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他从百万富翁到了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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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山西太原。读初二时还是个又瘦又小的毛丫头,不过因为我很容易相处,又爱笑,所以很得大家喜欢。”笑容被话音催开,那是不打折扣的笑,要一直笑到眼角跳出几条小小细纹,秋水明眸因此漾起。
有一天,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拦住了我,傻傻地说:“我请你去溜冰吧?”说着还抓抓头发。我断然拒绝了,我怎么可能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没礼貌邀请!后来才知道,他是临班的,叫原武,刚从一个县城转学到太原,是那里出了名的坏小子。
没想到,几天后,“坏小子”竟转到了我们班,还成了我的同桌。可能因为第一次的相遇给我留下了坏印象,对原武我一直是下意识地敬而远之。
一年半后,原武因为打架被学校劝退,回了大同老家。他走时,我竟莫明地怀着歉疚:要是以前我收他作业时候,态度好一点就好了。
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收作业的时候,总是要一遍遍地催促原武,因为他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在我的督促下完成前一天的作业。在同学的一年半时间里,我们的接触仅限于此。
可是,我总觉得我的身上常常粘着一道目光,而那目光来的方向就是原武所在的方向,这让我更加地讨厌他。实际上,同学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不声不响,也从没有搅扰过我,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坏。
霭尘轻轻地叹息了,她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怅惘。
记得好清楚,1996年11月1日早上,消失快两年的原武突然出现在我们校门口。他对我说:“我帮你过生日吧?”看着他一脸的诚惶诚恐,我心软了。他在一个同学家里请我们聚餐,买菜做饭全是他一个人张罗。
原武走后,他最好的朋友告诉我:为了这场生日会,原武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做了一年小工,这次他回去,除了路费,身上一分钱都不剩了。可是我不但没有和同学们一起送原武到车站,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原武走得很沮丧,他觉得我清高,看不起他,因为他穷,因为他只是小县城里一个无名的穷小子。他狠狠地对那个朋友说: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要让她看到有本事的我。
我在心里说着:“不是,不是。”甚至想告诉他,因为家里小孩多,这还是我16年来过的第一个生日。可是,原武彻底地远离了我的生活。
2004年10月的一天下午,我在工作了5年多的超市办理离职手续。当时,我和恋爱了5年半的男朋友分手,我想换份工作,也换份心情。走出公司大门,想起还有些杂物,就折了回去。一进办公室,同事就笑着说:“哈,真是个大忙人,刚走就有人找。”顺手递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我拨过去,无人接听。我把它当作同事送别的玩笑,一笑了之。
几天后,在好朋友的婚礼上我被问到:原武前些天途经太原时找你,找到了么?我想到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原来是原武。
从席间的交谈里得知,原武从给别人跑运输,到在山东拥有自己的运输车队,直到当上老总,只用了5年时间。到如今,也算得上事业有成了。
“我不知道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是不是我们两个人就能平淡无奇地过完这一生。”霭尘的声音里有一种低沉的空洞,那是岁月的一马平川触碰到了命运的崖石。
11月4日上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当对方报出原武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竟有一瞬的恍惚。他还是不太会说话,一连问了好几遍:“你好么?”像个熟络的老朋友,却又一下子跨不过分开已久的门槛,于是,话说起来也有点条理不清。最后,他说,我去看你们吧,很想念你们。所谓你们,指的是包括我在内的初中同学。
同学们知道后都要我催原武早点过来,于是我发短信他,没想到他回的是:“我最近很忙,能来山东看我么?山东很好玩,就当休假吧。”后来原武告诉我,那条短信是他同事帮他回的,他当时正好出门,手机落在桌上。而那时他已处理好手边的事准备到太原了,听说我要到山东看他,竟高兴地顺势抱起了帮他回短信的同事。
11月7日凌晨5点,我在淄博火车站看到了原武,他捧着一大束花向我走来。此前,我预设了见面的样子:要像老朋友一样拥抱一下原武,最起码让他知道,我没有清高得看不起他。可是,当我准备好怀抱的时候,原武突然将那束花塞在了我怀里,硬邦邦地说了句“欢迎你”之后,就跑去拉车门了。我居然没有表达歉意的机会,但很快我就释然了,眼前这个27岁的男人,与10年前比起来,并无太大变化,依然直率而莽撞。
霭尘的眼中有两簇明亮的东西在跳动,这让她的脸庞也生动起来:“比如在车里,他一直盯着我看,和10年前我收他的作业时一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在洗尘宴上,原武很高兴,也喝了很多酒。晚上,我送他回住处。时间很晚了,我决定先在他的住处将就一下,也好照看一下酒醉的原武。我在床上合衣而卧,原武则裹着一床薄被窝在沙发上。我们都没睡,讲些10年前的旧事……淄博的那个冬天特别冷,原武讲话都“咬牙切齿”了,我就跟他说:到床上捂一会吧,暖和了再去睡。
“也许是我太粗心了,我只当原武是老朋友,可是10年了,很多事都已改变。”霭尘脸上浮出的哀伤很快掩上了起先满溢的笑容,“原武突然吻上了我,我想推开,可是我没有。以致接下来,我们迈出了那错误的一步。”
呆在淄博的7天,原武欢喜得像个孩子。可是我也知道他已经结了婚。
我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成了一个第三者。我还没有理明白自己的心思,就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泥沼。也许是7天的时间太短暂了,也许是10年的时间太长久了,我努力打量自己的感情,明明讨厌老师口里的那个坏小子,如今却怎么习惯甚至喜欢上他的执着?
要回太原了,原武百般挽留,甚至走到门口,他竟像个孩子,佯装找不到车钥匙。我要出门了,原武坐在沙发上哭了。最后,我们一起回了太原。
大概这只是错误的开始,如果我坚定地在那一个星期后就离开他,说不定所有的故事都能在那时划一个及时的句号。我不后悔自己由喜欢直到爱上原武,可是我后悔因为没有终止的这段感情,而带来太多无法挽回的痛苦。
我觉得似乎是安排好了的,厄运接二连三地降到了原武的头上。先是回太原后的第二天,原武接到电话,车队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废了两辆车,大家急得焦头烂额,他却不肯离开太原半步,只是打了几个电话,稍做安排。为了逼他回去,我向原武提出分手,原武不同意。为了让他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我借口单位外派,第一次到了武汉。
我的离去刺激了原武,他本来是应该去天津验收一批运输的货物,可却转道去了西藏。公司出了问题,损失过百万,他却人间蒸发般什么都不顾了。在西藏他喝了酒,又起了高原反应,在当地一个小卫生站昏迷了三天。原武在西藏不肯回,我哄他回了太原,我自己也回到太原。当我看到消瘦的原武站在门口,我的泪一下子控制不住了。
但我似乎不是一个能给原武带来好运的女人,原武回来不久,他公司的最后几台运输车又在高速公路上出事了,这一次,他不仅丢掉了几百万的货和车,而且因为无力偿还贷款,银行冻结了他的资金。原武破产了。
原武大概是真的累了。破产后的事宜他一概不去理会,也没有重新开始打拼的准备。一天,我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你朋友为你买了一份保险,金额是20万,你能来签字么?原来,他悄悄卖掉了最后一辆车,要给我买份保险。我的心针扎般地疼了,没有去签字,而是悄悄地又来到武汉。
“为了让原武再也找不到我,我换掉所有联系方式,断绝和所有朋友的往来。再过两天,公司就要派我去广州了。该结束了,我希望断绝了我们的关系后,他就能振作起来,重新交上好运。”霭尘轻轻地说。
记者手记
多年以前,空调还没有流行,武汉人过夏天都是门窗大开。那时,在夏夜点亮了灯,便会引来许多飞蛾在光亮左右徘徊,有时还能听到它们撞击灯罩的声音。
飞蛾撞在灯罩上,虽然也可能有损伤,但毕竟不危及生命。时间再往前回溯,古时的飞蛾就没这般幸运了。晋朝支昙谛作《赴火蛾赋》,其中写道:“烛耀庭宇,灯朗幽房,纷纷群飞,翩翩来翔,赴飞焰而体,投煎膏而身亡。”所以后人用“飞蛾扑火”来比喻不惜牺牲而有所作为,或者自寻死路,
于是想到了原武,他将霭尘当成他不惜代价–事业,财富,甚至于家庭–孜孜以求的爱情对象,可是在追逐的行程上,目标正确与否,直接决定了结果。而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不计后果?
古今对照,可见飞蛾扑火,非是爱火,而是爱光明。至于什么是火,什么是光明,这其中的异同恐怕是我们很多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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