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山男子34小时艰辛寻亲路

　　

　　余震袭来，高敏吓得蹲在地上。

　　

　　夫妻俩上路寻亲。

　　昨天下午4点多，芦山人罗胡兴的面包车，停在芦山县医院路口的一角，左侧前后车门都敞着。

　　坐在驾驶室里的罗胡兴，不停抽着烟。坐在后排的妻子高敏，抱着女儿。3人都望着街头穿梭的人群和车辆，心事重重。

　　车里的广播，不停播报着芦山的灾情。每个信息传到罗胡兴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堆积在心头的石块，越压越重。

　　他愁的是自己怎么寻亲——

　　4月20日8：30

　　父母兄弟姐妹全都失去联络了

　　罗胡兴，50岁，2008年汶川地震后，认准了灾区重建的商机，开始在芦山做五金生意，日子过得还可以。之前，他在湖北谋生。

　　罗胡兴的父母，住在芦山太平镇，父亲已76岁高龄。那里还住着他的大姐、四弟和五妹。高敏的父母，也住在太平镇。

　　前天上午8点02分，大地一阵剧烈晃动。在惊吓中反应过来的罗胡兴夫妇，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拨过去。糟糕的是，太平镇的亲人，全部失去联络了。

　　太平镇靠近震中，是重灾区之一，一时间，无人知晓那里的情况。

　　4月20日10：20

　　驱车上路碰运气，路堵而返

　　一开始，罗胡兴还想碰运气，花了一个多小时，不停地给家人拨电话。

　　屡试屡败之后，一看已经上午10点20分了。他决定开车去太平镇看看，其实他很清楚，能不能进去全看碰运气。

　　作为一个经历过汶川地震的男人，罗胡兴知道，震后数个小时，是震区最混乱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哪条路还能走。驱车上路的结局，不仅印证了他的预感——此路不通。更麻烦的是，他还打听到，前方的路，不知何时能通。

　　以往去太平，罗胡兴只要穿过龙门乡，再开20多公里上山，就能抵达老家。然而，作为芦山地震的重灾区之一，龙门乡这时已狼藉一片，成了第一道“卡口”。

　　他只得返回芦山县城，另寻办法。

　　4月20日11：00

　　帮忙拉了趟救灾大米，继续上路寻找

　　上午11点，罗胡兴接到通知，问他能不能帮忙运送粮食到临时避难所。

　　罗胡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一时联系不上，路也不通，人家都在忙着救灾，我也不能干坐着噻。”

　　罗胡兴说，他拉了大米等物品过去，本来还想帮着再拉一趟帐篷的，然而，心里的隐忧，却总是挥之不去。

　　结果对亲人的牵挂，还是让他开了“小差”，“我还是想再绕绕路，看能不能去太平镇。”

　　结果试走了好几条路，还是不通。

　　4月20日20：35

　　挤进帐篷，一夜无眠

　　时间分秒过去，天色渐晚。罗胡兴一家住进了已经挤着20多个人的帐篷。

　　帐篷里，高敏抱着女儿，时不时觉得胃疼。“她一紧张就这样。”罗胡兴说。

　　实在睡不着，罗胡兴就跑到车里听广播。高敏躺了一会，也跟了过去。女儿跑过来找他们，看见妈妈不时抹着眼角的泪，也跟着哭了。

　　这一夜，罗家无眠。

　　4月21日6：00

　　天亮起就在竖着耳朵听广播

　　早上6点，天亮了。罗家人没有一个人有睡意，早早就起来了。

　　一个上午，他们一直围着那辆已显破旧的面包车，收听广播，希望能捕捉到有关亲人的任何一点消息。

　　罗胡兴问我，现在能不能去太平?可是这种时候，谁又能知道答案呢?

　　高敏劝罗胡兴再试试，他似乎有点犹豫。广播里说，路还没通。罗胡兴深吸了一口烟，再次望向窗外。

　　“要不这样，我们再试试，如果不行，我们再回来。”跟我一起的浙江在线记者童俊劝他。

　　罗胡兴看看我们，又看看老婆，似乎觉得这样可行。他立即熄了烟，发动了车子。

　　“他其实早就想去了，只是害怕又失望而归。”高敏说。

　　芦山县城离龙门乡有18公里山路。让罗胡兴有些意外的是，一路上挺顺畅的，很快就进入了龙门乡地界。

　　他车子开得很慢，不时会侧脸望望窗外，指给高敏看，“这里是二伯的家，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进入龙门乡，这次地震的威力，才真正全景展示出来。路旁，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已伤痕累累。好一点的，墙面裂了大缝，外墙水泥脱落;受损厉害的，整个倒塌下来。

　　“估计90%的房子没法住人了。”罗胡兴说。

　　进入龙门乡大概10公里路，路旁一幢完全倒塌的建筑上，一个孩子坐在废墟顶，手里翻着什么。

　　我们停车去看。原来，这个名叫张小乐的11岁男孩，从自家完全坍塌的房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涂画板，还有几张故事书卡片。

　　而他的母亲张英，还在废墟里拾捡着什么，“什么都没了，孩子父亲还在新疆打工，正赶回来，最快也要两三天。”

　　高敏从车上拿了两根火腿肠，递给张小乐，孩子天真地笑了。我们也把随身携带的火腿肠和巧克力，都留给了这对母子。

　　回到车上，高敏抹着眼角。她说，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很害怕，失去联络的亲人，会不会现在也是这样?

　　4月21日17：05

　　路上遇余震，前面的路又不通了

　　这一路，我们看到身穿红色救援服的队员，还在废墟中搜寻生命;路旁，不时有扛着铁锹的战士走过;很多房子的前院，也搭起了帐篷。

　　除了这些，还有时不时来袭的余震。

　　我们亲眼看到吓人的一幕：路旁一户人家，两层高的楼房，墙体已严重开裂。突然，一波余震袭来，墙上的水泥块，开始哗哗掉落，房子也发出了恐怖的“咔咔”声。

　　没想到，一名中年女子这时从楼里跑了出来，“她肯定是跑到房子里拿东西，结果碰到余震了，吓得不轻。”罗胡兴说。

　　下午5点多，车子开到龙门乡的龙门大桥路口，无法前行了。正在疏通道路的交警说，前面有一处大塌方，路还没通，太平镇肯定去不了。

　　奇怪的是，罗胡兴这时好像并没有多大失望，而是很快把车停在路边。

　　4月21日17：20

　　步行去新街找五妹

　　“我五妹就住在龙门大桥过去的新街上，要不先走到那边去看看吧。”原来，罗胡兴已经有了主意。

　　走过路面已有些残破的龙门大桥，很快就进入了当地人口中的新街，路口写着“古汉一条街”。

　　“知道罗胡蓉在哪里么?”罗胡兴夫妇逢人就问。

　　新街两旁都是店面，有人指了指其中两间说，罗胡蓉一家都搬出来了，去了乡里学校的操场帐篷区。

　　就在说话间，又发生了一次余震，屋上掉下了许多水泥粉，高敏赶紧站到路中间。再回头，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又被吓到了。”罗胡兴说。

　　高敏表情很痛苦，蹲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要不先回去吧。”罗胡兴有些心疼。“还是去找找吧。”高敏却坚持。

　　罗胡兴扶着她，转进一条小路，又开始问人。

　　4月21日17：45

　　兄妹一见面，先问“爸爸呢”

　　学校操场上，蓝色的帐篷，搭了十几排。在一个转角，罗胡兴突然叫了起来，“找到了!”原来，他看到了五妹的女儿。

　　“舅舅，你怎么找来了。”侄女脸上满是惊喜。罗胡蓉正抱着孙子，坐在帐篷里。看见罗胡兴夫妇路过窗口，就喊了起来。

　　罗胡蓉一回头，很惊讶，“哥，你怎么来了。爸爸呢?”提到这句，兄妹两人脸上刚露出的一丝笑容，又打住了。

　　高敏一进帐篷，就捂着肚子倒在了床上。罗胡蓉赶紧拉她去医疗点，让医生看看。

　　罗胡蓉抱着孙子，一直在和哥哥商量去太平镇的事。“昨天还是爸爸的生日，本来都想好上山看他的，但遇上地震了，人都联系不上。”她说。

　　罗胡兴安慰她，别着急，路应该很快就能通了。

　　兄妹俩约好，今天一起去找。我们也会一直关注他们的寻亲之路。(记者　解亮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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