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血案”留下一双孤儿：以养父的名义“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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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前，因将邻居李巍酒后戏言当真，谭永成失手杀死妻子。案发后，谭永成锒铛入狱，留下年迈的父母一双弱小的儿女。心怀愧疚的李巍主动接手照顾谭永成的孩子……8年后，看着渐渐长大的姐弟俩，李巍道出当年的真相，姐弟俩会原谅他吗?本刊特约记者经过采访，了解到这出人间真情的回合辗转——
1968年出生的李巍和妻子王雪芳是江苏盐城人，早年来扬州打工。1996年在夫妇俩在扬州国庆路上开了一家副食店，隔壁是做蒸菜的谭永成、洪金娥夫妇，他们来自贵州铜仁。两家人互相照应，关系非常不错。
2003年，已育有一女的谭永成又添了儿子谭浩，两口子忙得不可开交，争吵也日渐增多。性格火暴的谭永成气急了就动手，李巍多次帮忙拉架。另外一名固定救火员则是蒸菜馆隔壁水果店的老板周志成。时年40岁的周志成独自经营着水果店，妻子在老家宝应县照顾上重点中学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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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成有着江南男人的细腻，最反感男人打女人，所以每次他都会批评谭永成，并安慰洪金娥两句。次数一多，谭永成心里不爽，但碍于在一条街上做生意，也不好意思拉下脸。
2007年初，由于门口修路，生意每况愈下，谭永成焦虑不已。这时，他发现洪金娥竟背着他一直给娘家汇钱，夫妻俩矛盾加剧。2007年7月初，因儿子谭浩调皮，把一摞蒸汤的陶瓷钵推倒了，谭永成打了儿子，洪金娥护着孩子，谭永成抡起拳头打了洪金娥。
洪金娥哭着抱着儿子跑出店。傍晚，周志成把他们母子送回店里，还说如果不是他，洪金娥抱着孩子都离开扬州了，他还让谭永成对妻儿好点，别总是动手打人。此话在理，但谭永成却听着刺耳又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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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3日晚上8点左右，谭永成拿了些菜，在店外林荫道下支起桌子，并叫李巍过来和他喝酒。谭永成牢骚满腹，还抱怨周志成多事。李巍劝道：“谁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人家周志成是一片好心，你当成驴肝肺。”他这话让谭永成更来气：“什么呀，我们两口子一闹，他就站出来多事。以前帮着我老婆，如今连我儿子都护着，弄得我像个外人……”
李巍借着酒劲戏谑道：“兄弟，你还别说，我看你那小儿，还真不随你。不仅模样比你周正，还逗人喜爱。你看他见了你像老鼠见了猫，看到周志成像看到亲爹。你要反省下自己，为啥你儿子都跟你不亲……”
谭永成一听，脸色大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快告诉我!”原来谭永成一直怀疑老婆和周志成关系不正常，李巍让他不要瞎想，自己只是开玩笑。可谭永成还是一遍遍追问，李巍烦了，起身要走并呛道：“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个大老爷们怎么喜欢往自己头上扣屎啊，我要是你老婆也跟你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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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性格偏激的谭永成不仅把李巍说的话放到了心里，还犯下滔天大罪。
晚上9点左右，洪金娥已关了店门。谭永成回到店内逼问她和隔壁周志成究竟什么关系。洪金娥骂他神经病，不理他。谭永成哪里肯依，揪起洪金娥打了两巴掌，还将她按倒在地上逼问：“你和周志成究竟什么关系?你说小孽种是不是你跟他生的?”洪金娥负气说道：“是又怎样!你只知道打女人，像个男人吗?”
妻子的话让谭永成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愤怒地冲进厨房，拿出削水果的尖刀，冲到妻子面前一刀将洪金娥捅倒在地;接着谭永成又追到隔壁水果店大声叫骂：“周志成，你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话音未落，就提刀向周志成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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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盛夏，李巍正准备放下卷闸门收摊。听到外面叫骂声，他赶紧跑出去。眼前这一幕令他骇然，并冲过去抢刀……后来扬州警方赶到将正准备自杀的谭永成抓获，李巍因手臂被刀划伤送往附近的医院，所幸无大碍。但洪金娥和周志成却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谭永成供述是李巍告诉他妻子和周志成有染，因此李巍多次协助警方调查。这时，他才得知谭永成因为生活压力和家庭琐事，在案发前精神状态已经不好了。李巍的一句酒后戏言，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仇恨。
2007年底，扬州中院第一次开庭审理此案。在庭审旁听的李巍悔恨不已，作为朋友的他不仅没有疏导，还火上浇油。这场悲剧，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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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永成得知亲子鉴定儿子是自己的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后来谭家卖了蒸菜馆，两位老人四处借贷，凑了70多万赔偿给死者的家人。2008年初，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谭永成死刑，缓期执行!
入狱后谭永成将孩子的监护权托付给了哥哥谭永刚，但哥嫂带着孩子都在外面打工，自顾不暇，只能让父母将孩子接回铜仁沿河县的老家。那天李巍把两位老人和孩子送到火车站，姐姐谭颖紧紧拉着他的衣角，不停地问：“伯伯，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们还会回来吗?”李巍没办法回答，十分心酸。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街上曾经发生的惨案再也无人提及，可李巍只要一想起谭永成就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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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7月的一天，李巍在打开店门时，发现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两个孩子在哭泣。热心的李巍走上前查看，竟是谭颖和谭浩：“你们俩怎么在这?”一见是李巍，两个孩子赶紧叫伯伯，谭浩哭得更厉害了，李巍让他们进店里休息，并买来早餐。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怎么从贵州找到扬州的?询问后才得知，姐弟俩无法适应山里的艰苦生活，谭浩成天哭着要找爸爸妈妈。这年七月，他们的大伯出路费，让老人带着孩子到扬州看守所探视谭永成。可到了扬州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见到爸爸，他俩只得跟着爷爷奶奶回家。因思父心切，谭颖竟偷偷带着弟弟谭浩离开爷爷奶奶，一路询问，凭着记忆找到了在国庆路上曾经的“家”。可这哪里还有他们家的影子啊!两人在附近一小区亭子里睡了一晚，天亮后又来到“家”附近，又累又饿，忍不住委屈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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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情况后，李巍赶紧联系谭家人(他当初帮着处理谭永成的案子时，留了谭永刚的电话)。两位老人重新见到孙子孙女后，顿时老泪纵横。老人告诉李巍，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扬州看守所，却得知谭永成在羁押期间精神出现异常，被送往扬州五台山监视治疗，目前暂时无法探视。返回时在火车站两个孩子不见了，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
李巍安排他们在附近一家旅馆开房休息一晚后再走。晚上，谭颖哀求李巍道：“伯伯，我能不能留下来啊，我和弟弟不想回铜仁，我想读书，我想在这里生活。”原来，年迈的老人靠地里微薄收入，只够养活多余的两张嘴，哪里还有钱送他们进学校。
见孩子舍不得离开扬州，李巍又让他们多住了几日。这时李巍读初一的儿子李显峰也放了暑假，李巍向妻子提出带孩子去贵州旅游，并顺便送谭家爷孙回去。王雪芳见丈夫主意已定，也不好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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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7月中旬，李巍和儿子，以及谭家老小经过重重转车，才到达谭家。为了给谭永成筹补偿款，老人将一栋装饰一新的三层砖瓦房给卖了，和孙子孙女搬到现在这个废弃的土房里生活。条件艰苦，家徒四壁。第二天天没亮，李显峰就嚷着要走，李巍只有准备返程。谭浩几次央求李巍：“伯伯，我们能跟你一起回家吗?”谭颖则沉默不语。李巍看在眼里，难受在心底，带儿子在贵州旅游时，他总是想起谭家两个孩子，在即将回扬州时，李巍决定将两个孩子带回扬州。当他打电话和妻子商量时，王雪芳断然拒绝：“你开什么玩笑，别没事找事，我不会同意的!”
李巍决定先斩后奏，带回去后再慢慢说服王雪芳。他再次来到谭家，和孩子的爷爷奶奶商量后达成协议：两个孩子放在李巍家寄养，爷爷奶奶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支付抚养费，也可以随时来扬州看望孩子。
此时的李巍夫妇已在扬州的金鑫花园安家。王雪芳见丈夫竟将谭永成的孩子带回家，顿时暴跳如雷：“这是两个孩子，不是宠物。抚养孩子的花销有多大?我们收留谭永成的孩子，别人怎么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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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巍竭力解释，但王雪芳哪里肯听，干脆带着孩子住进店里。李巍安顿好两个惶恐的孩子，为了求得妻子谅解，他每天在店里抢着活干，想办法逗妻子开心。过了几天，王雪芳有了好脸色，但坚持让李巍把孩子送走。无奈之下，李巍只得向妻子道出当初是自己酒后戏言，间接导致命案的秘密。王雪芳不做声了，她这才知道为什么案发后丈夫为谭永成跑前跑后，如今还要抚养他的孩子。
尽管王雪芳也劝李巍不用内疚，这都是谭永成自己性格造成，但李巍就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如果不管这两个孩子，这辈子心难安!王雪芳了解李巍的为人，只有默许了丈夫的行为。为了让孩子们上学，2008年底，李巍把两个孩子送到附近一所小学借读。孩子们也称呼他们为“李爸爸”“王妈妈”。
谭颖姐弟的到来不仅侵占了以前属于李显峰的空间，他的同学关于他家收留杀人犯孩子的议论，也让他抬不起头。李显峰对谭家两个孩子嫌恶不已，谭家姐弟小心翼翼讨好大哥哥，都被李显峰给呛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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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我爸爸脾气很火爆，总打妈妈，所以，李爸爸你不要自责……”谭颖的话让李巍眼眶湿润，王雪芳搂着她说：“孩子，你能谅解我们，我和李爸爸很感激。当初代养你们时，我们是抱着赎罪的心理，可时间一长，我们早就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在泪水中，16岁的谭颖教会李巍放下!
李巍常年熬夜，留下了偏头痛的毛病，严重时还呕吐不止。得知按摩能够缓解疼痛，谭颖利用周末去附近一家按摩店，找师傅学习按摩，在繁忙学习之余帮他按摩，谭浩也很快学到按摩技巧加入进来。这幕情景，让王雪芳“吃醋”不已，姐弟俩一看，赶紧过来给她按摩……儿女膝下承欢，笑声在李巍家荡漾开来! □
编辑/刘彩华 作者：金玉等
知音下半月2015年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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