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阴影里的爱
(作者:李会)
男人是最好的男人,聪明、善良,女人也是最好的女人,漂亮、温柔。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好夫妻,可惜命运不公,儿子刚刚出世,女人就得了重病。
男人心不甘,背着女人东奔西走求医问药,没用。女人从此不能上班。男人每天忙忙碌碌,精心照料,不让妻子受一丁点儿委屈,他坚信奇迹一定会出现。
就这样,男人在等待中更加成熟,儿子在呵护下渐渐长大,妻子慢慢能够生活自理,希望给这个不幸之家带来阳光和笑声,全家人在希望中等待奇迹出现。然而女人的病缠缠绵绵时好时坏,等过完第十个春节,女人病情加重。男人说,再到大医院看看吧。
省城的大夫看了病历说,这个病是需要长期恢复的。男人非要大夫再检查,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拍片时发现女人肺部有个阴影,非常可怕的阴影。大夫想了想,开了一星期的药,对男人
说,你妻子吃完了再来复查,如果是炎症,阴影会消失的。
男人问,如果不消失呢?大夫说,那就有可能是占位病变了。女人心里咯噔一下,父亲在世时是医
生,她从小耳濡目染,听懂了医生的话。男人不懂,问啥是占位病变?大夫回答说是癌,男人像被电击一般,赶紧挺直腰杆,对走廊里的女人说:“没事儿,是炎症,药吃完就好了。”
男人把女人安顿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出去买吃的。
正是黄昏时分,人行道上,树木凋零,残雪留痕,一片干透了的梧桐叶子轻轻飘落在地,悄无声息。男人的心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叶子落了,明年树上又会长出新芽,人呢?人生是单向车道,没有回程车,万一那阴影不是炎症而是占位病变呢……他不敢往下想。
男人突然觉得这十年的生活值得留恋,女人虽病,生活尚能自理,有了她,他才有家的牵挂;有了她,儿子才会健康成长。男人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那该死的占位病变–他似乎更愿意接受这个……哪怕女人瘫在床上,只要她有一口气,这个家就是完整的。
接下来的日子,男人怀着希望等待,在等待中监督着女人吃下那些仿佛能起死回生的药。一片,两片……一天,两天……女人的药吃完了,也到了复查的日子。复查完,医生说,明天来取结果。
第二天,男人要去取检查结果,女人一反常态,吵着要吃过() 桥米线,还要吃最正宗的。那家小吃店离医院很远,男人说,等拿回结果再去,女人不依,男人只好去买。
男人刚走,女人便挣扎着去医院办了一件事,等男人买回米线,女人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男人终于拿着诊断书回来了,喜得连声说:“阴影消失了,阴影消失
了……”女人不说话,一任热泪横流。“现在好了,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男人说完,紧紧抱住女人,女人也紧紧抱住男人。
可女人的身体还是很快垮下来了,终于像燃尽的蜡烛,熄灭了。男人忍着悲痛处理后事。将女人送上山后,他清理遗物,发现女人的一张照片,是得病前拍的,笑靥如花。男人抚摩着照片,犹如万箭穿心。他忽然发现背面有字,是一副自挽联:上联是:十年病,十年幸,一生无憾;下联是:夫德高,夫良善,来生有缘。那包裹照片的纸上,是一封绝笔信:
亲爱的:
我走了,今生欠你大多,无以报答,终于有机会为你做点儿什么
了。我的病自己清楚,那天支走你去买米线,我到医院取诊断书,
当我看到“晚期肺癌”几个字,就找到医生,恳求对方换了一张
假的,就是你拿回的那张……我的亲人,你千万不要自责,不要
懊悔,你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趁还不老,振作起来,一切重新开始……
十年了,男人满怀希望,从未放弃,从不流泪,直到女人去世,他也是有泪只往肚里咽。此时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关上房门,号啕大哭起来,是为了女人的一颗心,是为了那藏在阴影里的爱。
(作者:张福琴)
出门前,她依然把烧好的饭菜,用电保温饭盒装好,放进他的手提包里,并嘱咐他加热了再吃。他却没像往常一样进公司。其实,他失业已经21天了。
这天早晨,他们之间发生了小小的争吵。她买了件新西服让他试,他一看标价,不由得抱怨:“有衣服穿就好,干吗还要买?”她当时脸色就不好看。走出家门,他听到她在家里掷饮料瓶的声音,砰的一声,饮料瓶撞在墙上() ,也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连日来,他那点脆弱的自尊,在这个早晨被撕扯得粉碎。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抱着头,沮丧极了。刚才接到电话,一个他很期待的职位,却被别人占了去。还好,没把丢工作的事告诉她,他暗自庆幸着长舒一口气。百无聊赖间,他拿起长椅上的一张报纸,叠起了纸青蛙玩。生活的琐事就像一潭逐渐升温的水,感情这只青蛙,是什么时候死掉的呢?
后来,朋友介绍他进了施工队。
每天下班,他急急地将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脱去,就着水龙头冲个冷水澡,然后套上西装,整洁体面地回家。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一切平静如初。
不过他还是觉察出异样。他发现,最近他的午餐里,少不了黑木耳。他从小就讨厌在饭桌上看到任何黑色食物–黑木耳、香菇、紫菜等。她怎么连自己这点癖好都给忘了?
原来打算两个人去的旅行,早上她一个人出了门。晚上,他自己准备晚餐。从冰箱里往外拿东西时,他看到冰箱上放着她的食谱本,顺手翻开,一眼瞥见了中间夹着的那张美食剪报,标题《黑木耳吸收粉尘效果显著》赫然入目,下边是各式黑木耳菜谱。他蓦地愣在那里。一直以来,他总觉得她对他是忽略的。
门开了,是她。她说,一个人旅行怪没劲,不去了。放下行李,看到桌上烧好的菜,她喊声饿,先自坐下吃了。“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他低声问。她伸向盘子的手,微微顿住,但很快放松下来。“知道什么?我知道的是,你把盐当糖放了,哎呀,咸死我了。”她冲他搞怪地吐吐舌头。
他一下没忍住,在她面前哭出声来,像个孩子。
青蛙的视力很奇怪,只能看到动的,却看不到静的。他想:“有时我就像那只愚笨又麻木的青蛙,竟然感受不到那一直存在着的爱。”
(作者:程莫深)
婷的男友送了她一束玫瑰,花瓣很清香,附在绿叶上,甚是美丽。婷闻了闻,眉梢透着幸福。
花瓣没几天就凋零了,婷就把它们收起来,放进一个小盒子,每天都要闻一闻。
后来,婷的男友住进了医院,要换肾。婷这般针刺都怕痛的女子,居然不顾家人的反对,为男友捐上了一个肾。
再见婷时,已是晚秋。婷的男友已经康复,婷笑得很灿烂。
我笑她,你真是可以,为了爱情什么事都敢做,肾可是生命之泉呢。
她笑了,很夸张,你不知道,很疼的,想想要在身上开刀,我心里直颤呢。可是,他说他的心里只有我,心一横就捐了。
其实,我知道自己犯傻,她说,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既然爱他,就应该不计较这些。婷眼圈有些湿润,闪着光点。
又一个为爱而痴情的女子。我有些感动。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初春。() 婷要结婚了,日子就定在情人节。婷为着这一天忙碌着,幸福着。有一天,婷突然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说男友跟她分手了。而她的肾,就那样被白白地挨了一刀,永也不能完整。
婷说,我一心一意地爱他,适应他,可最后还是劳燕分飞。
初夏时节,再次见到婷的时候,是在影院门口。婷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很幸福的样子。婷一边招手一边向我跑过来,拥抱在一起。
我笑她,这么快又找到了另一半?
婷有点羞涩,我们重归于好了,他说他从初春想到初夏,还是我好,他离不开我,我拴着他的命。
夏末的一个星期六,婷说她要结婚了,要我去做她的伴娘。
我说,你可别太热情,得给他点颜色,谁让他对你三心二意的。
婷电话里笑得很甜,都一家人了还来这个,他说了,我喜欢玫瑰,婚礼那天,他要亲自买给我一束。
一周后,婚礼到了,我将自己精心梳理成一个伴娘,陪伴在婷的左右。
距婚礼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婷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拖着长长的婚纱,疯了似的跑到大街上拦了辆的士。
后来,我才知道,婷的男友走了,走得很匆忙,竟然没留下一句话来。他手捧红玫瑰出了花店穿越马路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再没有醒来。那束红玫瑰就成了婷心中永远的惦念。
从这以后,我再没见过婷。
秋天来了,天气一天天清冷起来,城里落满了金黄色的树叶。鸟儿开始筑巢,准备过冬了。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婷的电话后马上赶到医院。婷瘦成了一副骨干,双目已经失明,生命垂危,躺在病床上输液。婷摸着我的手,眼里流下了清泪。婷要我把床头插着的一束玫瑰递给她。婷拿在手里闻着玫瑰的幽香,微微闭上已经没有了光亮的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
可那是一束怎样的玫瑰啊,花瓣已经枯萎,枝叶也凋零了。也许,在婷的心里,那束玫瑰永远绽放着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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