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与风尘女同居的那些日子
我在公司里上班,每个星期上六天,只有星期天休息,平日里都是早出晚归的,谈不上辛苦,也算不上轻松,反正也就那么混着日子呗!我不知道夏沫究竟是干什么工作的,只是她的行为举止真的很奇怪,白天通常在家睡大觉,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偏偏披星戴月地出门。我也曾无意间问过她出去干什么?她回答说工作。可我还是觉得挺纳闷的,她这是什么工作啊,怎么老是值夜班?而且一出去就是一宿,多数时候我已经出门上班了她还没有回来,即使偶尔回来得比较早,也是一脸倦容,全然没有了晚上出门前的那般光彩照人。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没事琢磨这个干什么啊?不是说好了不干涉别人内政吗?管她是干什么的,反正也与我没什么关系。这样想来,也觉得释然。
不过每个人都是有着好奇心的,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充满了疑惑,心里放不下,才时时想着该如何去揭开谜底。我对夏沫的职业做过若干种假设,女调酒师?走穴的歌手?
还有一个焦点问题是:夏沫到底有没有男朋友?看她每天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样子,应该说是没有男朋友的,再者,她也对我说过是单身女人,否则的话当初合租的时候她怎么有权利要求合租伙伴是单身呢?只是让我不解的是,虽说如此,怎么又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男人给她打电话?每当这时候,她总是快速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奔出来,从我的手里接过话筒。后来我也烦了,反正打到家里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来找她的男性,跟我也没有任何的关系,还不如让她一个人接算了,省得我麻烦,此后的结果就是我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即使电话就在我的身边响,我也懒得去接,免得到时候尴尬。
平时夏沫的生活还算规律,只是跟我们一般的作息时间正好相反罢了,不过只有跟她相处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她这人其实挺沉闷的,也许还可以说是自闭吧,要不就是她根本就没把我当成朋友。
难得有一天夏沫来了兴致,说是跟我在一块住了这么长时间,大家也没有好好交流过,今天她做东,请我嘬一顿。看她说得一本正经,我笑了,今儿个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回事?她竟然会主动请我吃饭,莫不是有求于我?
不过事实证明,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那天的确是单纯地请我喝酒,因为她的弟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她实在是太高兴了。用她的话来说,对于他们整个家庭来讲,所有的希望都在她弟弟身上,能不让人高兴吗?再说了,她自己从小就没读过多少书,所以也希望弟弟能够多读书,以后出人头地,为她争口气。
其实她的心情我何尝不能够理解?我也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知道农村少年的不易,他们除了读书以外,还能有更好的办法跳出农门吗?
为了她那争气的弟弟,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酒,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担心她会喝醉,可是她毫不在意,几瓶酒下肚,我们都有些醉了,于是搀扶着回家。坐到客厅沙发上,她还不愿意放开我,就那么死死地抱着我哭了,唉,弟弟考上大学本应该高兴,她却喜极而泣。
我们还像从前一样继续按照以往的习惯生活着,可我的内心却无法平静。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说过那么多的话,也许很多都是酒话、醉话,但是怎么说,我对夏沫也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我觉得其实她虚华的外表下面其实也有着一颗脆弱的灵魂,所以她才会醉,她才会哭,其实她也需要发泄积存在自己内心里的痛苦和无奈。
说实话,想到这里我还觉得挺同情她的,毕竟一个女人在异地他乡比男人要活得更艰难一些。
直到那个时候,我还从来都没想到过夏沫居然会是一位风尘女子,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的话,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虽然我在海口傍晚的华灯下,曾经多次遭遇过许多年轻美貌女人的骚扰,也曾联想过那些站在街道旁边、倚靠着榕树的妙龄妖艳女子绝非良
家少女,可我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她们跟夏沫放在一起进行对比。夏沫看上去是那么纯洁,怎么会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有一天傍晚时分,我从朋友家出来,清爽的晚风轻拂着我的脸颊,忽然发现前面一个女人的身影很熟悉,她好像喝醉了,一个男人正在对她动人动脚,没想到她还有心思哈哈大笑。走近来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女孩儿竟然是夏沫,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原来她竟然是一名风尘女子!为什么会这样?看上去如此清纯的夏沫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抛弃自尊、抛弃人格的肮脏交易?
我无法理解夏沫,我觉得和一个风尘女子合租是一种耻辱。于是我决定搬出去。那天,夏沫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关于自己的故事。听过她的故事之后,我才算真正地了解了夏沫,其实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小时候,夏沫的家里特别贫穷,妈妈是个精神病人,爸爸一个人靠种地养活全家,生活十分艰难,再加上她和弟弟还要上学,更是雪上加霜。夏沫小学毕业以后,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读书了。爸爸怪她不争气,打她骂她,无奈之下,她只好离家出走。
她揣着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坐火车到了海南。初次见到城市里的繁华,她迷惘了,不知何去何从,身上带的钱甚至不够睡一觉或是饱餐一顿,再加上她的年龄太小,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能够找得到工作呢?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带着她给她找地方住,却在晚上强暴了她,只留下一点钱就走了,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
钱都花完了,而工作却没找到。此时,一个名叫李少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告诉她可以用身体赚钱。后来他就带她离开了那里,给了她新的身份,让她在酒廊里当坐台小姐。这些年也挣了一些钱,可是她都舍不得花,大多数都寄给老家了,虽然说自己家里的日子渐渐有了好转,盖起了新楼,弟弟还考上了好的大学,可她的心却已经死了,因为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其实她早就受够了男人的凌辱,每个黄昏她倚在路边的小树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下沉,心里也在一滴一滴地滴血。都市里的高楼大厦遮住了落日的美景,她总感觉连街上的狗整天都在嘲笑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画上浓浓的妆,穿上那些暴露的衣服出门去与男人周旋。
面对夏沫的遭遇我无言以对,从当初的少不更事被人欺骗到现在以这种堕落的职业谋生和赚钱,我为她感到深深地难过。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帮一帮夏沫,可我又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我们在城市搅肉机里抗争,尤其对于女人来说,保持纯洁的灵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完了夏沫的故事之后,我觉得内心里其实挺痛苦的,真希望这些不幸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至少这个女孩子不是夏沫。
夏沫神情黯然,望着我的眼睛说:”我知道我不值得别人同情,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我没有这样想过,可我却打心眼里希望夏沫能过上像我们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要为了金钱而贬低自己的人格。我说得很诚恳,夏沫也听得认真,其实她也想过要重新生活下去,可是重新开始实在是太难了。
随后的日子里,夏沫听从我的建议白天到电脑学校学电脑,晚上早早回来休息,生活过得倒也有声有色的。那段时间,考虑到她没有经济来源,我以提高房租为借口,多给她一点钱,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心安理得,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点小小的帮助吧!再者,从那以后所有打电话或者上门来找她的男人统统都被我回掉了,我告诉他们这里是我的房子,没有一个什么叫闻小姐的。虽然他们都觉得有些诧异,可也无可奈何,我知道如果不送走这些瘟神的话,夏沫就没有办法平静地生活下去。
夏沫很聪明,不到两个月就掌握了基本的电脑操作技能,这样一来找份工作总算是没问题了,我也放下心来。看着她每天像我一样上班下班,的确是一件让人十分宽慰的事情。她自己也说虽然现在在公司里做前台接待,薪水一般,但是心理上却觉得比以前踏实,比以前快乐多了,仿佛是活在阳光下,永远告别了暗夜的那种感觉。
不过,某一天,夏沫突然情绪低落地跑回来,我问她怎么了,她无奈地告诉我她已经从公司里辞职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我觉得挺诧异的,也十分生气。当时,我觉得她可能是不思进取,或者说是旧病复发没得救了,谁知道她委屈地告诉我,她们公司新近调来了一个经理,没想到竟然认出了她。那天下班以后,经理故意把她单独召到办公室里,试图轻薄,她不从,说经理认错人了。可那家伙不依,告诉她就是烧成灰了他也认得自己,别以为穿上职业装就表明自己从良了,其实还是个贱货,给你面子还是看得起你……
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了辞职。
辞职以后,夏沫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她对我说,她现在不能再生活在这儿了,因为她已经在海口待了好几年,对这里很熟,还有那么多不怀好意的男人依旧在拿从前的眼光看她,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也许她就不可能再有好日子过了。所以她觉得现在是自己离开海口的时候了。
如果你站在她的角度考虑的话,你会觉得她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她在海口生活了这么久,到别的地方去重新生活、工作、奋斗,能适应得了吗?我问她想好了要去哪里没有,她冷静地告诉我现在想去深圳,因为深圳离海口较近,在那里生存下去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对于夏沫的离去,我原则上是赞成的,怎么说呢,也许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真正地找回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