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为什么写《心经》 – 女娲之爱

张爱玲为什么写《心经》

  张爱玲为什么写《心经》

23岁的张爱玲,风华正茂的正当年龄,初试文坛即扬名立万,踌躇满志的万丈雄心,兜头来了一盆冷水:现在是日伪非常时期,在这个时候写文章,制造日伪文化的虚假繁荣,等同于类汉奸。

  这顶帽子张爱玲怎堪消受,她写了《自己的文章》,远兜远转地表明心志:出名要趁早啊,来得太晚的快乐不那么快乐。

  就是这样的高调引来口诛笔伐的同时也引来惺惺相惜的知音—-一个真正的汉奸:胡兰成。

  恋人的嘴巴只做两件事:接吻和说话。张爱玲和胡兰成挤在张爱玲和姑姑合租的小公寓的一间偏房里,从早说到晚。

  热恋的人是可以不吃饭的,精神上的愉悦让他们忘记了物质上的需求。而张爱玲的姑姑是不肯为他俩做饭的:做饭这玩意儿,第一次做,是情,第二次做就是例,所以此例不可开,干脆,连情我也欠奉。

  胡兰成于是在跟张爱玲腻歪一天后,饿着肚子在张茂渊的注视下讪讪离去。

  这是白天,有着爱人的陪伴,时间飞一般流逝。到了夜晚,回忆着白日里的甜蜜,时间就像抽丝一般地漫长。

  剥开甜蜜的外壳,里面藏着无尽的疑虑:我爱他吗?他爱我吗?我是真的爱他吗?我为什么爱他?这爱会有多长?这爱会不会遇到什么障碍?

  在23岁的少女眼里,爱情就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是没有什么障碍不可以克服的。

  所以,他家有妻室,这算什么?他和那个她之间没有爱情,这种没有爱情的结合必须为真正的爱情让位。

  那么,他是汉奸,你爱的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本身所具备的身份?如果你是真的爱,真正意义上的爱,你爱的是他的内核,外在什么的都是浮云。

  这么勇往直前一无往前的爱了,这爱里还有疑虑、挣扎、苦痛、不安、患得患失?有的,真正的爱与这些负面情绪紧密相连,或者说,它们才是真爱的本身。

  那么,在无数个黑夜里,把白天的情话复习若干遍之后,自我心魂在暗夜中突涌浪奔,它的周围是无尽的暗夜,暗夜的前面还是暗夜。这些心魂奔突的结果是什么?

  是《心经》。

  文学史上罕见的惊世骇俗作品,不是因为写得露骨色情,相反,整个作品纯洁得像还带着晨露的百合花。

  而是因为题材的敏感:这是一篇触及了伦理底线的小说,甚至可以说,它跨越了人们浇铸的铜墙铁壁,灼痛了所有人的神经。

  这是一对血缘父女相爱的故事。

  峰仪对小寒的爱,不是父爱,是情爱,是性爱,小寒对峰仪的爱,也不是单纯地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是情爱,是性爱。

  小说一开篇就是许小寒二十岁的生日,二十岁,成人了。这却是小寒和峰仪倍加抗拒的成人。

  峰仪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愿意永远不长大。

  小寒突然扑簌簌落下两行眼泪,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峰仪低声道:你怕你长大了,我们就要生疏了,是不是?

  许小寒的要求并不高,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

  但这又是最高的要求,父女之间的关系曲线是从合走向离的,随着时间的延展,父亲的所有责任就是积蓄自己所有力量把女儿抛得离自己远一点,更远一点。

  而许小寒却要求峰仪和自己一生一世在一起,这意味着与时间相衡,但凡人,谁又能抗衡过时间?

  他和她无论怎样祈求,怎样努力,都回不到最初—-啊,七八年前……那是最可留恋的时候,父女之爱的黄金时期。

  在张爱玲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必也是无限依徊留恋的,啊,那时候,她蜷在父亲怀里,他教她唐诗,她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惹得一个满清遗老落了泪,而站在她身后的爸爸呢,那个教会自己这句唐诗的爸爸呢,他心里必满心的得意和骄傲。

  那时候,她喜欢《红楼梦》,她仿着写一小段,快乐得像只小鸟,扑过去找爸爸,父女俩个疑义相与析,奇文共欣赏。

  所以,张爱玲写到的孩子形象永远是四岁的自己面团团的,但她又一定要接着说:我喜欢我4岁时候怀疑一切的眼光。

  是啊,如何让人不生疑,那样一个慈爱的父亲,眨眼间会变成了一个残害女儿的凶兽。

  我父亲趿着拖鞋,拍达拍达冲下楼来。揪住我,拳足交加,吼道:”你还打人!你打人我就打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觉得我的头偏到这一边,又偏到那一边,无数次,耳朵也震聋了。我坐在地下,躺在地下了,他还揪住我的头发一阵踢。终于被人拉开。

  甚至于演变到后来,他要拿着手枪对着她,要崩了她,她病了,他不为她求医,他要她病死。

  爱是会变的。那么这一刻的快乐,弥足珍贵,然而再怎么珍爱,它还是会溜走。

  这一刻的爱,到了下一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是这一刻的爱,就是真爱吗?还是一种潜隐的感情借尸还魂来曲折着表达自己内心隐秘的渴望?

  张爱玲说我一向对于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亲切,对于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稍微有点看不起,对于小孩则是尊重与恐惧,完全敬而远之。

  周所众知,胡兰成比张爱玲大十五岁,赖雅比张爱玲大三十岁。如果十五岁还牵强,算是一个不成年的父亲,那么,三十岁,是一个完全合格的父亲了。

  我们小的时候,在父亲的怀里得不到的或者得不满的,我们成年后,也要到另一个父亲怀里索取,希冀得到补偿。

  睿智深刻如张爱玲,她怎么会意识不到自己对胡兰成的爱,除了成年男女对爱情的渴望,还隐隐地潜藏着一个孩子可怜可悲的诉求?

  世间男女的情爱,大凡最热烈的时刻,是不存在任何障碍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情之所至,使君有妻算得了什么?他可以停妻再娶。然而,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是一个总和,是关于他的一切的一个综合体。

  你没有办法仅仅只爱他的内核,你爱的时候,必须也爱他掌心的那一颗痣,只是当这一颗痣是一张标签,它牢牢地贴在那个人身上,而你又对这张标签是非常抵触的,你会怎么办?

  比如,这张标签上写着两个字:汉奸。

  当心魂在暗夜驰骋的时刻,张爱玲的脑海中不能不时刻蹦出这两个字:汉奸。

  如果在日伪时期,张爱玲摇摇笔杆子,赚点生活的辛苦钱,汉奸两个字是十足的污蔑,那么,在日伪政府担任文化次长的胡兰成身上,这两个字是被坐实了的。

  你爱他,他是一个汉奸,你还爱他吗?这种障碍是不是可以成为障碍?

  张爱玲让笔下的许峰仪和许小寒这一对亲生父女相爱,瞧,什么叫障碍,这才是真正的障碍,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和她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伦理障碍。

  隔着玻璃,峰仪的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象牙黄的圆圆的手臂,袍子是幻丽的花洋纱,朱漆似的红底子,上面印着青头白脸的孩子,无数的孩子在他的指头缝里蠕动。小寒——那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峰仪猛力掣回他的手,仿佛给火烫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掉过身去,不看她。

  峰仪道:我但凡有点人心,我怎么能快乐呢?我眼看着你白耽搁了你自己。你牺牲了自己,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苦痛?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然而,明知是深渊,你能不爱吗?不爱,你就不会选择和小寒长得相像的绫卿同居。

  世上事,唯有两样不可自控,爱和咳嗽。

  面对如此深重巨大的障碍,你还是得爱,不得不爱。那么,汉奸这一标签以及这一标签背后的障碍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小KISS罢了。

  她去爱了,明知前面就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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