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之爱|体面的“认命”|把做人的尊严持续到最后一刻
与朋友李华的会面让我最近感慨很多。她是我的发小,我自认为很了解她。
李华在年轻时也算是有为青年,二十几岁时就和前夫开了一家公司,收入颇丰。在李华全家为她的成就倍感骄傲时,她却放弃公司的股份,离婚了。
我没有认真地问过她离婚的原因,她也没有认真回答过。那时,她没孩子,很快便又嫁人了,但这一次的婚姻,她明显没有选择对的人。对方是带着一个男孩的单亲爸爸。
李华一进他家的门便成了那个孩子的后妈。她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照顾孩子,可是还是难以让每个人都满意。后妈难当,婆婆就像看贼一样地看着李华,生怕她对继子有丝毫的不好。
后来,李华想,即使为继子付出再多,最终他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于是,她大脑一热,又生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儿。
公婆大怒,认为这个儿媳大逆不道,胆敢把对继子的爱分给自己亲生的孩子。于是除了用“不给她看孩子”的方法惩罚李华,还处处搬弄是非,让李华和现任丈夫的关系很不好。
丈夫在自己妈的唆使下成为“甩手掌柜”,李华也不服软,自恃手里有点积蓄,索性自己当起了全职妈妈。
家庭妇女是与社会脱节的,除了把钱存在银行,李华并没有其他的投资手段,十年间,她手里的钱贬值的很厉害。
继子在她的精心照顾下,渐渐地长大了。可是她自己的女儿仅仅十岁,一日三餐、上学放学的接送,仍旧把李华“拴”在家里,不能工作。
家里的旧房条件太差了,新房的价格紧锣密鼓地上涨着,十年间竟然翻了两个跟头。李华为了孩子能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空间,一咬牙把银行里的绝大多数的存款用来买了一套新房。
存款变得少的可怜,李华作为一个手里没有多少钱的全职妈妈,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那个曾经说爱她的现任丈夫早已变了嘴脸……
同学朋友之间聚会,李华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是作为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也已经两年没有见到她了。最近的一次朋友聚会,李华禁不住我一再诚恳地邀请,勉为其难地来了。
当她推开包间门的那一刹那,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确实不该强人所难,用自己所谓的好心来换取她在众人面前的“不堪”。因为出现在我们视野之内的女人早已不是那个自信、干练、美丽的李华了,而是一个微胖、白发、一脸褶皱的中年妇女。
那一刻,我的心剧痛,眼泪都几乎快要掉出来了……
席间,李华并不踏实。她频频看表,担心女儿作业写好了没有,按时上床睡觉了没有,害怕了没有……
她神经质的焦虑让我们坐立不安。终于,大家都不忍心了,让李华提前离席。
我自告奋勇地送她出去。在陪她走出饭店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今后的打算。她凄然一笑,对我说:“我能有什么打算?继续活着吧,把孩子抚养成人再说。”
看到我眼中的一丝不忍,她故作轻松地说:“别替我担心,我早已认命了。”
她走后,我站在饭店门外陷入的沉思。她真的认命了吗?我想没有。如果认命了,她迅速衰老的容颜从何而来?如果认命了,她眼中的绝望又从何而来?
她只是无奈了。而无奈,绝对不是认命。
我认为,“无奈”是在命运的大潮中随波逐流,但是却心有不甘,对生活的恨意犹在;而“认命”虽也是随波逐流,但却是心平气和。
“无奈”是消极情绪,而“认命”却是有积极的和“自我保护”的一面。
良久后,我返回了包厢内。我们的话题都有意避开李华,但是,我把“无奈”和“认命”这两个主题摆在朋友们的面前,请他们讨论。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同意我的观点,有人则持反对态度。反对者认为,“无奈”和“认命”如出一辙,都属于生命中难兄难弟而已。
坐在我左边的另外一位发小明显支持我的观点,她幽幽地举出实例。
她的一个同事岁数不大,却患上肺癌。这个姐们由最初的绝望,崩溃后,不知是受到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变得很安静。除去更加积极地治疗外,她竟然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身后之事。
她先是心平气和地教会了年仅七岁的女儿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又教会了她独立洗澡和清洗内衣。不仅如此,她还用了半年的时间陪女儿养成了读书的习惯。
后来,发小的这位女同事虽然没有逃得过癌症的吞噬,可是,她的确比医生的预测时间多活了两年。
即使是生命即将凋零,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无比虚弱时,发小的同事都一直坚持自己去卫生间。她只允许别人把她扶到卫生间的门口。她的这种体面的“认命”,把做人的尊严持续到最后一刻。
这位妈妈虽然最终去世了,可是给女儿的榜样却是无穷的。失去妈妈的女儿通过读书化解了些许的悲痛,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中的某些时候,当你无力回天时,需要体面地“认命”,而不是表现出“无奈”。
发小的故事讲完了,众人听了后良久不语……
聚会后的第二天下午,我请了假,趁李华的女儿去上课,她赋闲在家的时候,又把李华约了出来,直接带她到了理发店。
我请理发师傅精心地为她剪了头发,并给她染上漂亮的深棕色,之后,我又把包里所有的化妆工具搬出来,给她化了淡妆。
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莞尔一笑,眼睛里竟然也闪出光芒。
当晚,接到她的信息:“谢谢你!”
我回复了一个笑脸,可是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我希望她能明白,今后不要再把“无奈”当做“认命”,即使为了孩子而不得不做出很大牺牲时,也大可以体面一些。
认命真的是种高深的学问。即使李华当时没有领域到我的用意,但是聪明的她,应该可以花点时间来参透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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