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女倒追 我要当陈世美
采访:刘新华
讲述:杨义
年龄:33岁
职业:职员
地点:战国策茶馆
1 父亲死了,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我的老家在滹沱河畔,之所以强调这条平平常常的河流,是因为我要讲述的故事无法回避滹沱河。不仅仅是因为它哺育了我,滋润了我,更重要的是,它是我所有快乐、痛苦的源泉。
说说我的童年吧。
那是一个上树摘桃、下河摸虾的年龄。因为顽皮,我没少挨父亲的揍。我和父亲从骨子里就合不来,脾气一点也不合拍。所以每当我有什么事惹火了他时,都要挨他结结实实的一顿揍。有一回,我和小伙伴到邻居家地里偷烟叶,晾干了卷烟抽,不知怎么被父亲知道了,他抄起一根烧火棍,朝我的屁股一阵猛打,打得我几乎晕死过去。他以为我装熊,踹了我两脚之后,就气呼呼地走了。
醒来时,那钻心的疼仍在咬噬着我,我摸了摸伤口,一滴眼泪也没掉。后来才明白,父亲那么狠地打我,本是让我学好的,但是那些经常性的、致命的打击,的的确确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后来,他每次打我,我就慢慢地学精了——我学会了逃避。我一个人跑到滹沱河的树荫下等太阳西下,然后,就在河边拔一些草铺在地上躺着。在挨揍的日子里,那潮湿的地铺陪了我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
上中学的时候,父亲患胃癌死了。我一滴眼泪也没掉,夹在走向坟地的队伍里,我脑海里闪现的是童年时父亲用脚踢我的情景。
2 当时,能和书记家攀亲结缘,也是一种荣耀。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一所农业大学,现在看来,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学校。但在当时,我们村里从来没出过大学生,我的中第还是令我和家人惊喜万分。
大一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村支书托人到我家提亲。他有个女儿叫燕子,早我一年考上了一所中专。你知道,在落后的农村,支书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能和书记家攀亲结缘,无疑是一种荣耀。
燕子长得还可以,说实话我那时对她没什么印象,但对感情懵懵懂懂地充满了好奇,加上母亲的兄弟们对此事的认可,让我没有理由推脱。
和燕子的第一次约会就在滹沱河边。那年秋天的一个星期天,我从学校回到家里。约会的时候,我比燕子早到了半个小时,我站在河南岸的树荫下,向西望去,惊异地发现河边长着一棵黄栌树。它的树冠不大,看起来栽了没几年。阳光下,随风飘舞的叶子像一簇燃烧的火焰。
其实,那棵黄栌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棵树下,我第一次拉了燕子的手,并且我们彼此都记住了:这里有一棵红色的黄栌树,那棵树正好是第三棵。
那是一段恋情的见证。
燕子毕业后分到了老家那座小县城,当了一家纺织厂的技术员。当时纺织厂效益不错,燕子一个月能挣到几百块钱,这些钱在当时算是比较多的。她时不时给我寄上一些,并在附言上要我别太节省,还说如果坏了身子那可是多少钱也补不回来的。
燕子是个很纯朴的女孩,别看是村支书的女儿,却没有多少娇气,让人放心。母亲在托哥哥写来的信里,不住地对我这样念叨。
我和燕子的感情与日俱增。我在学校,牵挂的人除了母亲就是她。有一天,哥到学校来看我,说自从我和燕子谈恋爱后,支书对我们家很照顾,哥劝我好好念书,别辜负了人家燕子。我说当然,我也告诉哥,人家支书家有什么力气活,你也不能装糊涂。
3 燕子只是我在特定环境下的一个选择。
转眼就毕业了,分到石家庄的名额不少。因为我在学生会有个一官半职,所以理所当然地分到了石家庄。起初,我在一所农校学生科作老师,后来,经过一番考试,就到了现在这家单位。石家庄离老家县城有几十里地,对我和燕子来说,这是爱情的距离。
还好,我能很快适应新环境,没几年,我就从一般干部提拔为科长,管起了一摊子事。
刚分到石家庄不久,燕子就提出了登记的要求。我说,刚参加工作,很多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什么事都要从头做起,我们也都还年轻,过阵子再说吧。燕子似乎很理解我,她说,也好,晚几年就晚几年吧。
其实,刚来石家庄的那几年,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和燕子之间的感情:这种感情在多大程度上属于情不自禁?如果说,当初燕子选择了我,因为我是大学生;我选择了她,是因为她是村支书的女儿,那么,这种感情掺杂的功利成分是不是太多了些?
我承认,后来与燕子分手,除了上述原因之外,城市里眼花缭乱的生活给了我更多的选择机会也是其中一个因素。我与燕子分手是必然的。从我的本性和许许多多客观原因来分析,燕子只是我在特定环境下的一个选择。
那天,我把电话打到一个中学同学家里,让他把我的意思给燕子透一透。后来同学告诉我,燕子听到这个消息很平静,她说她已经预感到这一天迟早要来。临走,燕子甩给我同学一句挺深刻的话:像这样的人,不变才怪呢,他就是一个陈世美!
母亲也告诉我,那个差点成了我老丈人的支书第二天就到了我家,说我不是个东西。母亲自觉理亏,当时赔着笑脸没敢还口。
4 那段文字很枯燥,阳却读出了爱情的味道。
分手没有影响我什么,但是我哥和母亲受到了影响,村里有什么好事再也轮不到我们家了。就这样,我和燕子的爱情无疾而终。
在我们单位,大家甚至不知道我曾经有过这段恋情。我想,这样也好,至少,这样可以给人一个错觉:我不是“过来人”,我还很“单纯”。
现在看来,年少时,父亲对我的皮肉惩罚对我的心理伤害可以说是致命的:我从此有了深深的自卑感,但又颇为自负。走向社会后,这种感觉更是非常明显。我没有什么深厚的社会背景可以依靠,要成功,就必须个人奋斗。所以,十多年来,我从不敢懈怠。因为我知道,你不出人头地,就不会得到别人的重视和认可。靠着这种精神的鼓励,业余时间我发奋读书写作——我希望通过知识的力量来战胜自卑。尽管这种做法外人看来很可笑,但是,我却实实在在地获得了坚强的支撑。
2004年,我发表了自己第一本农业理论专著。那年,我刚满30岁。
那本书,成就了我的仕途,也吸引了一个女孩的目光。她叫阳。
阳在新华书店偶然看到我那本书,在那本书的扉页,有我一帧小小的照片和一段200多字的简历。那段文字很枯燥,像是例行公事,但是,阳却从中读出了爱情的味道。
后来,阳告诉我,其实她对那种理论书没有多少兴趣,那天在书架上随手一抽,又那么随手一翻,就看到了我的照片和简历,心里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这也许就是缘?
阳小我5岁,身材高挑,皮肤不是很白,但当她带着那本书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还是让我心动了一下。她是那种很阳光很都市的女孩,见了我,她笑嘻嘻地说:“想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5 见到红色的叶子,我会想到那棵黄栌树。
阳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活,开始我并不知道她父亲是一位副厅级干部,我曾问过她父母的情况,她只说她父亲在省直单位工作,母亲是一位普通教师。阳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是从农村来的,我也从未听她向别人炫耀过自己的家庭,张扬过自己家境的优越。在这一点上,我很服她。她说,如果真爱上一个人,这些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我经常感到庆幸:阳是我梦寐以求的爱人,她的社会背景也完全符合我潜意识里的要求,也许有人会认为我很务实,很俗气。但这一切都是在我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和爱情一起来临的,由不得你清高。况且,一个不错的女孩加上一个有背景的家庭,对我来说,真是求之不得。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我和阳的恋爱很顺利。2005年,我们结婚了,2006年,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女儿眉眼长得像她妈,像我的地方不多,只是咧嘴一笑时,有她永远也见不到面的爷爷的神情。
我挺满足。
有一点需要说明,我的提拔与我当副厅级干部的岳父没有任何关系。依我的性格,尽管我骨子里有时喜欢权势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要依靠它而得到些什么。没有,绝对没有。再说,这些东西能让你依靠多久呢?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和发展,关键还得靠自己。
现在,黄栌树已经很难见到了,到了秋天,那成片成片的让人兴奋的红也看不到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偶然见到红色的叶子时,总会想到老家滹沱河畔的那棵黄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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