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紫风铃
当我得知K将是我的新同桌时,我感到有些隐隐的头疼。
K总是一袭黑色紧身衣,带着墨镜,两手缠满绷带,弄得跟个打手似的。不过不可否认,K的吉他弹的超好。这多少对我是一些安慰。K在我身旁落座,夹杂着淡淡的烟气。一向自命淑女的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向旁边挪了挪。
K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然后便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以后的日子很平常。K总是在上课铃响时准时睡觉,下课铃响时准时醒来,弹吉他。K从不主动说话,因此我也很少关注他。但每当他弹起吉他时,我都会停下手中的事,闭上眼去享受。
后来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K在我心目中的颓废形象。
那日,我帮宿舍的人采购零食,回来的晚了些。在经过学校后的小巷时,我被一群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堵在了小巷里。那一刻,我感到自己便是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混混们走过来将我推倒,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所措。
“你们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生,不害臊吗?”一个男声响起。
那是一种充满磁性的男声,是让所有女生都为之心头一颤的声音。我不禁抬起了头:K。
K轻轻慢慢摘下墨镜,放入吉他袋。然后,他将吉他袋轻轻放在地上,酷酷地向那四个青年做了个“来我”的手势。
一个歪带着棒球帽的青年率先向K冲了过去。K轻轻一旋身,用一记脚漂亮的回旋踢命中了那人的下巴。于是我便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看见了青年凌空飞出的身体。
其他三人一楞,便像猛兽一样咆哮着冲K扑去。我大惊,隐隐感觉到K要吃亏。
然而事实远非我所料想的那样。K如同古代的大侠一般,虽以一敌众,却游刃有余。扫堂腿、过肩摔,一个个比电视上还标准的武打动作,被K轻松演绎。很快,那三个人便败下阵来,架着刚才倒地的“先锋”落荒而逃了。K见混混们跑远了,便向我走来。K向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然后,K将我拉起。
那一瞬,K离我如此之近,我也是第一次认真看了看K。原来,K有着浓浓的眉毛和刚毅的脸庞。而这些,我以前一直都没留意过。
原来K的相貌像他的招式一样酷。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K已经戴上了墨镜,背好了吉他。他向我这边望了一眼,示意我抓紧时间回校。
“这么黑你还戴墨镜?”我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K一楞,然后居然笑了。K向我走来,拉起我的手,道:“我娇贵的小公主!这时候你居然还能开玩笑!来,我送你回宫。”
公主?这回是我一楞。原来,K并不是一块坚冰啊。
后来我和K一起回校,路上我们谈了很多。原来K的父母是少有的中国雇佣兵。在一次任务中双双阵亡。于是他只能靠每晚为小酒吧弹奏吉他以维持自己的生计。而上学,只不过为了混张文凭。我问K:你今天很健谈啊,平时你怎么不大说话?K扬了扬眉毛,道:我看你不太接受我,所以我也没想主动去烦你。然后K转过头,顿了顿,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健谈的。”
后面那句话声音很小,但我听清了。
第二天我到班里时,K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我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灿灿的苹果。
不知为何,我主观地认为那苹果是K送的。
“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健谈的。”耳边回响起K的话。我咬了一口苹果,很甜。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得到一个红苹果。
我开始渐渐关心起有关K的事情来。每当男生谈论起K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倾听。后来,我打听到了K工作的酒吧,当晚,我决定去看看K的生活。
那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被烟雾和酒气所填充。我这才明白,原来K身上的烟气并不来源于他自己。在挣脱第N个酒鬼的纠缠后,我找到了K。K好似对周围的环境没有感觉,只是闭着眼睛自弹自唱,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音乐里。
我找个近点的位子坐下,陪着他享受音乐。
K的音乐高傲而聊寞,隐隐流露出哀伤。但是,在黑灰的调子中,却渗透出一丝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停了,我睁开眼,K站在我面前。
“小公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K将我拉起,“来,我们回家吧。”
之后,我便常常来陪K,陪他享受音乐——尽管K不太喜欢我出入这种场所,但是,我看得出,每当我去的时候,K都比平时激情多了。
K的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私下打听到的。当我向K的铁哥们问及K的生日时,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K平时经常跟他们提到我。
于是我开始压马路,在商业街上一家店一家店地寻找我心目中的礼物。然而,在挑挑拣拣中,我居然没有看上一件礼品。
风轻轻扬起,我听见一片叮铃之声。寻声望去,我看见了一片风铃。
我不禁走了过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
这是一家旧货店。店主居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我在那不大的店里环顾,望着那些美丽的风铃,不知该如何取舍。
店主见我犹犹豫豫,便主动问:“你喜欢风铃?自用还是送人?”
我回过头,轻轻道:“送人。”
店主轻轻一笑:“送男朋友是吧。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孩?”
男朋友?我咀嚼着这个词。我,现在正把K当作我的男朋友吗?
店主好似明白了我的心思,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乍一看很冷,其实,内心很热情……。”
店主想了想,走向了后台。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挂风铃回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串很小的紫色风铃。与其说是风铃,倒不如说那是一挂项链。紫色,忧伤但又奋进的颜色。的确跟K很像。这,正是我找了很久的礼物。
我兴奋地问店主价格,店主却摇摇头。
“如果你喜欢,就送你好了。”店主轻声说。
我不解地看了看手中的风铃,迟疑地向店主询问原因。
店主的眼圈有些红:“这挂风铃是我的女朋友送给我的。我们是因为这挂风铃才相识的。因此这挂风铃可以算是我们的红娘。可是我女朋友她……如果这挂风铃能够成全另一对恋人,我想她在天堂里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突然觉得这挂风铃沉甸甸地,因为它注入了一个女孩的魂。
我坚持要付钱,店主坚决不收。几回合后,我接受了店主的馈赠。
第二天,K的生日,我将紫风铃送给了他。
K很兴奋,将风铃戴在了脖子上,不停地把玩。紫风铃在他手中叮叮玲玲地响,好似很喜欢这个新主人。半晌,K突然笑着说:“好像狗铃呢。”
我也笑笑:“是啊,我要一生一世拴住你。”
那以后,K成了我真正的男友。我每天都和他一起“上班”,而K,则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朗起来。每天黄昏,我和K都会在公园漫步,享受着夕阳所给予的宝贵世界。紫风铃在K的脖子上叮呤作响。每当此时,K都戏称这是在遛狗。
幸福总是短暂的。K,我的K,突然之间消失了。
那天,K没有来,我正纳闷,K的一个兄弟过来告诉我,说K要离开一段时间。我问K去了哪,他说不知道,我问K去干什么,他也说不知道。
K突然蒸发了。
一连两个星期,K都没再出现。我的心里充满了惶恐。我四处打听K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打听到一个消息:K正和一个女子打得火热。
这是我最不可能相信的消息了。
K不会的,我知道K不会的。
我茫然地走在街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风中,传来了风铃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又一次进入那家店。
小小的、紫色的风铃,挂在风铃区最显眼的地方。
我像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这……这个……”我颤颤地指着那挂风铃。
“前几天一个男孩卖进来的。怎么,你喜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K……你居然真的……我猛地扯下那挂风铃,将一张50元甩给店主,然后便跑出了那家店。
我真希望店主没有认出我。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路过排水沟,我犹豫了一下,狠狠地将紫风铃扔向了水沟。
空中,紫风铃发出了悦耳的叮铃之声。
K,你这个……
我狠了狠心,终于还是没有骂出口来。
但是我决定忘记K。
时间渐渐走过了两个星期,我已经习惯了没有K送苹果的日子——尽管我常常因此而上火。
好友贝贝突然坐到我旁边,张口道:“K他……”
我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
贝贝扒开我的双手,轻轻说:“K,他在为你打拳。”
“为我打拳?什么意思……”
“黑市拳击,赢一场5000。不过,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为什么是为我?”
“因为K之所以攒钱,是想为你办一个不同凡响的生日party。”
我怔住了,怎么会……
“你怎么知道的?”
“我男朋友古威告诉我的,他和K是哥们。他说,他不想再看到K不要命地在擂台上挥舞拳脚了。”
我立刻询问了黑市的地点,向外冲去。
黑市的地方很隐蔽,是一个底下娱乐城。其混乱程度和K打工的地方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在人群中穿梭,希望能尽快找到K。
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好声突然响起,我寻声忘去,看见K刚刚将一个对手踢倒。
K身上,绷带压绷带。原来的一身黑衣,也因为裹不住绷带而被扔在了一边。
K走下擂台,我向K冲去。
一个女子比我快了几步,熟练地帮K擦汗递水。
我站住了,开始打量那个女子。那女子比我成熟很多,有一种特有的魅力。
K抬头看见了我,怔住了。那女子见K发愣,也回过头来。
我和那女子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我转头便跑。我想起了那串被K卖给旧货店的紫风铃。
原来,一切,是这样……
原来,传言,是真的……
我撞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那个人故意挡我的。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满脸坏笑的大胖子。
“长得不错嘛……”胖子伸出手来摸我的下巴,我惊恐地退了一步。
“躲?”胖子轻哼一声,“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往哪里躲?”胖子说着又要伸手来拉我。
“别碰她!”一声断喝。我听出了,那是K的声音。
K冲过来,把我挡在了身后。奇怪,K过来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了风铃的声音。
胖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他向后挥了挥手,喝道:“教训教训他!”
周围一圈人马上将K围了起来。K伸手一推,将我推出了圈子。我被一个人接住了。回头一看,是刚才给K擦汗递水的女子。
K不愧是K,一圈人围着他,却无人可以近身。
叮铃,叮铃。
随着K的动作,我似乎又听见了风铃的声音。
叮铃,叮铃。
那是我的幻觉吗?
一声声惨叫响起,一个个身体飞出。K站在垓心,像战神一样屹立。
一个喽罗爬起,恼怒地抓起了桌上的餐刀,向K冲去。
K正击飞另一个喽罗,没有看见那个拿着刀的人正向他冲来。
K!我大叫一声,向前冲去。
然而已经晚了,血溅在我的脸上。
K一拳击倒那个已经呆住的喽罗,然后握住刀柄,慢慢滑倒下去。
K!
K回头看着我,说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急救灯还亮着,我坐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先前那个女子坐在我身边。原来,她是K的母亲战友的女儿,也是雇佣兵。
灯灭了,我猛地站起。
大夫走了出来,他在轻轻地摇头。
我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向后倒去,幸亏K母亲的学妹架住了我。
大夫见我晕倒,立刻走上前来,倒:“你别紧张,我摇头是因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奇迹。”
“奇迹?”
“那刺向胸口的致命一刀,被他戴的一串风铃挡了一下,所以没有伤得太深。要不是那串风铃,他在路上大概就已经死了。”
风……风铃?可是,可是那串风铃明明被我……
“好了,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可以进去看看了。”医生微笑着说。
我犹豫了一下,我那样错怪K,不知……
但我还是进了病房。
K,正躺在床上,拿着那串紫风铃端详。那串紫风铃,已经被刺得变了型。
K看见我,立刻笑了:“我的小公主,你的礼物救了我啊!”
我在他旁边坐下,轻轻问:“你一直带在身上?”
K点点头,仍然微笑着。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都是我错怪了K……
我再也忍不住,扑倒在K的怀里痛哭起来。
后来,K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天台为我开了生日party。当一架挂满了风铃的直升机出现在楼顶上空时,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K将紫风铃高高举起,风铃在风中愉快地歌唱。冥冥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孩,在向我微笑。我明白了,我和K的幸福,从一开始,就一直被一个可爱的灵魂所庇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