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口述:我那“花花公子”的爷爷 – 女娲之爱

亲情口述:我那“花花公子”的爷爷

(图文无关 图片来源:凤凰网)

  一直憧憬自己有个戏剧化的人生,像电影电视样,过着不平凡的日子,身边发生着怪异的事件。但现在,才会发现平凡的真的是一种默默的幸福。所以,我还是说说我默默的回忆。 2004年是我大三的那年,大学三年天天在寝室看电影动画片玩cs,逃课一半以上,浑浑噩噩。但我一向是个好孩子样,所以家里都认为我在好好学习,至今都这么认为。很多时候我习惯家人这种错觉。那年的5月份,一个深夜,我守在电脑前看《18岁的新娘》韩剧。爷爷大清早站在台阶上等着他们从城里回来,当院子门打开,他们车进来那瞬间,爷爷倒下去了,去世了。我看了,落泪了,那是夜深人静,大概凌晨1点。那是我回忆后的事情,一直没有核实是不是和爷爷去世的晚上重合,但我宁愿相信不是重合,因为我居然没有想到打个电话给爷爷。

  爷爷生日是农历6月14日,一般正好是暑假开始阶段。那年,家里一直有意地让我一定回去暑假。于是,我想着正好赶生日,从西安往家里去。在株洲到醴陵的的士上,我看到路边发生车祸,第一次看到一具尸体躺在路边。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后来至今也没见过,只有那一次。我隐隐觉得不对。

  回来,见了妈妈,只说了一句话,妈妈就催着我去隔壁奶奶家,以往也是这样,我都是书包不放就来和爷爷奶奶打个招呼再整理东西。但这次妈妈基本不愿意和我说话就催我过来。爷爷奶奶住的是那种老房子,很宽敞的门厅,奶奶坐在大门外左边的水泥墩子上,满脸眼泪,说,你爷爷去了。我没有回过神来。奶奶反复地说,你爷爷说你是个好孙,为他争了光。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话。我明白了,抱着奶奶哭。我说,什么时候。奶奶说都两个月了。我吼着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奶奶说爷爷凌晨都自己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躺着,后来就喘不上气,还没把医生叫来,就走了。为了能够土葬,就赶在当天晚上偷偷埋了。想着我从西安回来也赶不及,又耽误学习,还白白担心,就不给我说了。我想去他妈的学习,学习个啥。奶奶翻来覆去又是那句话,你爷爷话你是个好孙,给他争了光。

  我和爸爸立即去了那座山,离家比较远,下了摩托,走了一段杂草丛生路,上了一个坳,就突然出现一个土堆。立着一个碑。我跪在那里,什么都没想,就是哭。后来老爸让我烧纸钱,点香,除土堆上的草。土堆背靠着半山腰上,面对着空阔的乡村。后来,我离开时,跪在爷爷前面,想着奶奶的那句话,下定决心报考生物最好的研究所。中大和厦大的想法就此抛弃,从9月开始了同学都不理解的中科院生化所复习。没有人知道,只是因为听说那里是最难考的。最终没有基础的我还是面试没通过,但笔试成绩通过而同系牛人落榜给了我偿还心愿的自我安慰。想着,我没有太辜负爷爷。

  那时的土堆没有用水泥封好,听说是要让躺在里面的人能够飞出来,不被水泥封住在里面。后来,再去,土堆已经被水泥封好了,只留了坟头一个小洞。

  爷爷叫罗文学。是个很道地的农民,皮肤黑黑的厚厚的,夏天蚊子咬了腿就用力地抓,抓出一道道白印,却丝毫不用担心会抓破。而且有时田里的牛蝇咬了感觉一巴掌拍死就成,根本不用担心变成一个大坨包。小时候夏天老停电,那时我们放暑假,爷爷中午从地里回来,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就给他扇扇子。那时的夏天感觉阳光格外烈,气温格外高。我和妹妹,然后两个堂姐,一起轮流给爷爷扇,每人100下,每人1毛钱。爷爷那时经常直接把茶倒进饭里面,然后泡着吃。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的时候,很多绿叶菜(我总是不知道是什么菜)都有青虫在爬。有一年,爷爷让我们四个人捉青虫,一分钱一条。那一次,是挣钱最多的一次,忘记多少了,只知道很高兴很高兴。

  到了再热点,就要给丝瓜搭架子,那时候,爷爷在很远的地方,姑姑那边有块地,我们就从家里用板车拉着很长的竹片到那边去,第一车是爷爷拉,然后我们帮忙扛到地里去,记得从路到地里有个很陡的坡,板车下不去,所以我们一趟趟地往下搬。然后爷爷在那边搭架子,我们拉着车回去继续拉竹条过来。那时候,别人看见爷爷和我们,就会说,你的孙和孙女就蛮听话啊。爷爷就会乐呵呵的。

  爷爷经常喜欢讲他以前的故事,比如我老爸60年出生,邻居一起出生的很多小孩都饿死了,老爸是因为那时爷爷还担任村里一个啥干部,偷偷地弄了一担米半夜走山路挑回来养活的。然后还有他干活时,有同伴拿他的扁担,好像是说那个人名字中也有一个“学”字,扁担上的学字,所以证明是他的。但是,爷爷说,那个繁体“”上面两个叉他写的是文字,来表明是他“文学”的,所以那个人哑口无言。爷爷说这个的时候总是洋洋自得,笑得非常开心,带着炫耀的口气。我一般是认为爷爷在吹牛。

  爷爷是1931年出生的。这是爷爷去世前一年自己用毛笔在一个大挂历的背面写的,还写了他从小和阿婆一起长大,怎么吃苦怎么一个人孤苦伶仃。现在这根本挂历还挂在我家里的房间里面,正面看着是个庸俗的摩托女郎。爷爷后来经常说的一段话就是,他一个人出来,现在变成这么一大家子,这辈子已经足够了。所以他把卖菜的钱一分一分地存起来。抠门的很,存起来的目的就是去世以后分给儿子和女儿。他自己舍不得吃好的,舍不得用,存起来就是为了让子女分,还来,还给我这个唯一的孙子也算了一份。这就是爷爷的思维方式。

  所以,每次给爷爷烧纸钱,我必定会念叨着大方点,多给小鬼些钱,过开心点。

  听奶奶说,爷爷以前脾气很暴躁,爸爸伯伯姑姑他们都受过。但是后来脾气越来越好,至少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觉得爷爷很温和。尽管脾气很犟,这点已经遗传到我爸,又传给了妹妹和我。都是那种按照自己的思维办事,认准了就不管别人的意见。

  爷爷曾经在军队当过卫生员,所以小时候都是他给我们打针。小时候很害怕感冒啥的,不然就是爷爷拿出一个用小锅煮过的针头,然后摇摇那种小玻璃瓶,然后把药水吸进去,然后推出来一点点,冒出一点水花,把空气挤空,然后那棉花蘸点酒精,在半边屁股最多肉的地方搽一搽,凉飕飕的,然后一针扎进去,慢慢推。最后用棉花按着,拔出来。这时屁股就变得憋着胀着难受的那种痛。好像打进去的都是什么霉素。印象中有时要打很多针,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过了几天都痛不欲生了,屁股上哪边都感觉有了针孔。

  爷爷有时还会给我们放血,就是扎手指,把黑乎乎的血放出来,这个更难受,好像就有过一次这个经历,不像打针,记得很大了,都会惧怕到爷爷这里打针。

  在一大家人聚会时,爷爷总是和大姑父二姑父或我姨父喝酒,然后就述说他当兵的往事。爷爷就没上过战场,所以也没啥好说,就是泛泛而谈,但他自己倒是蛮自得。03还是04春晚有个小品,叫做粮票的故事,讲一个老头喜欢翻来覆去和孙子儿子讲粮票的故事。当时我们一家人就笑得开怀,都说那就是爷爷。然后一到一大家人吃放,爷爷讲古了,我们就说快来听爷爷讲粮票的故事。

  爷爷那时考上高中,就给买辆自行车,无论是外孙还是外孙女还是孙女孙子。标准是400元。那时候来说,算很昂贵了。然后考上大学就给1000。对比爷爷的用钱方式,这种行为真称得上不好理解。

  爷爷喜欢把在路边发现的大片木板和泡沫捡回家,因为他觉得扔在那太可惜了。我上高中时就去了长沙。有时寒暑假回来,爷爷会让我给他挑着菜到菜市场去,然后他卖菜。因为他已经开始老了,挑担子不行了。我们都劝他不要种菜了,但没有用。直到爷爷去世的前一天,他都在外面走了一圈。去世时也没受多少罪,就直接闭上了眼睛。从这方面来讲,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我觉得很安心,因为他总是走得不那么受尽死亡的痛苦折磨。听说死前全身的疼痛是非常难忍的。

  爷爷总说自己是一个孤儿出生,到现在,很满足了。我从来没有梦见过他。现在在家里,我还经常穿他那双长筒雨鞋冲洗院子或在门前地里干活。

  本来应该这样结尾的,但我还是想记录更多爷爷的真实。

  最近才听妈妈偷偷说起,爷爷年轻时候很帅,本来是个乡长,然后和一个军长的老婆偷情,所以犯了错误被打回。而且爷爷这种花花公子的脾性后来也没收起来,还有个私生子。看看老爸和伯伯还有我自己,原以为我们家祖传的老实男人,结果花花肠子出在爷爷那。听说是老爸他们觉得这个会影响我们对爷爷的看法,所以不和我们说。但我知道后,爷爷在我心目中的老人形象,已经开始变成一个从青年到老人的丰满动态。我更喜欢这样一个的爷爷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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