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我做过裸模 – 女娲之爱

大三那年,我做过裸模

(作者:席慕蓉蓉)

01

阳光灿烂的午后,我窝在阳台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偶尔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汽车喇叭声,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中,我看到了一片瑰丽的场景。

傍晚时分,火烧云染红了天空,也给城市的建筑群染上了金色的光晕。

一个穿着及脚踝长裙的女子站在一栋高楼的天台围栏边缘,风扬起她的长发,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

金色的夕阳落在女子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竟有种即将羽化升仙的感觉。

女子张开双臂一跃而下,如同一只失重的大鸟,直直的下坠。白色的裙子在空中被风撩开,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她的身体越变越小,变成一个白点,砰的一声,在某大型购物中心的广场上,与冰冷的水泥地面亲密接触,溅起点点尘土。

“啊!!”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妇女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大声尖叫了起来,车里的婴儿也吓得哇哇大哭。

与此同时,停车场响起了汽车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尖叫声、哭声、附近汽车的警报声混在一起,划破了黄昏的宁静,像一颗石子落在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众人朝声源围拢了过来,地上的女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卷曲着,身体不停地抽搐着,鲜血汩汩地从口鼻间流出,白色的裙子像开了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脑后的水泥地板也腥红一片。

人们都没注意到,女子的嘴角,凝固了一抹诡异的笑。

“小菁,小菁……”我皱着眉,喃喃地叫着,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棉质连衣裙都被汗湿了。

那个跳楼的女子,不是别人,是我的好朋友李菁。我不止一次梦见她,但在白天梦到她,还是第一次。

我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觉得口干舌燥,正要起身去接水。

滴滴,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我拿起放在旁边玻璃茶几上的手机,睡眼惺松地划开手机的锁屏。

微信上有一个好友申请,署名是菁舞飞扬,头像是一个长发女孩风姿绰约的背影。女人穿着及脚踝的长裙,荷叶边的裙摆,别致轻灵,好友申请上写着一行字:财迷,我是李菁。

我的手一抖,李菁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还来加我的微信?

02

我叫小美,“财迷”是我的大学同学给我起的外号。

大一那年,眼看弟弟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家里的父母正在老去,两间土坯瓦房摇摇欲坠,这一切,使我对金钱变得异常的渴望。

班会课上,同学们轮流上讲台发言,聊关于学习目标的话题。轮到我时,我绞着衣角,羞涩地看了一眼台下,轻轻地说,我的目标是争取拿奖学金,还有就是……赚钱,赚很多的钱。

台下的同学哄堂大() 笑,就连老师也惊讶于我的直白。坐在前排,身材高挑的李菁对我淡淡一笑,举起拳头,嘴里的说着无声的“加油”二字。那一刻我暗暗地想,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班会课以后,我得了一个”财迷“的外号,我和李菁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怀着对金钱共同的渴望,我和李菁做过各种兼职,发传单、当家教、站柜台……甚至,我们曾经做过裸模。

大三上学期,每个周六李菁都有自己的安排,回来时显得异常的疲劳,洗了澡就在床上挺尸,我问她去了哪里,她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肯说。

我笑着打趣她,“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李菁飞了一个扔了一个抱枕过来,以示抗议。

一个周六的早晨,舍友各有各忙,李菁也早早就离开了,宿舍显得空荡荡的。

晨风从宿舍的阳台钻进来,裹挟着阳台上小叶栀子花的香气,那是李菁种的花。

我站在全身镜前,脱下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换上蛋糕店的制服,贴身的制服使我的身材显得丰满可人。盘好头发,我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宿舍的平静,电话那端,李菁心急火燎地说,“财迷,江湖救急!速来美院A栋顶楼……还有,顺便帮我带一片姨妈巾过来。”

原来,她平时周六都去美院?我的心中有了一种即将揭开谜底的兴奋感。

(作者:席慕蓉蓉)

03

出门前,我顺手把一包姨妈巾塞进包里,来到美院A栋教学楼的顶楼。

刚走到楼梯的转角,我拾级而上,累得气喘嘘嘘。李菁从教室探出头来,一脸欣喜地向我招手,“亲爱的,你总算到了,大伙都在等着你!”

教室外面贴着一行字:人体课,闲人勿进。我还想再看一眼,就被李菁拽着走进了教室。教室的门窗被黑布挡的严严实实,靠门的墙边中间搭着一个大台子,上面铺着几块衬布。

为了使光线充足,大白天的,开着白炽灯。教室后面是一溜儿支起的画板,画板的后面,是几十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有男孩,有女孩,都盯着我看。

“财迷,我给你找了个当模特的活,三个小时三百元,怎么样,给力吧?”

我忽然恍然大悟,李菁每个周六都会“失踪”,而且收入比我高得多,原来她来这里兼职当模特。

李菁指了指衬布,“很简单,呃,就坐在上面……一节课45分钟,按老师的要求,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就行。”

我算了一下,一个小时一百元,下午还可以安排别的事情,比卖蛋糕划算多了。我扭扭捏捏地走到了那张处在灯光处的衬布上,随意找了个坐姿,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个,小菁没跟你说吗?得先把衣服脱了。”见我像个木头一样杵着,林老师皱着眉头。

脱衣服?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看向李菁,她头一低,不敢迎上我的目光。如果目光能杀人,可能我已经将她凌迟了几百遍了。

我感受到了众人热切的目光,特别是那些学生,有男有女,手里拿着炭笔,目光清澈,似乎都在说,脱吧,脱吧!

我脸上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腾地站了起来,扯了扯身上的短裙,就朝门外走去。

04

“小美,等等!给我三分钟的时间。”我就要下楼梯的时候,李菁将一叠画纸立在身前,一步步地走向我。

第一张画作,是一幅老人的素描画像,老人光着身子,皮肤松弛,曲线软塌,将岁月的无情展露无遗。

“在任何人际关系中,都有潜在的食物链。站在低端的人,则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和竞争。我们这些穷人的孩子,为了生存只能拼尽全力。”

“你看这个老人,已经九十岁了,却还来当裸模,这是他愿意的吗?还有这张,这个老奶奶,是摆夜市卖仿玉的,来这里画一幅画,可以抵她几天的收入,难道,她就没有羞耻之心吗?我知道,你弟弟大学还没毕业,我听说,你妈也病了….() ..”

“求你,你别说了!要脱你自己脱,我是不会脱的!”

我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她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真的很缺钱。但是,赚钱也有该有自己的底线。

“小美,我求你了,他们都在等着呢,要不是我突然来了大姨妈,也不会叫你过来。”李菁突然拉着我的衣服,苦苦哀求道,“再说了,不管是为了艺术而献身,还是为人民币而献身,我们不偷不抢,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时的李菁,软硬兼施,为的就是能让我脱下衣服,“献身于”艺术。

听到为人民币献身时,我忍不住笑了,她看到我表情缓和,把我拉回了教室。

“我可说了,就一次啊,下次不管你来了大姨妈还是大姨夫,我都不会理你了。”我别扭地对她说。

“好,就一次,我就知道小美最好了。”李菁见我同意了,乐不可吱。

我咬着嘴唇,重新回到了位置上,缓缓地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就像揭开了重重的帷幕。

我手中举着一个道具,盘腿而坐,刚开始,我羞得满脸通红。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同一个姿势带来的肢体僵硬麻木酸痛。不到20分钟,我的腿就麻掉了,举东西的手也在瑟瑟发抖。

教室内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纸笔的摩挲声,学生们各自拿起铅笔,在一块块画板后忙碌起来。他们偶尔叼着笔头,不时闭着单眼比划。

他们通过手中的笔,把眼见的一切,分解成七零八落的光影和线条。林老师在学生旁边走动着,有时递上炭笔,抹布,偶尔走到我的身边指出细节要点。

下午回到宿舍时,我的身子像被火车压过一样,手都抬不起来了。我在床上挺尸时,想到这荒唐的一天,涌起一种深深的懊悔。

天,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要是被父亲知道,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更没想到,这段插曲,为我们友谊的决裂埋下了伏笔。

甚至,还间接地要了她的命。

(作者:席慕蓉蓉)

05

毕业后,我来到了一家艺术艺术培训中心做舞蹈老师。

李菁成了一名专业的裸模,在美院特别的抢手,每个月有固定的收入。

我们为了各自的工作而忙碌着,联系也来越少了。

彼时,我和一个叫柯北的摄影师陷入热恋中,享受着爱情的甜蜜。

柯北是新疆人,身形高大健硕,古铜色的肤色健康而凝重,活脱脱一个康巴汉子,和我的小巧玲珑成了鲜明的对比。

工作之余,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他替我拍了很多照片,把我拍得很唯美。照片里,我如丝的黑发披在肩膀,笑得像一朵在夏日里盛开的莲花。

我工作的时候,柯北经常去各地采风,而他都拍了哪些照片,我很少去关注。

有一次,我们激情正酣,情到浓时,柯北吻着我的身体,对我说,“小美,你真美,你能让我拍下你身体吗?就像现在这样的。”

我想起了那次做裸模的经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叹了一口气,把我用力地拥在怀里,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好,不拍就不拍,我尊重你的选择。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一朵圣洁的莲花。”

我没有多想,陷入了他的柔情蜜意里,无法自拔。

有一次,柯北去洗澡,我用他的电脑查资料,我无意中点开了一个名为作品的文件夹。

令我瞠目结舌的是,里面居然是各种女人的裸体照片,而上面,赫然就有李菁的照片!我全身冰冷,就像置入冰窟中一样。

原来,他们认识,还拍了这些不堪的照片,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柯北一脚踏两船?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能去质问李菁吗?如果把她惹急了,她把我当年做过裸模的事情告诉柯北怎么办?不,我是他的莲花,他不可以知道这件事。

柯北出来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他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了摇头,扑到他的怀中,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脑海中却百转千回。

06

一个星期后,李菁和我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她的脸色很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五岁,“财迷,怎么办,我最近被人恐吓,对方说,手中有我的裸照,让我给他打十万元钱。”

“啊,那怎么办,你给了没有?要不要报警?”我搅动咖啡的手顿了一下,面露关切之情。

“不不不,不能报警。不能把他给惹急了。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说不定第二天裸照就会满天飞了。只是,我辛苦攒了这么久的钱,就要打水漂,我真不甘心!”

我好言安慰她,“那个,你能不能想到哪些人的手中有你的裸照?”

“可我问了好几个摄影师,他们都不承认泄露过我的照片。我也相信他们是有职业操守的人。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头大。”

“你要是钱不够,我卡里有两万块钱,晚点转给你。”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可是,财迷……”

“弟弟现在已经工作了,我现在用钱的地方不多,没事的。”

“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李菁不顾形象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咖啡厅里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们。

半年后,我得知了李菁的死讯。

那段时间,她得了抑郁症。她穿着及脚踝的白色长裙,从市里的最高楼跳了下来,成了哄动一时的新闻。

关于李菁的死因,坊间有无数种版本。人们把她做过的事情深挖出来,填充了自媒体素材库。但我更怕他们把我的事情也挖出来。

那天,我和柯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弹出这条新闻时,柯北咦了一声,“这个女孩好像做过我的模特,她要价不高,还挺专业的。死了真是可惜了。”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悔() 意充斥着我的胸腔。原来,他们只是买卖关系。并不认识对方,我误会他们了。

但是,有我做桥梁,他们始终会知道对方,死了也好,永绝后患。

是的,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的那封邮件,是我发给她的。

尾声:

我眨了眨眼,再看看手机,那只是一条普通的好友申请。

李菁死了以后,恶梦一直纠缠着我,令我杯弓蛇影。

我看向阳台,那盆小叶栀子花开得正艳,那是李菁最喜欢的花。

李菁发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如果我当初不去当裸模,该有多好……”

我当初能坚持不拍裸照,该有多好。可我为什么要妥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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