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女博士生命日记:活着就是王道 – 女娲之爱

复旦女博士生命日记:活着就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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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丽的毁灭虽死犹生。一个人在同不可战胜的占绝对优势的厄运的搏斗中燃烧了自己,他的心灵也因此而变得无比高尚。

  —斯蒂芬·茨威格

  于娟,女,32岁,祖籍山东济宁,上海交大本科毕业,完成硕士博士学业后赴挪威深造。海归后,于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任讲师。

  2009年年底,于娟被发现患有乳腺癌,并且已至晚期。灾难突袭时,她不仓惶,不逃遁,置生死于谈笑间。在与癌症过招的一年多日子里,她写下近10万字的《活着就是王道》的“生命日记”,将滴滴泪水串成笑的银铃,尽显生命的无畏、欢乐及奢华。她的父母不顾老年无栖身之处——毅然卖掉老家房产,劫难之河与女共渡;她昵称为“光头”的副教授丈夫,更是日夜陪护在妻子身边,共同守望生命的回归……

  “突然就搞了个癌症,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好玩”——

  《生命日记》之“我的2010”

  2009年10月28日晚。

  于娟结束课程,从复旦大学校园出来,骑单车去大润发买牛奶,行至一半,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一个民工撞了一下。一瞬间,她觉得一股挫骨伤筋的痛从腰间传来,不由心里一“咯噔”:扭了腰吗?但还是硬撑着去了大润发。她没想到,到第二天,不对劲了,竟不能起床了,动一动就是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于娟仍没当回事,只因“那阵儿正忙得四蹄撒欢儿,起不了床着实误事”。后来便叫“光头”送她去本校附属医院。医生说,没啥,腰肌劳损,活血通筋得了。

  真是腰肌劳损吗?过去一段时间,疼痛依然。医生再开“万骨通”“活血通筋”,于娟再也不信是筋血有什么不通,要做核磁共振检查。在家等到结果出来,她才知道,“活血通筋”药片片都是催命符:她脊椎骨呈现弥漫性信号,癌细胞骨转移!后来,被确诊为乳腺癌晚期。

  此时,她已卧床,不能动不能碰,动一动,就疼得人事不省——瑞金医院的救护车来了都不知道怎么下手才能把她弄到担架上。最后,救护车急救员只得打电话求助,四个男人扯住床单,绷得像一张纸,才把她平移到担架,再让她周身裹上防震充气垫,才抬上救护车……

  癌细胞骨转移?癌源又在哪?

  灾难,是毁灭性的,砸在谁的头上,谁都不堪承受。然而,在《生命日记》里,于娟对这一惊天厄运虽然不无长吁短叹,但更多的是在对命运嬉笑怒骂——“突然就搞了个癌症,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好玩。”“我明显感觉到各方给力的老师朋友都开始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形成一张以光头马首是瞻的网来全力救助正从悬崖往死亡谷底坠落的我”。“我非常想用戴着金丝眼镜的干枣来形容主治医生那慈祥而多皱的面庞。被抬进医院的那天,医生把光头揪出去,门是虚掩的,我依稀可以听到他狠狠对光头说:‘你是她爱人?’‘你是做什么的?’‘再晚两天,你直接送太平间吧!’我听到那番话,好一个幸灾乐祸啊……虽然,祸在我身上,但是有人站在我这边训老公,指责他关心不够,莫不畅快……”

  对于命运,于娟就这样爱理不理。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10年间病历没写够两行字”,怎么就得了癌症呢?住进瑞金医院后,于娟开始写《生命日记》,思考这个她不能再笑的问题……

  “悬崖边的回望烟雨迷蒙,我找不到来时的路”——

  《生命日记》之“我的2010”

  于娟优秀如天鹅,但天空却给了她风暴。

  于娟1978年出生于山东济宁。父亲在一家大酒店工作,30年前就是国家一级厨师,母亲工作于济宁市外贸局,她是家中独生女。1996年,于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上海交通大学。在“交大”英语角,她与“光头”相识并相恋,后来结成夫妻。

  2000年,于娟本科毕业。之后,入挪威攻读硕士学士,到复旦大学读博。硕博两个学位拿到后,再以访问学者身份前往挪威。2008年,她与光头有了儿子“土豆”,昵称“阿尔法”。2009年,她从挪威回国,在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当了一名讲师。工作稳定后,她在闵行区买下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住房。从此,她开始安稳幸福的生活……

  癌症,就在这时不请而至。而且,医生说,生命于她,顶多就是一年半载的长度。

  “人生如月,越圆盈越亏缺。我的一切,犹如鹤之羽翼始丰,刚展翅便被命运掐着脖子按在尘地里……”

  那么,怎么就会得癌症呢?悬崖边回望来时的路,于娟直觉眼前一片烟雨迷蒙……

  从上本科到海归,于娟走了漫漫13年苦学路。从山东到上海,入“上海交大”,她丝毫不敢懈怠。本科毕业后,她用四年半时间同时搞定硕士、博士两个学位。科研路上,她玩命发文章、搞课题,计划两三年评上副教授。

  “回想十年来,自从没有了本科宿舍的熄灯管束(其实那个时候我也经常晚睡),我基本上没有12点之前睡过。学习、考GT;聊天、网聊、BBS灌水……这些事,填充了我的每个夜晚。厉害的时候通宵熬夜,平时的早睡也基本上在夜里1点前。”……

  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得癌症?于娟开始反思——

  “生病才不得不承认:我太过喜欢争强好胜。”“个人饮食上,我太爱暴饮暴食。十二年前第一次去光头家。一进家门,我首先被满桌的海鲜吸引,连他们家人的问题都言简意赅地打发掉,瞬间我的面前堆起来一堆螃蟹贝壳山。我的战斗力惊人超过了大家的预算。”“环境污染。我有一年的时间基本上都住在浦东一间亲戚的新房里。而从挪威回国,下飞机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喉咙发堵。喉咙干,空气呛、超市吵、街上到处是车,我们的周边,就是这模样……”

  “我告诉自己,31年的生命,我要一天天再活回来”——《生命日记》之“病房记事”

  来路迷蒙,但是,未来的路就不走了?

  终于,于娟想到,“生与死,前者的路对我来说,犹如残风蚕丝;而死却是太过简单的事,不仅简单,而且痛快舒畅,不用承受日夜蚀骨之痛。但是死,却是让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亲人们尝受幼年丧母、中年丧妻和老年丧女之痛。至少我要为自己的亲人抗争与挣扎。至少,我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孩子:你的妈妈不是懦夫,你有一个骄傲的妈妈。仅此一点,无论任何地步,我都不会选择自己走,哪怕,万劫不复的痛。”

  于娟开始绝地反击。

  在瑞金医院,于娟一直处于巨大的疼痛中。她被收治在急诊住院部。大厅拥挤不堪,冬天阴霾潮湿之风,在玻璃门打开时不时扑面而来。她的脚后跟落在架床脚钢边上,冰凉一片,自己压根没力移开,而亲人却又怕她疼痛干着急不敢下手抬。于娟爸爸急了,便把羽绒衣脱下来,包着垫着她的脚。后来,爸爸又给她买了一双巨大的棉拖鞋穿上——“很久之后,当我能站立了,我才看清了那双鞋子的左鞋绣着‘不离’,右鞋绣着‘不弃’。我的热泪奔涌而出,我想,有了这双鞋,还有什么疼痛不能挺过?”就这样,她以血肉之躯生生扛住了那无边无际的疼痛……

  一旦不痛,乐者于娟,又觉得生活如此美好——“我躺在电脑升降病床上,听春江花月夜,那是光头找来的抗癌音乐,父母侧立在左右,闭着眼睛非常享受没有疼痛的时光,于是我信口说‘如果不疼,这小日子过得还是很爽的。’老妈先是扑哧一笑,然后流泪了。这句话成了我生病期间的著名语录。”

  2009年12月31日,于娟移至20楼。

  20楼紧挨乳腺诊治中心。“里面住的全是乳房问题女,一个个年龄各异被割了乳房的少奶奶们拎着引流管散步是20楼一大景观”。看到她们,于娟突然就想起自己将会面临同样的手术。那么,丈夫是否会同意这手术?“我窃以为,女人没有乳房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我却不能不问问光头的想法,因为我曾记得婚后不久他坦言对我的一见钟情,印象深刻里尤其提到他透过男式T恤和背带裤目测到我至少75B,并且试图用数学公式去推断上凸弧形。我小心翼翼问光头:如果我需要动手术,割掉乳房,你同意吗?光头当时在把便盆放回床架,他抬起明晃晃的光头,非常惊异地问‘为啥不同意?有啥用?儿子都喂好了呀。割掉割掉割掉!’那口气,就像发现菜篮子里有个烂了一半的西红柿,赶紧赶紧扔,唯恐扔得不快……”

  《生命日记》所透出的坚强,所透出的一个女博士面对厄运所表现的乐观豁达,所表达出的对世间生命最温暖的人性关怀,感动了无数人。一个网友说,“她是千万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当中的一个。但她的故事开始让我思考快乐的意义”。而朋友老郑给她开了微博。一时间,点击数竟达1000万人次……

  所有的生命都将渐行渐远,厄运的力量有时也强大得让人类无以逃遁。对于高悬于头顶之上的死亡之剑,于娟并不害怕。她说,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生命就是这么回事。而死亡,不过是再见,不过是转身离开,不过是和这世界永不相见。她还说,纵使死亡是一个黑洞,所有的生命都在它的吸纳范围之内,但我,我的生命,已经以《生命日记》的方式存在,生命的灯火,已穿过漫漫时光,永远闪亮在这个世界……

  [补记] 此文发稿之际,记者惊悉,4月19日,于娟还是没能挣脱厄运对生命的残酷限定,永远离开了她深爱的亲人朋友和这个无比美丽的世界。死时,她一脸坦然,没有痛苦。因为,她早已明白,她的生命已以精神的方式存在,她及她的《生命日记》,已让无数人悟出人生的真谛……

  编辑/阚娟 作者:王者 等

  选自:知音上半月2011年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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