桌上吃剩的鱼刺,心内便会苦痛不安。
“咦,着魔了你?吃饭啊!”妻子愠怒的声音让他猝然回过神来。他恨恨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恨什么。
没几天,他一个几年不见的朋友来看他。他让妻子张罗了丰盛的一桌饭菜。一杯酒下肚,朋友送一块金黄的鲤鱼到嘴里,夸到:“这鱼做得–好吃!”
他笑:“好吃就多吃点儿。”
妻子转头对客人说:“可惜呀,他从不吃鱼。”
朋友讶异地望他一眼:“不对呀,老朋友,几年前我去你们家吃饭,你还特别夸嫂子做的鱼好吃,说你就是被嫂子做的鱼给喂聪明的。”
他的脸唰一下变了,妻子的目光顿时横扫过来。他赶忙向朋友敬酒,夹菜,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到尽头。
朋友走后,妻子竟什么也没说,只是后来几天的餐桌上,鱼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弄到后来,桌上只有一道鱼了。
那天,他瞅着这唯一的一条鱼,心怦怦地跳,知道这条半生不熟的鱼要活过来了。
果然,一直盯着他的妻子忽然将鱼推到他面前:“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这条鱼你都吃了吧。”
他讷讷地看着妻子,低回:“我不吃鱼的。”
妻子蹭一声站起来,大叫:“你是不吃我做的鱼吧?”
他眉毛跳了跳:“你说什么呀?”
他话音刚落,桌上的鱼已经飞到他雪白的衬衣上了。他吃惊地一抬头,见妻子正甩着手上的汤汁,她边哭边嚷:“我每天像保姆一样侍候你,你心里竟还是装的她!”
他直挺挺地站起身,一巴掌甩过去。
他的前妻,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她自己不爱吃鱼,但是因为爱,她跟他母亲学做得一手好鱼。因为这爱和鱼,他们的生活鲜美如果蔬。后来,他要为生活奔波,她要照顾孩子家庭,一大堆的琐碎的事把一切改变了。
有一天她生病,病怏怏的她撑起身体做饭。因为没买菜,冰箱里只剩了一条鱼和几只鸡蛋。
她将鸡蛋打了汤,鱼煎得黄晕黄晕的。她喝了几口汤,觉得没胃口,就想吃一块鱼。可是他一上桌,一筷子就将半截鱼叉到碗里。
她讶异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将鱼吃掉,又将另半条鱼拿去。他头也不抬地吃着鱼,边把粗硬的鱼刺丢在桌上。
她忽然觉得很悲哀。腾然爬上来的火气让她抓了桌上的刺就朝他脸上掷去。
一条鱼啊,其实也就是一条鱼啊,她向他喊:要你这样自私的不关心不体恤不理解不懂得妻子的男人有什么用?
后来,他们的婚姻无疾而终。他想想便后怕,便不敢吃鱼了。
他扔掉一身油渍的衣服,心底里油然生起一股伤感和恨。他想,他恨的,其实是婚姻生活里很多鲜美如鱼肉的东西不见后,所剩的历历的鱼刺。
(作者:潘李君)
陈娟人长得漂亮,工作也稳定,可30岁的人了,还没找到心仪的男朋友。在她眼里,自己是鲜花,男人都是牛粪。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她不胜其烦,为解决眼前的“危机”,最终选择了闪婚。
男人叫张峰,敬业、负责,有担当。但陈娟并不满意,整天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总幻想找到所谓的真爱。
为了顺利过渡,并打好“经济基础”,陈娟一手掌控了家庭的财政大权,每次张峰领到工资,除了留点零花钱,得悉数上交。更过分的是,陈娟制定了霸王条款,所有家务由张峰一人承担。还好张峰懂得怜香惜玉,对妻子言听计从,任劳任怨,绝无二话。
日子平淡如水,没有浪漫,也没有情调,更没有彼此相爱的如醉如痴。陈娟忍不住在想,我的白马王子啊,你到底在哪里?不料就在此时,她发现张峰竟然变了!下班时间变得越来越晚,在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难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她留意了一段时间,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天,张峰出门后,把钱包落在了家里。陈娟灵机一动,便打开翻了起来。果然,在钱包的夹层找到了一张银行卡。顿时,她气得咬牙切齿:“好啊,竟敢背着老娘藏私房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气呼呼地来到自动取款机前,插入银行卡,输入工资卡的密码,一查,居然有好几笔定期存款,数额还不少。
回家后,陈娟打算等张峰一回来,就跟他摊牌。可想了想,又觉得为时尚早,何不假装不知道,到时再悄悄把卡里的钱转到自己的账户,让他有苦说不出,岂不妙哉?她心里这样想着,赶紧把卡塞入钱包,恢复了原状。
张峰回来后,陈娟只字未提银行卡的事。
转眼两年过去了,就在近段时间,陈娟认识了一个“海龟”,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呀。很快地,两个人出双入对,打得火热。一段时间后,她觉得时机成熟,便打算跟张峰摊牌。可找个什么理由好呢?对了,张峰藏私房钱的事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
谁料到了周末,张峰突然说要请陈娟到“你侬我侬”情人餐厅吃饭。陈娟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摊牌呢,可谓正中下怀。
到了那,张峰点了两杯“烈焰情人”,把其中一杯推到了陈娟面前。
张峰神秘地说:“这’烈焰情人’原是一杯毒酒,据说当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时,只要一起喝下它,就能在另一个世界成为一对永不分离的情侣,所以叫’烈焰情人’。”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指了指另一杯,说,“请!”
陈娟做贼心虚,不禁吓了一跳,难道他发现自己有了别的男人,要同归于尽不成?想到这,她迟疑不定,两眼盯着酒杯却不敢端起。
张峰哈哈一笑:“傻丫头!逗你玩的。现实世界可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江湖。”说着,他掏出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来,送给你的,尽管它迟到了两年。”
陈娟神情木然,任凭张峰将钻戒戴在手指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向来木讷的张峰,会来这一手。
戴好戒指,张峰又掏出两张机票:“这是去印尼巴厘岛的,开启我们的浪漫之旅吧!”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陈娟感动() 不已。
张峰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陈娟摇了摇头。张峰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当初时间仓促,条件有限,我们哪儿都没去,现在要好好补偿一下。”
陈娟眼睛湿润,欲言又止。张峰掏出一张银行卡,说:“我一直在偷偷攒着私房钱,就是为了今天能够补偿你。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很早就戒烟了。下班越来越迟,是为了加班;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是在办公室写稿子。两年来,我虽两次升职,并发表了上百万字的作品,但一直没有对你说。因为我知道,仅仅这些,还难以改变你对我的看法。”
陈娟泪眼婆娑,情不自禁地靠在张峰的肩膀上。半晌,她缓缓抬起头,哽咽道:“可是……一切都晚了,我知道你对我好,是个好男人,但却无法虏获我的心。我……我已经……”
张峰打断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说着,他拍了拍手掌,一个戴眼镜的男士走了进来。
陈娟大吃一惊:“原来你们……”
张峰说:“自从你跟我结婚以来,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但我从未放弃过,我们能走在一起,那就是缘分,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好好珍惜。我这位朋友像’海龟’吧,学识渊博,风度翩翩,有房有车,可那都只是表象。我这么做,虽然伤害到了你,但我希望你能清醒过来。”
陈娟目瞪口呆,赧然汗下。
“海龟”说:“嫂子,张峰是个好男人,好好珍惜吧,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张峰端起那杯陈娟未曾喝下的“烈焰情人”,说:“喝吧,从此我们心心相印,永不分离。”
陈娟“嗯”了两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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