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才是世上最大的负心人
儿女，才是世上最大的负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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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美亚
来源：美亚在港村（ID:wangjinshan2015）
我们在父母面前，好像永远是那个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01
临睡前被一组H5广告刷屏了：
故事很简单：一个留学美国第八天的男孩，第一次融入美国氛围，大家约在他家来一场全球美食饕餮。
歪果仁朋友们都表示正在赶来的路上，并携带了本国杀手锏代表美食。
男孩这才慌了，觉得自己不能为泱泱美食大国丢脸，又苦于在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能向国内的妈妈求助一道最简单的菜：妈，我问你，番茄炒蛋是先放番茄还是先放鸡蛋？
妈妈语音远程教程并不顺利，蛋液横飞，盐成吨放。
男孩很生气：妈，你这是说的什么？你这不行啊！
一边怪妈妈，一边还得继续作个演员哄骗歪果仁朋友。
在男孩一筹莫展之际，妈妈发来了视频教程。男孩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果然，番茄炒蛋倍受欢迎，大中华美食简简单单赢翻。
在歪果仁朋友问到时差时，男孩才想到，中国和美国的时差是，12小时。
镜头切到深夜的中国4：20分：
因为儿子留学而每晚睡不踏实的妈妈，一收到微信就醒了，打开手机收到儿子的求助，和老公七嘴八舌，都想帮到儿子。
儿子说：妈，你这发的什么东西啊？
妈妈没有半点犹豫，就起床亲自教学。
系上围裙，柴米油盐，妈妈教学，爸爸直播。
儿子这才意识到父母是彻夜不眠，教他远程烹制了这道西红柿炒鸡蛋。
拿起手机，发现一长溜的未读微信，他这厢沉浸在完成任务，以食会友的喜悦中，那厢老夫妻还在苦苦等待他的回应。
得到儿子的认可后，妈妈回复：好的。配上笑脸表情包。
没有怨言，他们很开心，天涯咫尺帮地到了儿子。
最后两句戳心文案：想留你在身边，更想你拥有全世界。但，你的世界，大于全世界。
再加一句：如果你不在身边，我在你的全世界待命。
02
嗯，我哭了，因为这样的事，刚刚发生在我身上：
我新书上市，爸妈买了10本，回家反复摩挲，来回复读，我可以想象我妈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一丝不苟的模样。
离家多年，远嫁香港，一本新书，已经无关荣光，这是他们今日接近我灵魂温度的最近距离。
我妈发现我书里有一个疑似错别字，马上找我来求证。我是她的全世界，所以在她眼里，这是件天大的事儿。
我真的在忙，那是我日常更新之前最紧张的修改时段。我还是手忙脚乱回了一句：嗯不知道，我还没看到书。
我妈得到了鼓励，发来图片邀功。
我的烦躁终于占了上风，冷冷地说：知道啦，在忙。
第三天同一时段，她又来找我视频，我正在电话会议，无暇顾及。
一直到深夜忙完手头所有的事，我才反应过来：我妈第二天要来香港，她定是问我下了飞机怎么坐车，这才心急火燎问老公：我没接我妈的视频，她找你了吗？
翌日，我妈来了，两个大箱子，里面都是我爱吃的：鲳鳊鱼、大闸蟹、海蜇、连我幼时爱吃的炒米糕，她都硬是装了一大袋。
我翻翻里面还有毛豆和扁豆，嗔怒道：这些你也一千公里拖过来，香港都有卖啊！
我妈笑了：家里的味道怎么能比！
晚餐我照例没有吃米饭，我妈时不时瞥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吃饭，多吃点菜，这些东西怎么都吃不胖的啊。
我的眼泪顷刻就要掉下来，她知道我怕胖，常年健身，瘦成她眼里的一把骨头。但也不敢在儿女的审美价值观上「造次」，只能把那些我爱吃的千里倾囊相送，指望我多吃点，能多点营养就多一点营养。
世上父母，有谁又会记得儿女的冷漠怠慢，他们是我们的来时路，却渐渐被遗忘在某个岔路口，然后他们搓着手排着队，耐心等候随时召唤。
03
我相信不止我一人泪涕横流。因为很整齐划一的，转发这条H5的几个好友，和我一样，没有只字片语的陈述和嗟叹。
光秃秃的一条转发，大约也是像我一样：觉得百般煽情都肤浅，百般自省都无力。我们对亲情，总有着一种无法光明磊落的畏羞。
世界和你，我选择了世界。爱情和你，我选择了爱情。事业和你，我选择了事业，朋友和你，我选择了朋友。
只有在这深夜临睡，万般皆休，瘫在枕上做最后的刷屏，配着这一道西红柿炒蛋，才想起妈妈温柔的菜，爸爸故作无谓的开心，还有自己半年没回家的恍然。
这才「雁足无书孤夜色，音尘千里隔」。潸然泪下，捶胸顿足，再想起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发誓明天就要对父母再多关怀一点。
其实这世上最大的负心人，就叫儿女。
儿女都是如此，电影文字广告音乐，每一次戳心都能唤醒歉疚和柔情，可尘世纷扰、诸事缠身，又日渐淡漠，回复自我生活。屡试不爽，屡教不改。
我没有在教训谁，讥讽谁，斥责谁，因为我，也是那种负心人。
很多年前，我为虹影的《好儿女花》写书评，写下下面这段文字：
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叫做《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离去了》。
我们在尘世的忙乱中自身难保，甚至我们忘记了这样一个人，因为她好像总是在原地等待，心心念念牵盼着，那是我们尽失繁华还会有的一个简陋温暖的怀抱。
你对她的感觉从眷恋依赖到拼命挣脱甚至厌烦，你觉得，她不懂你日益丰满的世界。你欣喜若狂的发掘自己的价值，你开香槟和朋友分享快乐。你碰壁受伤，孤独挫败，你可以将一切的不幸付诸于她，斥责于她。
因为我们都深知，她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是她身上的肉，她是你的母亲。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她将不久于人世，不久于你。
你想起了所有年幼温柔的眼角眉梢，想起了双手轻击后背的无忧深眠。于是，你会醍醐灌顶的抛下所有，回到最初的怀抱，你企图用短暂而密集的好告诉她你爱她，她是你的归属感，你的根，你不想失去她。
然而久病床前无孝子，日复一日床榻前的奔波让你疲倦，你在潜意识里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让你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直到有一天，她善解人意的默默死去。你一时间缓不过劲，半辈子的不离不弃，让离开成了虚幻的假象。你不知所措的回到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你突然孤独得喘不过气，你放下笔，关上电脑，起身离开KTV，泪流满面。
你想起来了，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已经离去了。
是的，斯琴高娃的那部电影，和虹影的《好儿女花》，也像今晚的西红柿炒蛋般，让我羞愧难当，泪不自禁。
我无法想象、无法代入，当这世上百年孤独，再没有父母，我又将如何自处？如何面对那些宁愿浪掷都不愿陪伴的时光，面对那些对男友和颜悦色，转身就对父母出言不逊的刻薄。
可在这10年间，和父母因生活方式该吵的架一顿没少吵，因未来发展该离家的距离一寸没少逃，因远香近臭该嫌弃的狠话一句没少说。
我们在父母面前，好像永远是那个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04
我们到底可以为父母做什么？我们在相爱相杀中，此一时彼一时，冷一阵热一阵，远一点又近一些。陪伴成了最奢侈的反哺，好好说话是最艰难的孝顺。
父母在不远游，每个有梦想的年轻人都有一份如鲠在喉的遗憾。
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惯性的不对等的爱，还有次生家庭的自古无暇，让这份恩情知而难报。
小城镇的距离与大城市的不自在、做家务的手法与带孩子的差异，你和父母之间永远有一种势不两立的为对方好。
这世间做父母、做夫妻、做儿女，都是漫长的修行，而留给我们做儿女的时间想来是最短暂的。我没什么好劝诫，只愿当下，当你看到的每一次戳心，都能变成对父母一两句宽慰，一两天的温柔，这也算是一种及时行孝。
因为他们，本来想要的也不多。若你在大世界里过得如鱼得水，如果还能有只字片语的问候与惦记，就是最大份额的快乐了。
- END –
* 作者：美亚，作家，心理咨询师，定居香港。《南都周刊》特约撰稿人，《时尚COSMO》专栏作者，「单身力」理念创始人。一个放心老去的已婚育少女。新书《再野一点》热销中。微信公众号:美亚在港村（ID:wangjinshan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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