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胡记忆 – 女娲之爱

麦胡记忆

  麦胡记忆

  地名,只有出自人口中才显得真实。

  有这样一条街,相比于东关二条这个麻将般的地名,人们更喜欢用麦胡加以指代。这是一个中西结合的名字,麦当劳的麦,胡了的胡,所以这里曾经有炸鸡,也有机麻,有酒吧,也有美甲,有地摊,也有宝马。

  小麦最初走入这条街的时候,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当时她还不会喝假酒,喝了假酒也不会坐在路边哭,哭了也不会给那个叫大勇的渣男打越洋电话,打了电话也不会没骨气地继续哭。因为那时她刚上大学,而渣男大勇还在来北京的路上,时间的咸猪手还没安排两个人相遇。

  时间的咸猪手把她带到了麦胡,她和几个最后都分道扬镳的室友还显得很情投意合,带着初次见面的其乐融融。

  9月的夜弥漫着湿润的雨后气息,小麦和室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厦之下,停车场空荡让她有些失落,本以为夜生活是人潮涌动,满街帅哥。这才8点,成都的街头还是纸醉金迷,昌平的路上却已经睡眼朦胧,散发着计划生育的味道。

  直到小麦看到黑色的麦当劳灯火通明,才有了一丝烟火的气息。转过蓝色的垃圾桶,脚踏上油腻的路面,一群人围在红色的小吃车前,来自天津的大叔卖着哈尔滨的烤冷面。

  什么味儿的?大叔招呼着围观的小麦,小麦一愣,对这自来熟的招揽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好意思拒绝。

  酸甜辣

  大叔并没有抬头,只是短暂一瞥,一张泛黄的面皮从层叠的塑料袋中取出,这种食材不需要精细的加工,油在铁板上滋声作响,面皮匍匐在油的温热中。一颗鸡蛋从天而降铺展开来。

  洋葱香菜加吗?

  不要洋葱。

  干瘪的香菜撒入鸡蛋之上,刷子在白色塑料桶中蘸料,黑色的醋,白色的盐,摆弄一通瓶瓶罐罐。园艺同款的铁铲在金属的面板上剐蹭,翻转,烤冷面的尸首被切割成段,加上15秒的装盒。

  给你,大眼睛。

  戴着劳保手套的一只手伸出来,冒着温热的盒。小麦对这突如其来的称谓反应了三秒,直到大叔的眼光给予肯定,那眼神同样用二分之一秒示意了旁边的支付宝。

  她吃着这北国特有的食物,往胡同更深处探索。路边的烧烤正在起摊,一个胖子在炙热的烤架前满头大汗,

  胖曹看着这桩小小的交易,她并不认识烤冷面前的姑娘,但红色小吃车前拥挤的人潮还是让人心生醋意。胖曹低下眼,烧烤摊的烟雾刺鼻却习惯,窗口前仍然没有人停留,这个点没有人买紫菜包饭。

  她刷着韩剧,另一只手抓了几颗隔壁售卖的鸡米花,下意识地舔着手指。局促的小店有些容不下她的招展,但前台的坚实依靠让人心安。窗前停留了一个身影,胖曹按下暂停,打开小窗。

  吃点什么?

  窗前是一个刘海深重的少年,史磕低着头,纠结着最后一度电怎么花,是来一局狼人杀,还是提现银行卡。他终于放下手机,隐约中听到黄渤的鸡排,肚子有些饿,胖曹又问了他一遍。

  吃点什么?

  史磕摸了一把兜,空烟盒,打火机,三十块。他转身离开了胖曹的小店,身后的小窗清脆地合上。

  史磕随手扔掉了空烟盒,烟盒砸中了街边乞讨老太的纸牌,老太对这突如其来的无心之举习以为常。老太举着饥饿的招牌,史磕下意识地摸摸眼角,似乎抹掉眼中的不堪。

  他径直走向街口的一排小店,穿过路边烧烤参差的摊位,卖烧饼的小伙子码放着新出炉的饼,酒客在墙角吞吐街景。他走进最常去的杂货店,装盛饮料的纸箱随意地排列在地,没有价签也无心摆放,货架的酒水积灰如初。

  杂货店的老板娘抽着烟,一手搭在手机屏上,史磕看到了鲜红的指甲。粉底已经不能掩盖她的苍老,但史磕若无其事中总带着几分流转。老板娘正在打牌,牌友是白背心皮凉鞋的大汉,和花衬衫短裤的老伯,史磕猜不出谁是老板。

  史磕花掉了二十五块钱,他拽着找补的五块走出店门,下意识地走向网吧的方向,路边摆放的西瓜像被切掉的脑袋,杏和葡萄蚊蝇飞舞,水果肆意地放在纸板上,写着甩卖。

  站在网吧门口,他感到无力而眩晕,他想起网吧里那个窝坐在沙发里的胖子,像一只抱卵的鸡。饥饿感突然从胃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没吃早餐般的空洞,他有些目眩,天空中出现巨大的烤猪蹄。

  放弃锲而不舍的幻想,史磕点燃一支烟,他决定离开麦胡。这决定仓促而不经思索,就像猝不及防地铺展的人生,也像烤冷面上由清变浊的蛋。他往回走,卖烧饼的小伙子依然在码放着新出炉的烧饼,他的店前门可罗雀,但火炉从未熄灭。

  烧饼怎么卖?

  五块2个,要袋吗?袋子免费。

  小伙哼着周杰伦的简单爱,递给史磕打包的烧饼,史磕扔掉烟嘴,瞄准下水道的井盖。

  他把烧饼放在了乞讨的老太身前,走出麦胡时,他感到几分满意,自己终于花掉了五块钱。

  大勇把头发梳成了大人模样,他穿着一身称不上帅气的西装,走路和入学时一样摇晃。他拉着行李箱,等着8点钟的顺风车。阳光洒下陈旧的大厦,熟悉的麦胡和他的女友一样焕然一新。

  勇勇,我好饿,想吃

  大勇深情地收集着恶心的称谓,把行李交到女友手上。

  我去麦胡给你买几个包子。

  好呀,我要雪菜肉末的。

  大勇微笑着看着女友精致的红唇,想象着雪菜肉末残留在牙根,突然眼神有了几分发现新花样的慈爱。

  大勇走进安静的麦胡,胡同口的小店已经拆掉一半,墙外的公园有人晨练。蓝色的隔板已经划分了马路与门店,包子店卷帘半掩,木色的蒸笼冒着热气,大勇只能去碰碰运气。

  他走近包子铺,先是看见一双皮凉鞋中活动的脚,卷帘门突然拉开,他能看见价目表,和站在眼前白围裙下的花衬衫,包子铺老伯叼着烟,警惕地看了眼空荡的街道。

  他们迅速地完成交易,卷帘门再一次拉下半掩。大勇咬了一口包子,正对着无证经营的白纸黑字。

  他走出崭新的麦胡,看到麦当劳的招牌,有一瞬间想起了小麦,乱的记忆很快流向天空。

  她太千篇一律,不值得著书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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