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被救女人不是浮云，生命尽头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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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前，广西北海女人钱月红与情人在海滨约会时遭遇涨潮，被困海岛;来自武汉的游客王奎礼和好友结伴相救时，不幸命丧大海。然而，因为见不得人的情人关系，钱月红在答应陪王奎礼妻女作证，为王奎礼申请见义勇为称号的前夜，突然与情人不告而别。遍寻不着的王妻无奈之下，带着女儿黯然回到武汉，生活从此跌入了困顿。她对这对忘恩负义的被救男女满是怨恨!3年之后，一直煎熬在负罪油锅中的钱月红不幸罹患绝症。在生命最后时光，她决定带着仅剩的5万元救命钱去赎罪，王妻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丈夫救人魂归大海，
获救者“逃跑”忘恩负义
2007年7月2日，张芳和丈夫王奎礼携6岁的女儿王晓，搭丈夫大学同学方朋的新车，直驱广西北海市涠洲岛领略大海风光。
时年33岁的张芳，出生湖北孝感，高中毕业后一直在武汉打工，2000年与老乡王奎礼结婚。王奎礼是武汉高丽山商贸公司的销售经理，平日乐于助人。2002年，女儿降生后，小两口拿出全部积蓄，在口区融侨锦城按揭购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住房，考虑到双方父母年岁已高，张芳辞了工作，在家全心带孩子。
由于每月近2000元的房供要花去丈夫大半工资，这几年张芳一家生活比较节俭。但这次在武昌区徐东开文化公司、刚结婚的好友方朋和妻子邓琳热情邀请他们搭免费车去广西玩，王奎礼一家当即答应了。
7月5日下午，张芳带着孩子和邓琳在北海涠洲岛沙滩上嬉戏，王奎礼和方朋在泡海澡。傍晚时分，海边刮起了风，张芳担心女儿着凉，先行回到附近的宾馆给孩子加衣服，事毕当她准备重返海边时，方朋突然打来电话，慌张地说：“嫂子你快过来，王哥出事了!”
张芳大惊失色，一把抱起孩子飞奔到海边时，堆放丈夫衣物的下海处已聚集着许多人。方朋见到张芳，既焦急又难过地说：“刚才突然涨潮，我和王哥下海救人，他被卷进海里去了。”张芳如遭雷击，瘫倒在地。
很快，附近几拨热心的渔民驾着船下海帮忙搜救。泪眼模糊的张芳搂着女儿，声嘶力竭地向着茫茫大海呼喊丈夫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波波海潮声。
这时，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走过来，十分歉疚地说：“大姐，对不起……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罢，他们跪在沙滩上，双手合十祈祷。
方朋告诉张芳，他们正是获救者。原来，方朋和王奎礼在泡海澡时，见起风涨潮了，很多人都已上岸离去，也打算上岸，却听见从不远处的猪仔岭岛上传来呼救声，只见一对男女正挥舞着衣服朝他们这边大喊。而此时，猪仔岭岛通向海岸的走道已被涨起的潮水吞没。水性很好的方朋要去施救，平日乐于助人的王奎礼泳技虽一般，但见情状危急，也忙跟着游去。方朋成功地带着那名男子先游了回来，王奎礼抱着那名女子游到中途时体力不支。方朋赶紧过来接应，拉住了那名女子，并扔给王奎礼一只救生圈，不幸的是他没有及时抓住，救生圈马上被汹涌的海水冲走。等方朋将那名女子救上岸，王奎礼已经没影了……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搜救工作也告停，这意味着丈夫几无生还可能。张芳五内俱焚，大放悲声。经方朋等人劝说，才带着女儿回到宾馆休息。被救男女掏出身上所有现金，哽咽着说：“大姐，都怪我们。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我们就是您的亲人……”
深明大义的张芳擦着眼泪，拒绝了他们的心意。方朋安慰她说：“王哥是救人才遭不测的。我们明天就去政府申请见义勇为称号……”听了这话，被救男女惊魂般对视一眼，继而，女的低声附和说：“王哥是救人英雄，我们明天一定陪您去当证人。”他们又好一番安慰张芳，才起身告辞：“大姐您早点休息吧。正好我们也住在这家宾馆，明早我们来叫您。”张芳木讷地点点头。
次日早上，张芳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那对男女来敲门。她和方朋到前台登记处一询问，竟吃惊地得知他们早在半夜里就匆匆退房了!当她好话说尽，从前台打听到他们的住址并找过去时，才发现查无此人。他们住宿登记时用的身份证是假的!
无奈之下，张芳一边筹钱请人继续打捞丈夫遗体，一边在方朋夫妻陪同下，到当地政府申报。然而，因为没有最关键的受益人证明，而知情的方朋夫妻与王奎礼有利害关系，他们的证言又不能作为直接证据，王奎礼是否见义勇为一时无法认定。这样一来，丈夫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悲愤和焦躁一下子将张芳击倒了，昏迷、高烧，说胡话，她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一周后，张芳病情好转，但事已至此，只好忍痛含泪地带着女儿，随方朋夫妻黯然返回武汉。
母女落难怨恨疯长，被救女煎熬在灵魂深处
这次自助游，王奎礼等人都没买保险;他出事后，单位出于人道主义，送来了一万元慰问金。而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张芳又没工作，今后日子怎么过啊?
迫于生计，张芳开始四处寻找工作。屡屡碰壁后，她才在江汉区常青路的化工批发市场找到一份仓库保管员的工作，月入不到1000元。更打击她的是，2008年6月，由于化工市场搬迁，她失业了。偏偏这时，王奎礼70多岁的父亲心脏病加重必须做心脏搭桥手术，张芳只得四处求人，借了4万元将老人送进医院。
失业加负债，让张芳无力偿还房贷，便以低价卖了房子，但还掉尚欠房贷和债务后所剩无几。无处栖身的她，带着孩子在汉口陈家墩租了个条件简陋的单间安顿下来。2009年5月，她辗转在口区长丰大道夜市一条街靠给人擦皮鞋谋生。有街坊看她带着孩子生活得十分艰难，主动帮她介绍对象，她婉拒了。
无数个漫漫长夜，张芳总拿出丈夫的遗物——当初下海时留在海滩上的衣服和手机反复摩挲，泪水横流……而内心对那对负心男女的怨恨更深了：“就算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能溜之大吉啊，难道担心我讹诈他们吗?”她甚至反复诅咒他们落不得好下场!
然而，挣扎在苦海中的她并不知道，当年的被救者之一、那位逃遁的女士，良心一直煎熬在油锅中。
她叫钱月红，33岁，在北海市海城区步行街上开有一家电器经销店;一同被救的男子叫高巍，39岁，是广西一家电器公司销售部副经理。两人在生意场上认识，并成为了一对情人。各有家室的他们约定不破坏彼此家庭。那次，两人去涠洲岛浪漫时，顺着走道登上了猪仔岛，没想完全沉醉在诗情画意中的他们忘记了涨潮时间，等发现潮水步步紧逼时已被困岛上，幸遇方朋和王奎礼及时施救才拣回性命。
王奎礼遇难后，钱月红和高巍都心存愧疚。因担心抛头露面会导致婚外情曝光，原本打算陪张芳去为救命恩人申请见义勇为称号的他们，犹豫良久，最终在半夜选择昧着良心离去。可这一走，钱月红内心再也没安宁过。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王奎礼的她，也曾想再站出来，却不想因此失去深爱着她的丈夫狄勇，又打起了退堂鼓。
内心纠结成一团的钱月红，从此经常失眠，白天精神恍惚，吃不下饭，右侧乳房及周边胸肋部位也开始牵扯性疼痛，但她并未在意。2009年11月，实在没心思做生意的钱月红，将电器经销店转让了出去。她整天呆在家中，每当看到宝贝儿子围着爸爸撒娇时，她就会想起那个对着大海哭喊“爸爸”的孩子，那对母女的泪眼一直烙在她心里;从电视上，她只要一看到大海，就浑身哆嗦……由于心理压力过大，她向高巍提出一起去寻找那对母女。此时已荣升为经理的高巍断然拒绝道：“要去你去吧，他是救你才死的，又不是救我死的。”他还警告说，“你要找是你的事，不要把我扯进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曾经温情脉脉的情人终于露出自私的嘴脸，钱月红和他大吵了一架，断然分手。她懊悔不已，无处诉说的愤懑堵在胸口，使她的乳房疼痛迅速加剧。2010年五一前夕，丈夫狄勇将她送进北海市人民医院作了详细检查，竟然被确诊为晚期乳腺癌!
这一跪之间，3年多的恩怨，穿越岁月的风尘直抵张芳内心。她扶起钱月红，将银行卡推到她面前：“我们家王哥舍命救你，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这笔钱你留着治病吧，不然怎么对得起王哥。”一番话，说得众人泪如雨下。钱月红心头压着的巨石也彻底搬开，觉得无比轻松。临走前，她执意让张芳收下了5万元钱。
2010年12月底，狄勇雇了一辆专车，将身体极度虚弱的钱月红接回北海治疗。每个星期，张芳都打去问候电话，并四处打听治疗乳腺癌的偏方发到钱月红的手机上。2011年1月底，钱月红病入膏肓。2月1日，钱月红卸下了满心的负累，平静离世。狄勇遵从妻子的遗愿，将其火化后的一部分骨灰撒入涠洲岛海域——她说在海下再见王奎礼大哥，一定要亲自道歉。彼处海风拂动，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似在诉说这个曲折而又催人泪下的心灵救赎故事……
□ 编辑/雷博 作者：桦桦
选自：知音月末版201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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