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灵魂何物：妈妈也在“廊桥遗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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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当人死的那一刻，将会失去21克的重量，这就是灵魂的重量，灵魂离开躯体，就是死亡。21克，一个生命的重量;42克，两个生命的质量。这是来自电影《21克》中关于灵魂的说法。”广州青年教师宋小青借助这个说法，2015年5月底向本刊记者讲述了她的母亲触目惊心的灵魂出轨事件。这幕中国版的“廊桥遗梦”，让四个家庭风雨飘摇。下面是宋小青的自述……
悔带妈妈做家访，间接帮她找到灵魂债主
我今年26岁，是广州市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我的父母都是57岁，均为另一所中学的语文教师。我有个大我三岁的哥哥。我们是标准的教师之家，哥哥、嫂子也都在中学教书，哥哥是地理老师，嫂子是化学老师，我丈夫是我同一所学校的体育老师。
我们一家人温文尔雅，被人誉为正能量的代表。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在我和哥哥的印象中，母亲外向而又强势，父亲一直沉默寡言，他们的关系不冷不热，家里的氛围凝重而又压抑，这是我们兄妹多年难以解开的心结。
2014年五一节，我跟林立结婚一周年，邀请了双方父母、证婚人以及几个亲友吃饭。晚上，我的老公林立突然扳过我的肩，幽幽地说：“白天，你妈看到我父母嘻哈打闹，深深叹了口气，我有个直觉：你父母的婚姻肯定有问题，你妈肯定过得不幸福。以后你对你妈好点，多关心她老人家。”林立的话我觉得不无道理，这也点中了我心中的一个隐痛。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父母开怀大笑过。我也觉得自己作为女儿，本应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可我更多时候是想从母亲那里得到爱，对她的关心却不够细腻。此后，我对妈妈的关心多了起来，我购物、美发、护肤都叫上妈妈，我的体贴陪伴令妈妈脸上多了少见的笑容。“您爱爸爸吗?”一次逛街，看到前面有老两口牵手走，我借机问妈妈。“啥爱不爱的，老夫老妻的，爱不爱不都把你们养了这么大?”母亲答非所问。我试图跟妈妈谈谈她跟爸爸的感情，但每次我刚挑起话题，妈妈都竭力回避。
我是初中的班主任，班里有个男生叫李晖。他的父亲是一名身家千万的地产商，再婚时生下了他。李晖成绩一般，但思想很前卫。我每次批评李晖不好好写功课，李晖就会说他父亲不在乎他的学习成绩，只在乎他背多少名篇，识多少字，每天开心不开心。李晖在他父亲的纵容下，经常上课捣乱，还在同学之间散布读书无用论。我多次规劝，李晖仍然我行我素。到了初三，为了不影响到别的同学中考学习状态，我决定利用周末做一次家访。那天回娘家，听说我在为李晖这个学生头疼，执教经验丰富的母亲提出陪我一起去做家访。
2014年9月20日下午，我和母亲来到了李家的豪宅。李晖的父亲李祥林打开大门的一刹那，他和我母亲惊讶不已地看着彼此，看了好久，然后，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一起大叫道：“老同学!”原来，他俩竟是大学同学!于是，一个下午，他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我根本就插不上话。
李晖的妈妈去泰国旅游了，我跟母亲费了好大劲才婉拒了李祥林请我们吃晚饭的要求。临走时，我妈妈热情洋溢地说一定会常来。回来的路上，妈妈竟拒绝跟我同行，让我先搭车回家，说她想起了一些旧事，想一个人静静，自己走一会。我当时还没想到，这次妈妈陪我家访，播下了滔天大祸的火种。次日早晨，李祥林给我打电话，说认真教训了李晖。他还开玩笑：怎么能让老同学的女儿为难呢?他再次邀请我和妈妈常去他家玩，最后竟说了一句：“你想不到吧，你妈妈当年是我们大学最美的校花!”
“陪妈妈去买衣服好不好啊!”国庆节那天早晨，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我习惯了妈妈的素净和不苟言笑，她突然变成一副小女人的做派，让我很吃惊。我丈夫林立曾是我妈妈最宠爱的学生，凡事都站在她的一边，他极力让我陪妈妈购物，还拿出2000元，让我替妈妈买衣服。我无奈地跟妈妈约了附近商场门前见。
见到妈妈，我差点没认出来。她穿一条浅蓝色碎花裙，头发烫了波浪卷，抛弃了梳了二十多年的那种简单直发。“返老还童了!”我不禁调侃妈妈。“从前，我可是校花呢，李祥林是我的初恋，要不是你外公看你爸爸人老实本分，说跟这样人过一辈子踏实，而李祥林太活跃靠不住，一定要我嫁给你爸爸，我就嫁给李祥林了!”妈妈有口无心地说着，我听了心里五味俱全。
那天上午，妈妈买了几件时尚的秋装，颜色都比以往艳丽。在试衣镜前试一件浅紫色毛衣时，只见她两眼炯炯有神，好像怀春的少女……“我们去音像店买两张影碟，李祥林给我发邮件，让我看两部老片，其中一部是《北非谍影》，另一部是《廊桥遗梦》。”走出商场，妈妈拉着我找音像店，买到影碟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问世间灵魂为何物?出轨何须披上别致外衣
回到小家，我疲惫地躺在床上。这时，林立走过来询问我和妈妈的购物情况。我把上午妈妈的反常状态讲给他听。说妈妈已经在和李祥林互通电子邮件了。尤其是回来路上，妈妈说判断男女之间是不是真爱，就看彼此的灵魂爱不爱，不需要任何外物来证明，两颗心随时都能感觉到爱不爱……我说到激动处有些气愤，没想到林立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你妈说得没错啊!判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本来就要看灵魂啊!有时男女之间的好，未必是爱，可能就是好而已，就说你爸跟你妈吧!一天一句话没有，你觉得这是人过的日子吗?你妈教我们时，跟学生在一起别提多开心了。我想你妈能忍这么多年，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哥，估计她跟你爸早散伙了。委曲求全，只为了不让儿女生活在一个感情残缺的家庭，多伟大一个女人，你就别不拿你妈当人了!再说不就是偶遇初恋恋人吗，值得这么紧张吗?”林立话糙理不糙，可我害怕妈妈任由那种情怀疯长，不能自持，最后没法收场。
2014年10月3日，林立邀请父母和哥嫂来吃饭，说他做东，全家一块去九华山玩玩。我觉得是个好主意，说不定拜拜佛、敬敬神，人心就清净了。但妈妈坚决反对：“你们谁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是哪儿都不去，我最近准备看100部好莱坞获奖影片。看了《北非谍影》、《廊桥遗梦》，我觉得几十年简直白活了……”
“《廊桥遗梦》的女主角为什么对摄影师念念不忘，因为他们灵魂对接了。我现在才理解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那句‘人与人之间，是有灵魂通道的’!”妈妈一副抵死也要寻找灵魂的感觉，连林立也茫然了，而我哥哥更是仿佛不认识母亲似的。嫂子因为结婚时的一件小事跟妈妈之间有小芥蒂，这时她的脸上一瞬而过的幸灾乐祸让我凌乱不堪的心颤抖了几下。而父亲对这些视若无睹，不回应、没表情。我们做子女的都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爱情;说不爱，父亲根本没有外遇，但他就是对妈妈无动于衷，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内情呢?
“究竟什么才能衡量两个人之间是否有爱情?”回家的路上，我问林立，他答非所问：“这次，我真觉得你妈不对劲，真感觉她陷进去了……”此时，还有3年父母就退休了，却突然弄出这么一出戏，搞不好会毁坏一生的清誉，祸及我们儿女们……我们没有权利阻止母亲寻找灵魂的快乐，可这明摆着的婚外情，难道就该道貌岸然地盛装存在吗?
妈妈说她见了李祥林后，心终于不憋屈了，终于觉得活着有奔头了。过去不碰的书，不碰的电影，都成了妈妈的宝贝。妈妈反复列举《廊桥遗梦》里女主妇跟摄影师的爱情，说明灵魂的重要性;还用《北非谍影》里“高尚”的爱情指责父亲;她的很多话深深刺激着每个家人的神经。我感觉到这个家快爆炸了，而导火索就握在妈妈的手里，但打火机却在每一个家庭成员的手上，忍不了时，谁都会点燃!
2014年12月中旬，我和哥哥回父母家，当时父母都没回来。我要用妈妈书桌上的电脑上网，发现电脑没关机，妈妈竟没关她的电子邮箱。仔细看了妈妈跟李祥林几百条的往返邮件，我当时就崩溃了……
“我每次看到你的电子邮件，都能闻到油墨香的味道，就是早年课堂偷传纸条的味道。油墨香的味道真实，我们都老了，可你给我的，我老婆给不了我，我们是精神契合，这是年轻也没办法的事情。”
“这世上任何一种香气，哪怕是被踩在脚下，也会四处弥漫。看到你的邮件，我也能闻到油墨香，顷刻间就自动量出自己灵魂的重量，连秤砣都不用。有部电影叫《21克》就是专门讲灵魂的，灵魂21克，我俩合起来42克，还不到一两，却比全世界更重要!”
“幸福的秘笈，就是只负责劳动，不负责占有。把劳动留给自己，也就等于把果实和快乐留给了自己。把占有欲奉送给别人，也就等于把烦恼丢给别人……”
我把哥哥拉过来，哭着让哥哥看妈妈和李祥林的邮件。哥哥的话惊得我目瞪口呆：“我听姑姑说过，要不是外公强制，妈妈当年是不会嫁给父亲的。父亲家境贫寒，上大学得到教授外公的资助，是为了感恩才娶母亲的，他本有个青梅竹马的农村女孩。失恋的李祥林服毒自杀未遂，为此妈妈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李祥林大学毕业去北京做了公务员，后来下海回广州做生意，再婚娶了小他十几岁的女人。”哥哥让我不要过多操心父母的事，说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分寸!
知道得越多，我心里越翻江倒海，担心惹出是非，我甚至担心父亲有一天会爆发，闹出人命来。
[后记] 宋小青对采访的记者深有感触地说：父母几十年对过去都无法放下，才是现在遭遇这场蜕变的原罪，灵魂这东西真是太可怕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却能将你的家庭，甚至人生搞到支离破碎!
追寻灵魂的归依，让人对宋小青妈妈的外遇似乎多了一点理解，但这搅得四个家庭不得安宁，他们又不需要负真正责任的灵魂伴侣，这种灵魂的罪，谁能审判?“我不做对不起家庭的事，但谁也限制不了我在心里爱谁。”这恐怕才是宋母的心思，也是宋小青这个女儿的无奈吧!而这，不也是所有人的无奈吗? □
编辑/杨俊枫 刘鉴萱 作者：于澄澄
选自：知音月末版2015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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