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难嫁,千万莫嫁离婚男 – 女娲之爱

剩女难嫁,千万莫嫁离婚男

  两个独身者邂逅相遇,想在路旁点燃一堆篝火,可是篝火燃烧不起来,这就是剩女与离婚男的全部故事。 ——先全盘拖个底(免得性急者误会)

  (一)

  从头说吧。

  我友安彦(女,化名),就是上面提到的我陪她去参加联谊会的那个,今年31岁了,几年来她亲历的种种我都是见证人。因为她凡事总愿意跟我说个大概,我们是无话不说的发小,我也当然愿意以一个历经坎坷的人的身份教她如何识人为先。

  尽管当前未婚男的市场是如此惨淡,但在我跟她列举了离婚男的诸多不利因素之后,她还是倾向于找未婚男。况且我觉得她的自身条件还不错,长相嘛,清秀且标致,身材百里挑一。她的前男友是个挺有名的杂技团的杂技演员,是团里的台柱子,练水流星神马的。那小伙子样子蛮威仪,就是有点黑,我见过几面。

  当时见他俩在一起我就一感觉:他俩成不了。并且这感觉挥之不去。但她对他还是相当满意的,我看得出来,也就不便多说,毕竟她是财会专业毕业的,上学期间工作期间接触的男人太有限,有也是娘们儿唧唧的男人。所以这个相貌威仪的演杂技的小伙子一下子弥补了她的视觉遗憾。

  安彦平日里是戴眼镜的,度数不深,二三百度的样子。但我发现她只要是跟那个练杂技的小子在一起,她一定是不戴眼镜的,有次走到我跟前居然都没看见我,我于是问她:“怎么不戴眼镜也不戴隐形呢?”她说男友不喜欢她戴眼镜,她又戴不了隐形眼镜(眼睛分泌油脂过多),她妈是个眼科医生,又断然不让她做什么角膜切开恢复视力的那种手术。

  唉,我听了这就觉得格外别扭,直觉就觉得那个杂技哥不是真的喜欢安彦这个人,还好虚荣,劝她留点儿心眼儿,可是这个傻丫头哪里听我的,认识那小子半年多的光景,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他。

  说来悲催,她第一次没有见红,但大抵这小子有过经验和比较,也并没有怀疑她不是处,完事只深情地说了句:“这是我第一次把我全部的爱给了一个女孩子。”这是安彦后来才跟我说起的,我有点替她感到悲哀,一个明知女朋友近视却不让她戴眼镜的男人会是十足的爱这个女人嘛?“当局者迷”,千古的哲理,看着安彦那一阵子如此深陷,我知道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次年的腊月,安彦跑来让我陪她买衣服,说她未来的公婆过两天要来她家定亲。我当时随口道:“腊月不定,正月不娶这北京的老话你没听说过啊?”她忙问什么意思?我说就是腊月定亲的,婚事都得黄喽!她说我迷信,于是欢喜着转移了话题。据说那杂技哥的父母是做珠宝生意的,给安彦的订婚戒指是一枚上好的翡翠戒指。

  我也没想到我的一个戏说真的在安彦身上应验了。他们一月底订的婚,原打算五一结婚。但杂技团三月份有个到日本演出的任务,且是两个多月巡演六十多场,所以两家人一合计就打算等十一再登记和操办婚事了。

  在日本演出期间发生了什么,只有杂技哥自己知道吧。一个团一行二十几人,到了晚上自然是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还是那句话,男人怎么可以没有性生活?

  开始两周大家还都熬得住,两周之后,没有配偶的就互相解决生理需要呗!这是他们那一行里的潜规则。问题出在哪呢?这个杂技哥时年25岁,和他解决彼此生理需要的是个32岁的她的女搭档,就是演节目时在他身上上来下去又被他拖举的那种。估计两人做爱疯狂的不行。异国他乡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一个男人对一个有着丰富性经验的已婚女人产生某种依赖吧。

  回来时一下飞机,安彦就感觉到他身边那个女人暧昧的眼神了,真爱掩饰不住,假的装不出来。他和安彦的拥抱也透着勉强和隔膜,连安彦那天刻意的打扮丝毫没有被杂技哥注意到,更甭提夸赞了。

  回国不久后,杂技哥向安彦摊牌日本之行的种种并以安彦缺乏女人味儿暗示分手之意。再后来,安彦通过打听才知道那女人打她男友的主意好久了,因她老公一看就是那方面严重不行的,三天两头还有病,她早有另嫁的打算。这次日本之行真是天赐她良机!记得那时我还去那个杂技团替安彦打探那个大他男友7岁的那个女人的情况,结果那天没成想却和那个女人和杂技哥撞了个迎面,他俩俨然已经分不开了,彼此满眼都是爱意。

  令我目瞪口呆的是,那女人虽大他7岁,可是看上去只像大他一两岁的,并且他俩长得那叫一个惊人的相似!是那种绝对罕见的相似,亲兄妹、亲姐弟都没有那么相像的!!并且那女人还和杂技哥的妈妈长得非常神似!!恍然间我一下子就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有他和安彦成不了的直觉。这就对了!眼前的他俩才是天生的一对!客观的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相似的男女。我那一刻几乎是愣在那里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夫妻相。

  回去后,我做安彦的工作,我说,“安彦,天不成你。人家才是两口子。看来你什么努力都是徒劳了。”安彦痛哭失声,她说她不甘心输给一个大她8岁的老女人。我说你想想看,他们练杂技的从小学艺,大抵没什么文化,且有恋母情结是一定的。他骨子里需要的才不是你这类的柔弱女子,何况日本归来他对你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为了他,你甚至不敢带眼镜,你在他面前就是一个睁眼瞎。他俩之前早有暧昧也说不定,只是这次日本之行促成了他们的明目张胆。说这话时,我似有所顿悟,杂技哥不让安彦戴眼镜没准儿是不想让她认出他那暧昧的女同事吧。多狡猾老道的杂技哥!简单的安彦岂是他的对手。

  次月,安彦和杂技哥正式分手。接下来,是我陪着面如菜色的安彦度过了她初涉人生的最黯淡的时光。好在,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是安彦的这个教训有点大了。唉,文艺圈的人断然不是寻常百姓家女孩儿能找的。

  (二)

  这世道真是悲凉与不公啊!

  那年入冬的时候,安彦跑来告诉我那杂技哥居然在十一的时候和那个大他7岁的女搭档结婚了。对于安彦来说,这种讽刺近乎极致,她不由分说的输给了一个离婚的老女人。而且就在年初和杂技哥订婚后,安彦已经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小家购置东西了,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呢,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温馨,深感她的细致与周到。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如戏剧般的急转直下,她实在始料不及,让她那个年龄的涉世不深的女孩承受起来着实太突兀。

  我也很替安彦抱不平,但心想:这是天意吧。其实依我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杂技哥都是配不上安彦的。首先,练杂技的几乎和文盲也差不多,无非是会写汉字而已,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且杂技这碗饭能吃到35岁也就差不多到头了,前路渺茫还不如退役运动员呢。换句话说,杂技哥的质素根本不足以欣赏安彦的美、安彦的好。而安彦综合素质好,绝不是小家碧玉,还有几分仗义与才情。

  “臭鱼找烂虾,小偷通常只和小偷对眼。你比他强,他还看不上你呢。”、“其实他看不上你不代表你不如他,只代表他跟你不在同一个水准上。”这两句话是我那段时间里经常用来劝慰安彦的。我不希望安彦的自我认知因这次被杂技哥决绝的否定而彻底坍塌。

  可安彦的不甘我也是知道的,哪个女人不想跟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白头偕老呢,哪怕他不是人中的佼佼者。可她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强留不住。甚至天意就会大手笔的将你推开!

  两个月之后,安彦终于打起精神,开始了她漫漫的相亲路。是年,安彦25周岁。

  为什么人会被同一类石头绊倒两次?是脑子里的浅层记忆在作怪?还是冥冥之中造化的铺垫——必须要走了这一遭才能通向峰回路转?

  一个岁末的午后,阳光照得暖暖的,我正打算出去走走,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是安彦。她在电话里说,她在一个半公半私的场合遇见了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似乎对她很满意,想跟她做男女朋友。他对这个人印象一般,但禁不住他的嘴甜,一来二去就算是答应了。今天这个小伙子正好到这边来约了她喝咖啡,她想让我一同去帮她看看。带着些许好奇和看到安彦终于振作起来的欣慰,我爽快的答应了。

  我和安彦早早的到了约定的咖啡厅,想让那小伙子以为我们只是在这里先碰到的,那样大家似乎不会太尴尬。不久后,安彦示意我他来了。只见一个小伙子从马路对面的出租车上下来,腋下夹了个公文包,个子蛮高,应该有180cm左右,第一直观他的眉眼有点眼熟,对,有点像那个演员冯远征,神似,脑袋较小,皮肤白,眼睛脸型尤其像。

  但这小子走路的姿势着实难看了,他的整个身体带手臂都在摇晃,而且晃的幅度比常人大许多,用“摇头摆尾”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说实话,这样走路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算是让我开眼了。我直觉觉得这种走姿是狂妄的属性。

  小伙子用清脆悦耳的声音爽朗的向我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某税务局稽查大队的,27岁。我也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礼貌的告退。

  安彦回来后跟我说,这小伙子其实只是个半吊子公务员,他不过是一个纺织技校毕业的,上了几年班觉得没啥奔头,自己上了个大专,而他姨夫是某区税务局的副局,他妈在死前早有托付,希望他这个姨夫能帮着她儿子解决个公务员的差事。他混到公务员队伍里不过才三年多点儿。“看来他还挺坦率,什么都跟你说!”安彦有些小得意“这么坦率的人真是少有,相比杂技哥,绝非一类人!我也就是看上他这一点才同意跟他交往的。”

  我说,“安彦,他的前女友的情况他也坦率的说给你听吗?”安彦说,他的前女友是他的技校同学,直至他母亲两年前病逝他们才分的手。分手的原因是他想在母亲去世前和她把婚结了,女方却说啥也不肯,说结婚条件不成熟云云。而他前女友已经在今年十一的时候结婚了。听安彦这么说,我的心中不禁掠过一丝不祥之兆,暗想,呵,又是个一方“十一结婚了”的剩余品,这和安彦的命运何其相像,杂技哥也是今年十一结的婚。说不定这个半吊子公务员哥也是个急于寻找爱情创可贴的可怜人。

  安彦让我说说我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我则直言了我的感受,这个半吊子公务员,他不过是个技校毕业,他不如你。且他的前女友是他的技校同学,那么也就是说他俩16、7岁就在一起了,至少在一起了8年。而8年是个什么概念呢?交往8年的分手跟离婚别无二致,顶多是没生下孩子。安彦,你甘心吗?之后他肯定会处处把你和他前女友做比的。现在他对你还只是新奇。

  并且你能肯定他母亲得的癌症是乳腺癌吗?因据我所知,现代人择偶都会考虑一些家族遗传疾病的因素,尤其是癌症的遗传方面。因而不少癌症患者的子女在择偶时对此讳莫如深。如果死的是母亲,儿子多半会说成是妇科癌症,以打消女方对遗传的顾虑。

  安彦听了我这一番话,踟蹰了。但“知善善而不能从”是安彦的毛病与悲哀。我感觉的到,她还是想试一把或者说是自欺一把,就把他当做未婚来交往看。那么,我也就不便再多说。生活终会以特有的方式教育每一个人。我相信这。

  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最真实的。因为它没有既往的任何成见与杂念。有时候你初见到对方的那一打愣(犹豫),其实就正是这个人的某种不良方面以感应的方式超快的传递给你。所以,女孩儿们尤其别小看初识的那一打愣!忽略不计了那一打愣,最终一定会让你后悔不迭。

  我不看好这个半吊子公务员哥,我认为这小子固然有热情坦率的一面,但他的三角眼却让人有种看不到底儿的感觉。相术上说,眼生三角者,心狠如杀人的剑戟,有一个算一个呢。屡试不爽。我因而从不怀疑祖先总结出来的这个规律。聪明的安彦也大抵知道我不看好这小子。可能是安彦空白了将近一年的感情需要填补吧,她终于没有遵从我的参考意见,也没有遵从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居然想和他再往下走走看。我不想说教她什么,我只知道她的真正内心正处于一片茫然。

  半吊子公务员哥在认识安彦不久后就去驾校学驾照了,之前他一直开一辆京A牌照的大摩托车上下班。说是考虑到他和安彦两家相距甚远(几乎是北京城的大对角),还是整辆汽车开更安全些。因他有多年上路行驶的骑摩托车的经验,所以整辆汽车开不过是再学个汽车驾照而已,手到擒来。

  那天,安彦从超市购物回来,我见她一个人蔫蔫的走着,便问她怎么有阵子没见她坐着大摩托飙车了。安彦一脸苦涩的说“姐,可能是我错了,你的预言已经开始发生了,他刚学了车本,就把他们单位的一辆好车开出来,直奔他昔日工作的纺织厂显摆去了。还跟我说什么恰巧碰见了他的前女友,他的前女友结婚不久就怀孕了,刚做了B超说怀的是个女孩。

  你说这不是明摆着说瞎话嘛。根本不是恰巧碰见,是故意去“碰见”吧。显然他放不下他的前女友。他在跟她暗中较量,因为他们俩的事儿整个纺织厂都知道,他前女友是那个厂的一个技术厂长的女儿。而他前女友的爹之前死活瞧不上他。如今,他要特地显摆给他老人家看——咱进了税务局,好车开着。牛吧!”听安彦忿忿不平的清醒的说着,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半吊子公务员哥摇头摆尾的独特的走路姿势。我相信安彦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半吊子公务员哥也确实超坦率,坦率到对自己的虚荣都毫不掩饰。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不紧不慢的过着,此后每次见安彦我都觉得她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哀愁挥之不去,我想安彦的哀愁一定与那小子有关。旁观者清,那小子的资质仍是与安彦相去甚远,他根本配不上安彦。我甚至觉得他挺怯的,上次听他胡侃,他一口一个“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的说着,还把“觉”字读成了恶心的三声(北京远郊区县的特有读法儿),着实滑稽且难听。我心想:你“觉”得个鸟啊!太强调自我了吧!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的专属口头语真是被他彰显得淋漓尽致。

  听安彦说,他家住在北京丰台长辛店的二七车辆厂宿舍,父母均系大学毕业,且是大学同学。他爸是个地道的老广(广东人),她妈生前则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郊区人。呵呵,这个半吊子公务员哥虽在市内工作,但嘴里还时不常会冒出个“我去北京了”,但凡是北京城里的人听了这话都会觉得可笑,因为只有老帽儿才会这么说。

  “快别跟这小子瞎耽误工夫了,赶明儿我让住在北大家属院儿里的同事给你介绍个好的!这年头技校毕业基本等于没文化加没内涵。要他这种牛B哄哄的干嘛?!找刺激受呢?!”我半开玩笑的说给安彦,安彦也并没表示反对。

  安彦说,“我也天天都在思想斗争呢!从他家到我家乘公交需两个小时还拐弯儿,他家又没有其他的住房,他一直和他那鳏夫老爸住在一起。他目前只有蹭车开而没有买车开的打算。可他总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又让我有点割舍不下,还觉得他没妈了好可怜。莫不是我前世欠了他的?”

  我于是开始暗中帮安彦物色对象了,因为我觉得安彦不是真的爱他,只是勉强能接受他这样的而已。我不想看见善良而大气的安彦去飞蛾扑火般的再受伤了。女人,受伤不起的。

  两个被各自的上一段感情遗落而同样充满愤懑不平的人,彼此间能演绎出真正的爱情?我不信。事实上,他们连同病相怜都算不上。他们需要的只是疗伤和一种叫做代偿的东西,抑或他们彼此都清楚那不是爱,充其量只是爱的创可贴。

  安彦并不反对我找机会给她物色新的对象。我相信她自己也开始处处留意新的机会与新的目标了,但她并没有先放手了那个半吊子公务员哥。“骑驴找马”在择偶界同样适用,安彦也觉得心安理得,没有什么不妥。

  在她看来,半吊子公务员哥的质素愈发的不靠谱了。那天中午,趁着窗外下大雨,半吊子公务员哥居然把剩了几天没法再吃的半盆米饭装在个塑料袋里直接从他家三楼的窗户看也不看的就扔了下去,惊得安彦半天说不出话。

  隔了半天才说了句:“你这不是下雨泼街吗?”“这也叫事啊?上次半夜楼底下有人吵得我睡不着觉,我还往下扔过啤酒瓶呢。”安彦苦笑,那天借故早早的从他家离开了,也没有让他送。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程,安然丝毫没有以往因颠簸而生的困意与寂寥。她的脑子在全速思考,这样一个半吊子公务员哥如此缺乏公德,究竟是文化修养差、不拘小节所致?还是他从小耳濡目染习得了父母的遗风?想着想着,一种嫌恶之感不免由此滋生。

  可转念又一想,半吊子公务员哥对自己还是蛮欣赏的,也丝毫不在乎她戴眼镜,还说,戴眼镜怎么了?女孩子戴眼镜显得多文静啊!安彦每每听到这话,总是感到轻松。相比杂技哥见她戴眼镜就眉头紧蹙,像见了什么异类一般,他俩的心态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并且,半吊子公务员哥很欣赏她的面容、身材和曲线,看她的眼神总像看尤物一般,这也让安彦感到小虚荣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而杂技哥后来看她几乎是嫌恶而多嗔的,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可救药了。所以,客观的说,安彦在半吊子公务员哥面前是轻松的,她可以丝毫不用伪装,充分展现本我,哪怕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半吊子公务员哥也没说过安彦半个不好。安彦喜欢这种被接纳感。由此方知以前那个杂技哥根本就没接纳过她,何谈爱她?!

  满足来自于比较。是的,安彦之所以不愿放手半吊子公务员哥究其根本是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接纳感”,她把这又误以为了是爱。所以才有了对半吊子公务员哥的诸多包容。但在相当的时候,安彦也是格外清醒的:半吊子公务员哥的自身资质并不如她,她知道自己很难下决心嫁给这类人的。

  时间真是个高妙的褪色师,它在嘀嗒中不由分说的将粉墨者的粉饰褪去,让原本苍白者愈发苍白。怎一个还其本来面目了得?!

  半吊子公务员哥蛮得意他的这个税务稽查的公务员差事,常常在安彦面前不加掩饰的炫耀,“我们单位除了盐不发,连菜都发,挣的钱几乎就是净落啊!要是两口子都在我们单位那简直肥死了。”“那你就找个同行呗。”安彦顺口答道,但心中不免不悦,又踟蹰纠结起来。

  放手吧,又没有新的目标。她以往一直生活在清一色的女人堆里,实在太缺乏与男人交往的经验,她现在确实需要补课。她甚至清楚半吊子公务员哥或许跟她终不是一路人,但这似乎并不妨碍她通过他习得一些人生经验,把他当做一个看外界的窗口。同时安彦的内心也一直感到焦虑和不安,她和半吊子公务员哥交往的时空距离分明有些太大了。在这样大的时空距离里发生什么都是她根本无法遏制和驾驭的,昔日杂技哥给她的冷不丁的打击和教训还历历眼前。

  事实上,安彦和半吊子公务员哥从认识到现在,在一起的时间少的可怜,每周充其量只能见上一次面。因他俩分别住在京城的大对角,而他俩的工作单位的方位又是京城的另一个大对角。加上安彦从小家教极严,父母是从不让她在外面过夜的,而半吊子公务员哥的“因公友谊”则决定了他平日里的晚上大多有饭局,所以他们通常只有在周末时才见面。

  这样的时空距离还是让安彦有些厌烦了。每当她独自乘公交去与他见面时,两个小时的车程里她几乎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她几乎怀疑自己这样简直是在自虐,明明是心不甘情不愿嘛!她多少次反问自己:为这么一个半吊子公务员哥值得吗?他有什么好啊,无非是能接纳她的外表而已。论家境,他母亲患病七、八年后撒手人寰,生前四处求医几乎花光了他家里的大部分积蓄。他混进公务员队伍不过才三、四年光景,即便挣的工资净落,也一时买不起房子。而他那个鳏夫老爸两眼色迷迷的,随时再娶也说不定。论才学,他好像丝毫没有啥,书都没见他买过一本,更甭提读了。

  悉数这一段与他的交往,半吊子公务员哥可说是相当节省的,请安彦吃饭最多每餐只花过97元,好像也只吃过三、四次,而其他大多数时候是用麦当劳、肯德基的代金券打发了,那些代金券则是他们单位发的福利。安彦虽嘴上从不说什么,但这一切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别忘了,安彦是财会专业毕业的,她对一个人在花钱的出手方面有着本能的敏感。她几乎可以得出结论:半吊子公务员哥甚至是很吝啬的一个人,虽然安彦也曾争着付餐费但他从未让她付过。记得安彦之前曾一度攻读过星相学,用她的话说,金牛座人的小气就不用说了吧,地球人都知道。而这个半吊子公务员哥就是典型的金牛座人。在我印象中,金牛座人好像还不仅是吝啬,而且还非常崇尚物欲。

  安彦的纠结我一直看在眼里。我想,若不是安彦曾遭遇过昔日杂技哥对她的沉重打击和全盘否定,眼前这么个半吊子公务员哥恐怕是断然不会入她的眼的。这就是悲剧的边缘效应吧,即两段接连的感情之间必然有着某种丝丝缕缕的扯不清的联系。

  其实识人的过程有时候更像是一个教学相长的过程,一如我是你的名师,也是你的高徒。无须解释,全在乎悟性与参透。

  我心里一直想着给安彦介绍对象的事,所以耳朵便伸得老长。一天,机会终于来了。听介绍人说,对方是一个北大毕业的小伙子,北京人,知识分子家庭,也是二十六、七岁,曾去美国待了一年余,因不喜欢西方的地广人稀和生活方式,还是决定回国发展。可他女朋友则执意要留在美国,于是俩人彻底分手。说他想找一个气质好些的、身材好些的女孩,学历最好高点儿。我听后盘算着安彦会不会同意见这样一个人呢?于是试探着给安彦拨通了电话。没想到安彦十分痛快的答应了。“那你们自己约吧”我给了她那个男孩的电话。

  而与北大哥的这次约见所带给安彦的曲线打击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现在想想我都不免后悔,又觉得有点像鬼使神差。

  两天后,安彦主动约了这个北大哥,两人约好次日下班后在安彦家住的小区附近的一个银行门口见面。因北大哥是有车的,说是考虑到是晚上见面,那么见面地点离安彦家近些更妥当,至于见面后去哪里到时再说。见面那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傍晚时分还时有雨点飘落。

  可安彦并不想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改变主意,她对北大哥报的期望蛮大的,一心想早点见到这个电话里就谈笑风生的小伙子。这两天来,她的心情有点忐忑,甚至想这个如果可以,她立刻就跟半吊子公务员哥摊牌,甚至怎么摊牌都想好了。

  因为约会的地点离安彦家很近,所以安彦提前了15分钟到达,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打他手机又是关机的声音,安彦不免心中疑惑起来,但她坚信他一定不会失约,就一直等在那里没走。半小时后,一个挺壮但并不太高的男人步履匆匆的出现在她面前。

  “Hi!安彦吧。”跟电话里的声音并无二致。安彦礼貌的回以:“你好!是我!”话音未落,这个北大哥劈头盖脸就批评起安彦来了:“我说同志,你电话里说的是在银行门口见面,可你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可是分理处。银行是银行,分理处是分理处。你学财会的连这个都搞不清?害得我在前一站的银行门口等了你一刻钟,我又不想打电话催你。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前面还有个分理处。”

  安彦闻此,脸腾的红了,她知道这确实是分理处,北大哥说的一点没错。但她住这儿这么多年,叫顺嘴了就叫银行。她还真不知道一站地之外的一个小区门口新开了个银行,因她平时是不走那边的。所以当时她在电话里一口咬定她们小区这边只有这么一个银行,很好找的,但她并没有告诉他小区的名称。

  因了这个下马威,安彦的心情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也没心思打量这个北大哥了,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脑速极快、大刀阔斧、气场极大的人,而这类人大概不会真的喜欢她这种沉静的类型。其实,那天安彦是没吃晚饭的,但因一见面就被北大哥普及了“银行”和“分理处”的概念,安彦竟顺口说她已吃过晚饭了,于是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酒吧,只点了两杯饮料。

  北大哥不愧是北大哥,先锋、激进、直言不讳,滔滔不绝。他刚一坐定就问安彦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安彦一一如实回答。北大哥听到安彦只是毕业于一所普通的院校,脸上立马露出了明显的某种不屑,那意思仿佛是说,你这样的也配跟我谈?脑子跟得上吗?!安彦见此也就再没多说别的,嘴角一直挂着职业的微笑,听北大哥给他讲课。

  她心里很清楚,这将是她和北大哥就此永别的人生,那么听他侃侃也无妨吧。大概北大哥与此同时也已判断出安彦并非与他是一路人,索性就山南海北畅所欲言了,说起他在美国的生活,说他最喜欢的就是美国的自由女神像,他曾在自由女神像下待了三天三夜冥思苦想什么是真正的人性的自由?可至今也没想太明白。反正他十分尊重自己的内心,给不了他自由的女人无论多么出色他也不会要。他还说起他的前女友,说她曾为他做过三次人流,曾经那么爱他,可为了留在美国还是跟他分了,他感叹人生无常!安彦简直听得目瞪口呆,也根本插不上话,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想象是多么的幼稚,这个北大哥根本瞧不上她这样的。

  虽对方并没有明说,但肯定没有下一次见面了。四十分钟后,北大哥借故天色已晚,和安彦离开了酒吧。“希望你找个适合你的。”不等安彦答话,他已上了他的越野车跟安彦挥手道别。目送着越野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安彦愣愣的站在那里足有十分多钟,心里不禁涌起阵阵酸楚,难道自己真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吗?今晚这个尴尬局面连同昔日杂技哥对她的极致讽刺又让她的内心隐隐作痛起来,那种痛绝不仅仅是自尊心受伤能形容的。

  安彦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几分钟的路程,她的步履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安彦觉得自己瞬间苍老了。

  当夜,安彦竟发起了高烧。

  不要忽视生活中的每一个小际遇,因它同样可以对一个人今后的人生道路产生难以预估的重大影响,就如同不起眼位置的一粒小石子亦能使行人崴脚乃至连锁反应般的使汽车颠覆。所以,要想远离失败,审慎的人生态度什么时候都是必须的。反省是人生之母。

  自打扫兴的见过这个就此永别的北大哥之后,安彦沉默了许多。她开始反思这两年自己走过的路与目睹的林林总总。其实无论是先前和杂技哥还是和当前这个半吊子公务员哥的相处过程中,她的内心始终都是空落落而不踏实的。

  对于杂技哥,虽有心甘情愿的肌肤相亲,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过一丝身心灵的拥有感(她绝不是想要一种对男人的掌控感),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杂技哥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她的内心一直悬疑着一个声音:这个男人是我的吗?怎么好像是别人的东西借我一用?即便是在和杂技哥深情做爱之时,那种不过是被命运的线牵着与之匆匆附会之感都从来不曾消退过。

  对,就是种挥之不去的牵强之感让安彦的心就那么一直悬着、莫名的烦躁不安。按照安彦的理解,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没有归属感吧。其实,安彦何止是没有归属感,甚至连归属感的参照系都没有。她的周围着实缺少恩爱的年轻夫妻范本。她最信赖的我,也是个曾经沧海而终抱定“姻缘皆前定”的爱情悲观主义者。所以安彦的茫然与不安是可想而知的,那是一种深度茫然,就好比汪洋中的一条船,若非亲历实难懂得吧。我藉着这等苍白无力的文字充其量也只能描述个骨架。

  归属感究竟为何物?其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也不曾有过归属感。我推断它应是一种身心灵高度契合的产物,是一切牢固感情赖以存在的基础与纲领吧。可身心灵的高度契合是可遇的嘛?我们现实中所见最多的则是误解和曲解,以致有时会觉得不被误解和曲解已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敢奢望什么身心灵的高度契合?

  不得不承认,安彦的身上有我昔日的影子与困惑,但我不想称之为兔死狐悲,因这世上毕竟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

  心中已有了某种权衡却还是优柔寡断,这是晚熟的人的一个共性,姑且称之为混沌吧。晚熟的人是一定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安彦与北大哥的这个短暂会晤虽说扫兴,但在她的成长道路上堪称一个小小的里程碑,意义非同一般。安彦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说错银行和分理处的称谓,即便将来早已忘了北大哥的长相。与此同时,她也开始理性的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心的自由?什么才是她自己真正想要的?

  发了几天高烧,安彦反而越发清醒了。她清楚的知道,种种迹象表明半吊子公务员哥跟她绝非一路子人。她并不爱半吊子公务员哥,没有激情,只是觉得他的工作还不错,将来比较有保障。至于人嘛,只是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而已,不抽烟不喝酒,本身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资质与才华,还有不少浮躁、狂妄之气。他绝不是个走读书上进之路的人,但溜须拍马却格外在行。他经常口口声声跟安彦说,那可不叫溜须拍马,那叫做和领导交朋友!领导也孤独,也需要朋友是不是?这让安彦不置可否。

  半吊子公务员哥嘴里还经常意味深长的冒出一个让安彦永世都不会忘的成语,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每每听到这,总让安彦感觉背后冒过一丝凉气,难免心生种种疑惑与不祥:他为什么总说这个成语?谁是那成语中所谓的鸟?谁又是那所谓的兔?他曾愧对了什么人吗?还是他见证了什么人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而挥之不去?抑或他本人就是那只烹饪兔子的狗?他经常没来由的说起这个八字成语,让安彦不由得警觉和不安起来。他老说这成语,这一定是他看似无意识的有所指,语言是思想的表征,言为心声。

  安彦的脑子在飞速思考,他为什么说这个成语时还总是格外感慨,一副意犹未尽的惋惜之态?莫非他那交往了8年的前女友曾为他家付出过巨大心血,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命运?还是他另有所暗指?安彦将是那个鸟和兔?当安彦第N次听到半吊子公务员哥说这个成语时,开始本能的提醒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绝不是像她看到的那么坦率而富于调侃,她甚至感受到了他隐藏至深的某种阴郁,他的眼睛虽小,却有一种让人看不到底之感。安彦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玩弄权术的小人坯子。

  安彦这么想着,越发的不安和踟蹰了,她想起了我曾提醒她的识人为先。而她和半吊子公务员哥见面的时间委实太少了,有时一周都未见得能见上一面,仅凭电话又何以了解他的过往和他真实的思想脉络全貌?但安彦由于心里还飘着另一个想法,就是她希望半吊子公务员哥能帮她换个好些的工作,但目前半吊子公务员哥是否有这个能力以及是否肯帮她她还说不好。所以,明知不爱与不是一路人,但安彦并不想马上放手了他。可她哪里知道,她的这个自作聪明的决定正让她向半吊子公务员哥口中常说的那个成语中的兔子靠拢。

  补充说明:

  因是转述安彦的思想轨迹,所以照搬了安彦对这个成语的理解与她听到这个成语的真实感受。其实她对这个成语的理解有偏差。

  我倾向认为“兔死狗烹”里的兔子,应指半吊子公务员哥的亡母,狗则是指他交往了8年的前女友。经分析,他和前女友刚相好,他的母亲就得病了,她应是尽了一路照料与陪伴之责的。他母亲患病7、8年后死去,他立刻把前女友狠狠的裁了,所以他就是那烹狗的人,每每言此,自然格外“感慨”。  成语释义链接:

  韩信在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狡者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意思是:兔子死了,狗的责任尽了,就不需要狗了,反而把狗给烹了。高处的鸟都被射了,弓也没有用了,便把弓收起来了。敌国被打败了,谋事的开国功臣们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将要被大王杀掉了。

  无知者无畏。一些缺乏生活阅历的年轻女孩总难免走向覆盖着花草杂物甚至有几缕芬芳袭来的深度陷阱,因为她们尚缺乏通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又不足够幸运。安彦便是其中一个。

  转眼已是知了声声叫个不停的盛夏了,到了周末,安彦实在不想再顶着酷暑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委屈的去和半吊子公务员哥会面然后满街的闲逛了。其实自打和杂技哥分手后,她根本无心逛街与逛公园,整个人都懒散了许多。以前她都是化好妆喷了香水才出门的,而现在看到半吊子公务员哥对她的形象毫无异议,她索性一脸素颜了。

  每次跟半吊子公务员哥逛街,她最想逛的只有书店,可半吊子哥对读书、买书没有半点儿兴趣,他一心只想逛汽车行和摩托车行,大概是有买车的打算,至少让安彦这么觉得。每每安彦都会依着他,以致跟着增长了不少汽车的相关知识,她能很快叫出所有汽车的品牌,了然它们的排量与出产地。半吊子公务员哥则夸安彦聪明,记忆力和悟性超好。

  可他并不知道,其实安彦当初学的就是汽车制造专业而后来才转的财会专业,以安彦的记忆力和聪明,如今就是闭着眼睛也依然能画出一辆汽车的完整的内部构造图,悉数出每一个汽车部件的名称。安彦上学时在班里一直是班长,无论在哪个专业,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安彦从未跟半吊子公务员哥提起过这些,安彦对自己的过往守口如瓶,半吊子哥似也很知趣,从不多问。

  安彦最喜欢的书是《傅雷家书》和一本叫《荒漠甘泉》的书,她觉得这两本书总能让她眼前一亮,找到前行的信心与方向。据说那本《荒漠甘泉》还是蒋介石去世后的三件随葬品之一,可见这本书的影响源远流长。而《傅雷家书》则让安彦觉得那是一种强大父爱的文字版,是一个父亲从心中流淌出的精湛文字,书里面的诸多谆谆教诲饱含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无边大爱,是绝无仅有的一本指导人生与恋爱的好书。可让安彦哭笑不得的是,半吊子公务员哥居然根本不知道这位已故的著名文学翻译家傅雷是何许人,竟荒唐的随口说出他只记得傅雷是一个抗日将领,是打仗出名的。

  天啊!哪儿跟哪儿啊!于是安彦从此在他面前便绝口不再提任何有关书的事,毕竟他的学历在那摆着呢,他上了技校就开始谈恋爱,肯定无心再学习深造,那么也就是相当个初中水平。安彦并不想在他面前充当一个人师的角色。安彦很清醒,差异就是差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补齐的。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还要不要求同存异,她甚至想不出他俩有什么同,似乎只有异。

  半吊子公务员哥和安彦在电话里约好,这个周末半吊子公务员哥将开车接安彦去北京南城外的某森林公园玩上一天,打算带上个烧烤的架子,自制烤肉。安彦挺爱吃烤肉,想着真有好久没吃烤肉了,心中不免高兴起来。她盘算着届时得好好跟半吊子公务员哥谈谈了,之前他们直面交谈思想的时间太少了,又或者他们都在回避着什么。

  一个男人有着动听的歌喉美妙的嗓音,大抵能征服相当多的女人,哪怕他只是一介村野农夫或是市井小民。

  周六一大早,半吊子公务员哥如约而至,只是并没有开车而是骑了他那辆京A牌照的大本田摩托,说是单位的车被他们头临时开走办事去了,他又不想借朋友的车,那样搭人情不说,还的时候总不能把人家的邮箱弄成零。安彦那天本来穿了一件飘逸的连衣裙,见此情形则赶紧回屋换上了紧致的牛仔长裤和一件新买的黄色T恤。因骑摩托车太飕腿,且摩托车是“肉包车”,还是穿的足够鲜艳比较安全。况且他们此行要经过京石高速公路才能到达目的地,而在京石高速上差不多要行进一小时。在那条路上骑摩托几乎是和各种呼啸的大货车并行,好在半吊子公务员哥的车技是让她放心的。

  见安彦换了件黄色T恤,半吊子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你应该再带顶小黄毛哎!”安彦笑而不语,迅速跨上了摩托。

  坐摩托的感觉亦很爽。认识半吊子哥前,安彦是从来没坐过摩托的,这种戴着威武的日式头盔的全新的风驰电掣的风中体验让她觉得很酷很刺激,瞬间烦恼全都忘了。

  周六早晨的公路上鲜有车辆,他们很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京郊一个小有名气的森林公园。这里空气新鲜,让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他们选择了一处可以看到小桥流水的小径旁边坐下,没等安彦将随身带的物品打好地摊儿,半吊子哥已经用他那好听的声音吟起小令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这让安彦蓦地有种恍如隔世的幽冥之感,竟有些不寒而栗。

  她抬头凝视着半吊子哥的神情并没有打断他,她觉得她此刻的感觉好诧异好奇怪,她想努力留住这种怪怪的感觉。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据安彦后来回忆说,那是一种彷佛来到了前世的瞬间感觉,眼前的景致是那么熟悉,眼前的这个男人似曾相识,他像极了一个故人还魂,更像是一个古人。

  半吊子哥吟诵完这首小令,开始饶有兴致的给安彦讲这首小令的出处,一改往日无知而滑稽的样子,竟一脸深沉。而安彦由于刚才的奇特感觉竟一时回不过神儿来,只是听着他说,但他说的是什么则全然不知道。半吊子哥拍拍安彦的肩膀,像是一位长者叫回她的魂魄:“嗨,醒醒啦!”安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游离的神情让半吊子哥浮想联翩了。

  “安彦,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我妈她生前一直想来这里看看的,但由于病情突然恶化而没有成行。过几天就是我妈的忌日了,我想拍几张照片扫墓时给她带去。”半吊子哥一脸凝重,“我妈那时特想和我还有我的前女友一起来这里看看,可那天我的前女友都过来了准备三人一起去,可因临时有事又走了,于是我妈就说咱们改天再去。可仅仅一周之后她就……而那天我的前女友穿的衣服跟你今天穿的衣服一模一样,也是黄色T恤,蓝色牛仔裤。真是造化弄人啊!”安彦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见半吊子哥这般沉重,一时语塞。他的难过她能感同身受,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怜,但他的心中又似充满了某种愧疚。他究竟是愧对了谁呢?他妈?还是他前女友?又或者对二者都有愧疚?

  安彦为了活跃一下气氛,索性起身动手支起烤肉的架子来,见安彦这般灵巧和优雅的忙活着且并不多说什么,半吊子哥就一直那么充满爱怜的端详着她。安彦知道半吊子哥跟她交往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克制着什么,但他并不主动,总似在观望与欣赏安彦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可就在刚才,安彦从他的眼睛里分明读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矛盾有压抑有一种内心的挣扎,她甚至感受到了他的突然勃起,虽然他们尚隔着一段距离。

  肉很快的烤好了,安彦像个孩子般的往肉上撒各种调料,招呼半吊子哥开吃。可半吊子哥说他得先上个厕所,让她先吃着。厕所就在200米开外的不远处,半吊子哥幽幽的去了,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了,都没见他回来,安彦有些纳闷,他是处理“遗流问题”去了?还是到厕所里哭去了?因为之前安彦觉得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大约过了足有15分钟,老远的安彦看见半吊子哥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他走得很慢但很晃,刹时间安彦觉得他就像一个鬼影,整个脸都扭曲了,安彦顿时魂飞魄散,加之刚到这里时的幽冥之感,安彦几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种感觉大约持续了30秒钟,安彦才惊魂稍定,她分明是看见了一个半吊子哥形骸但并不是半吊子哥容颜的人朝她走了来。可这路上除了有一对老夫妇外,并无其他游人,那就是半吊子哥,肯定没错啊!“你怎么了?”半吊子哥走过来关切的问,声音还是那么亲切动听。安彦支吾说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早晨喝风了,心里却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她想,她莫非遇见鬼了?

  当某种感觉或直觉总盘旋在你的脑海挥之不去时,一定莫忽视,因它十之八九就是真相的先行军或排头兵。

  安彦终究还算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她定了定神,外表又恢复了常态,她不想让半吊子哥看出半点她前一刻的真实心境和她此刻在想什么。半吊子哥开始兴致勃勃的吃起烤好的肉串来,“今儿我没吃早点,还真有点饿了。这都是我们单位发的上好的羊肉,解冻后我昨晚上一个人串到了夜里呢,这几十串咱争取都吃了!”安彦听他这说,又拿出几串接着烤。

  可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心思因了刚才那一幕惊魂已经游离了,她甚至有点后悔来这个人烟稀少的鬼地方。眼前这个瘦高的男人虽已认识了半年多,可自己对他的了解似乎还微乎其微,今天他与以往判若两人的样子甚至让安彦觉得他以往一直在演戏,还是个小丑级的。他也并非胸无点墨,看他极有韵味吟诵那首小令的样子以及经常口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神情,他甚至有几分博古通今。可他为什么要在安彦面前装做一副无知且滑稽的样子呢?是反过来在试探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呢?还是他只是一如既往扮演了之前和他前女友交往时的角色?这些都让安彦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又兀自想不清楚。心想,这大概就是不知根知底的弊端吧,全要靠自己的用心揣摩和自己的运气了。

  刚才半吊子哥那鬼影般的形骸像是烙印般的生生烙在了安彦的脑海里了。莫非自己真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什么前世的瓜葛?他如今千回百转的找了来?凭他俩各自住的位置,按说他俩本没有任何机会认识的。安彦至今想起她和半吊子哥的相识都觉得十分诡异。他们相识于位于北京三元桥附近的京信大厦,那天下午安彦在这里的会议厅开完会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和一个已调往另一个分公司的昔日同事在那里闲聊着她们各自的近况,她们正探讨这个大厦的名称,“它为啥叫京信呢?这俩字可真不好记,来之前我突然想不起来这个名称了,幸好一下车就碰见了你。”

  安彦则说,“这有啥不好记的,你就记住它的字形谐音就可以了,“京信”两个字拆开来就是一、口、小、人、言。”安彦用右手食指同时做了一个“点”的手势。就在她手指还未落下时,安彦突然看见会议厅的门口有人在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一下。会议厅的大灯因会议结束此刻已经关了,不免显得有些昏暗,安彦并没有看清向她招手的是谁,以为是个熟人就急匆匆走了过去。半吊子哥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了。“你好!我叫黄XX”他很爽朗的递上他的名片,热情的像是一个老朋友。安彦此时已完全看清这个人的脸,她先是一打愣,心想,敢情是个假熟的陌生人,自己这眼神儿可真耽误事儿。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接过了名片,迅速扫了眼“XX国税局XXX”,然后收起。

  “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安彦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既然走过来了,对方又是国家机关的,留个电话倒也并无大碍,说不定以后可能还有税务方面的问题请教他,于是爽快的给他留了电话然后转身又回到会议厅。不成想第二天这个半吊子公务员哥就热情似火的电话不断了。

  安彦木然的烤着肉串,脸上虽是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的像过电影。她幽幽的想,遇见这个半吊子哥难道是她命中的劫数?而他们相识的地点“一、口、小、人、言(京信大厦)”莫非实则是上天对她所遇之人的点化,而她当时并没有开悟?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必然,要全凭她自己参透与浮沉?

  这么想着,安彦心中格外委屈起来。她对杂技哥的恼恨又不可遏制的升腾起来,要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到今天这般茫然的地步?丝毫不负责任的杂技哥彻底打乱了她原本的人生计划和人生格局,让她一人带着无可言说的伤痛收拾这般残局。妈的,如今我为这半吊子哥烤什么肉串啊?他又算老几?他配吗?!

  安彦和半吊子哥就这样边烤边吃,只偶有搭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彦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半吊子哥,他这会儿好像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时不时的盯着安彦丰满的曲线,又似另有所思。安彦由此知道了什么叫各怀心事。

  用没刷的锅或是没涮干净的锅炒出来的菜只能是不伦不类,五味杂陈,像极了两个虽以男女朋友身份交往但其实并未放下之前各自的男女的心境。

  安彦这次来森林公园之前,原打算是和半吊子哥好好谈谈的,因为她心中一直有很多疑问,且答案又不可能从别人那里打探出来。在这样一个幽静得有几分凄清的环境,虽说吃着喷香四溢的烤肉很饱口福,但半吊子哥制造的气氛则分明更多是深切缅怀一位故人,安彦的这个计划今天无疑泡汤了。她见半吊子哥并没有和她多说话的意思,索性就先发制人了:“嗨,你是不是又想赵XX了,(赵XX,半吊子哥前女友的名字),你赶明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吧!我帮她‘超度’一下。”

  安彦之所以知道半吊子哥前女友的名字,是因为有一次他给安彦打电话时脱口而出叫错了,索性跟安彦如实交待了。“都过去的事了,何必呢?”“可你的神情告诉我,她始终没走远啊!她如今的结婚对象是不是不如你啊?”“唉,一言难尽。还是说说你吧,你这个年龄之前居然没交过男朋友谁信啊?”安彦不禁偷乐,原来半吊子哥对自己也是一百二十个疑问呢。安彦是聪明的,她从未跟半吊子哥提起过之前她与杂技哥的林林总总,她知道这种事本来就糟心,所以能不说就不说,男人都是介意的,她甚至跟半吊子哥一口咬定,虽自己条件不差,但接触的圈子太窄,周围除了老头儿就是女人,所以一直没碰到合适的,确实点儿太背。半吊子哥则一直对此将信将疑。他纳闷啊!他觉得这不合理,安彦细腰大胯的身材那么撩拨男人,眼神又是那么清澈妩媚,怎么会没交过男朋友?以致他有次竟看着安彦的脚感叹,“‘脚底容龟,贵不可言’啊?(脚底容龟就是足弓大的意思),你是不是以前跳过芭蕾啊?我真有这造化吗?”这正是半吊子哥的纠结,安彦自然看得出来。

  为了让半吊子哥充分相信自己,安彦总是尽可能的让自己是一副矜持而率真的表情,从不逾矩,也不挑逗他。心想,实在瞒不过去再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检验她的身体。况且,对杂技哥那种不假思索的献身精神在半吊子哥这里还没生成。“迟早你会信的!”,安彦脸上露出了不悦,起身活动了一下,旋即转移了话题:“你去拍照吧,你这次来不就是想照相吗?”半吊子哥看看时间已是午后,便起身拿出相机准备去拍照。“那你在这里等着吧,顺便把烧烤的架子收了,看样子午后要下雨,我各处照几张景咱们就尽早回去。”安彦没有说话,又想起了之前惊悚的一幕,她想:他这回返回时不会又摇身变成个啥吧?她现在越发觉得他的走姿的确独特得就像是一条立着头和一段身子的蛇。

  没想到这次半吊子哥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说从他表妹那儿借来的这个高档数码相机快门键出了问题,根本按不动了,而来之前他试时没毛病啊!真是见鬼了!于是安彦把相机拿过来看,这是口碑相当好的一款日本佳能牌相机,至少5000元左右价位的那种。安彦以前用过这个牌子的相机,这相机的快门声尤其好听呢,“咔嚓、咔嚓”,动感十足。“还真是快门键出了问题。看来今儿你照不成了。”

  半吊子哥看着手中的相机一脸颓唐的坐了下来,“看来是死去的老娘不让照啊!”听他这说,安彦心里又是一惊:莫非这还是之前他们三人的那个约定?因来的人不对,所以就照不成?非得是他前女友赵XX来才行?!安彦的直觉此刻清晰的告诉她,半吊子哥多半是极其愧对了他的前女友,而他死去的妈或许偏偏十分喜欢他的前女友,所以在阴间施了魔法般的阴魂不散。

  安彦这么想着,恨不得立刻飞身逃离这个鬼地方。此时,天空已是乌云密布。

  年纪轻轻时的爱,大多是荷尔蒙之爱,较少例外。荷尔蒙之爱同时伴着心灵之爱的也有,但毕竟如凤毛麟角。安彦属于大多数,半吊子哥也绝不是凤毛麟角。

  见大片乌云已遮住了头顶的天空,半吊子哥很果断的起身背起挎包,揽起安彦的细腰迅速朝公园出口走去。他们商定,先往回赶,骑到哪儿下起雨了就到哪里避雨直到雨停,总之不能再待在这树木多的地方。

  半吊子哥搂住安彦的腰间的一霎那,安彦还是感受到了半吊子哥的难耐的躁动。这是一双很标准的强而有力的很男人的大手,它让安彦瞬间感到了一种力量和某种熟悉。

  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跑出森林公园。直到重新坐到半吊子哥的摩托车上,安彦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这鬼地方她绝不会再来第二次了。一路飞驰,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在离半吊子哥长辛店的家很近的时候,雨终于哗的下起来了。“那就先回我家吧,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坐地铁回去。”别无选择,安彦只好同意,因为下雨骑摩托车着实太危险了,即便有雨具,车速高的话也基本等于没用,照样会淋得透湿。

  半吊子哥到了自家门口并没有直接拿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这让安彦有些奇怪,因为这时候半吊子哥的老爸通常正在睡午觉,他爸是个生活很有规律、很宅的老人。这样按门铃岂不是吵醒他了?按了半天门铃还是没人开门,半吊子哥这才拿钥匙开了门。原来他爸这会儿不在家。“说不定我爸去买排骨了,他说晚上要做豆豉排骨,就是你第一次来我家时说特别好吃的那种。”

  安彦当然记得那道粤菜,就是豆豉酱和着排骨再加上一些调料,上高压锅蒸熟,操作简单方便,蒸出的味道却是鲜香回甜,让她觉得排骨居然还能做的这么好吃!半吊子哥的老爸是地道的老广(广东人),做得一手好吃的粤菜。半吊子哥耳濡目染也能做得一手好菜,这点安彦毫不否认,甚至认为会做饭的男人有点实惠,甚至是很实惠,毕竟每天都得吃饭啊!“你今天吃了那么多羊肉,晚上还想吃排骨啊?你不怕上火啊!”见半吊子哥洗了脸从卫生间出来,安彦顺口问道。“对,还想吃肉!”半吊子哥扮着鬼脸,两手搭在安彦的肩上,把刚换上连衣裙的安彦连拱带推的推到他的房间里,一下子把安彦扑倒在床上,整个身体重重压在了安彦身上。

  “啊啊,我还想吃你的肉!”安彦一下子慌了神,因她还没想好这一幕,于是奋力挣脱,心想这小子一定是羊肉吃多了。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半吊子哥悻悻的起身,甩了甩头发,去开门了。估计是他爸回来了,安彦有几分扫兴又有几分窃喜。

  安彦随即跟了过去。果然是他爸,但他手里空空并没拎什么排骨,他的身后却跟着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六、七岁的陌生女人。半吊子哥显然认识这个女人,叫了一声“刘姨”,并没有给身后的安彦做介绍。那女人则矜持的向安彦点了下头,说了句“这是小安吧!”没等安彦做答,就和他爸一同进到他爸的房间里去了。

  安彦顿时觉得挺下不来台,但心里也一下子明白了八九分,难怪半吊子哥刚才回家时要先按门铃呢?敢情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安彦有几分懊恼的想,既然半吊子哥并没有给她介绍那个女人,他爸也只字未提,那么她现在也只能走为上计了。“那我回去了,天不好,你不用送我了。”没想到半吊子哥果然没留她,也没坚持要送她。安彦一溜烟儿的夺门而出。

  有一种女孩无论从哪方面看,综合条件都不错,偏偏就是恋爱运太差太差,总不免让人想起“红颜薄命”。

  安彦懊恼的从半吊子哥家出来,头也不回的直奔公交车站。半吊子哥家离309路公交车总站大约有7、8分钟的路程,出来左转后需要先走一段上坡路,再拐三两个弯穿过一片平房区再途经一片小开阔地才能到达。平日里这条小路上行人不多,今天大概是周末雨后的缘故,几乎没有一个人,安彦于是本能的加快了步伐,她想尽可能提早赶上一趟车,因这里发车的时间间隔很大。直到她走进那排长长的平房区时,才看到不远处的一个院儿门口站着一个穿红色圆领衫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正在朝她这边张望,她把眼睛垂了下来,并不想与他对视,只想快些走过他的身旁。可就在安彦经过那个男人身边的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掏出他裤裆里的那个东西快速的用手抖动起来,并朝向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安彦心里慌的不行,立刻跑了起来,好在那个男人站在那里并没有跟上她,甚至没动地方。大概是看到安彦惊得跑走了,他的露阳癖的快感就得到了满足似的。

  安彦看到一辆309路公交车正准备出站,发动机已然启动,她飞奔了过去,刚一上车,售票员就关门给铃了。安彦跌跌撞撞的找到汽车尾部的一个角落坐下,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红衣男子还站在那里,双手举过头顶像是在伸懒腰,又像是在等待下一个目标。安彦惊魂未定,想起从前她在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一次放学途中曾遇见过一个有露阳癖的男子,那男子是边骑车边用一只手展示着他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当时安彦和另一个女同学吓得赶紧跑到了旁边一个楼的单元门里,直到那人骑远了才出来。这等添堵的事时隔多年今天又在这里遇上了,看来今天真的不宜出门。

  安彦越想越觉得糟心。她觉得这个长辛店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甚至晦气得很。今天半吊子哥哪里是陪她去游玩,纯属是缅怀故人去了,自己还险些遇见鬼,始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悚之感。而到了他们家后,半吊子哥在他爸面前的表现让安彦觉得他倒像是他爸的爸。再有那个四十六、七岁的陌生女人,怎么从没听半吊子哥说起过呢?看上去那女人又不像已被他爸明媒正娶。安彦此刻心乱如麻,今天这样的仓皇夺路让她的自尊无比受伤。安彦总觉得自己本应是养尊处优的命,可如今怎竟是这般磕绊与辛酸?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又彷佛是强悍的命运大手始终阻拦着她什么?安彦几乎想哭。

  现在竟觉得上大学时若能有相宜的对象才是最好。

  但凡女子25岁之后再遇见的自身条件尚可、又还算养眼的男人,他们很难心思无二,除非他木讷得不行。

  早下手绝对比晚下手强,哪怕你会觉得老早就认识的那种懵懂之情太乏味。至于我在开篇里提到的那个唱着“我愿意再等”的女人,她,她们实在应该生活在理想国里。

  如果你是30岁以上的剩女,就要做好孤独此生的心理准备了,当然,有琴瑟和谐的也不必拒绝。至于长久的婚姻就别奢望了吧。

  记得小时候总听到一句形容强者的话,叫做什么“扼住命运的咽喉”,可一路走来,看到更多的则是“险些被命运呛死”的人们。唉,说什么好呢?

  “五里店到了,有换乘390路汽车的同志请下车。”安彦听到售票员报站时,她所乘坐的这辆309路公交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了,但没有一个人下车和上车,安彦忽的从座位上站起奔向车门,心想,差点儿坐过站,幸好自己的思绪还能被自己掌控。要是坐过站,下一站换乘就麻烦大了去了。

  安彦到家时已是晚饭时分了,这一路上她总共用了两个小时十五分钟。此刻安彦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父亲则在房间里悠然的拉着胡琴。安彦没有一点儿胃口,强打精神跟他俩打了招呼说自己已吃过饭了,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哦,吃过了待会儿就再喝点儿稀的吧。”安彦的母亲并没有多看安彦一眼,继续忙着她的。这就是安彦家里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模式。

  安彦的父母都是挺善良的本分人。父亲相貌端严,不善言辞,慢条斯理;母亲争强好胜略显强势,成天扑在工作和家务上,总是行色匆匆,似乎无暇顾及安彦的事。这个家里的成员之间缺少沟通也不够亲近。在安彦的记忆中,父母在安彦的成长过程中对她总是指责有加,尤其是母亲对她的话语里,几乎只有祈使句和否定句而少有陈述句,这常常让安彦心生逃离与不屑,因为安彦常常是并无错处,仅仅是与母亲的观点不同或是与她做事的顺序相异而已。绝大多数时候安彦对母亲对她的否定并不服气,她认为母亲太过偏颇且情绪化,又以己度人,一把年纪还很理想主义。安彦甚至看了很多心理方面的书,试图藉此找出她母亲性格的缺陷本源。后来安彦终于在精神分析学派弗洛伊德的观点中找到了答案,她母亲的性格缺陷源自她母亲童年的处境和幼时流离失所一路颠簸所致的安全感严重缺失……

  可这几年,安彦的父母对安彦又变得不闻不问了。其实,在我看来,安彦在她同龄的女孩里算是非常懂事、非常克己、非常孝顺的了。我甚至认为没点儿造化的男人是根本承载不了安彦的。但安彦的父母对安彦的肯定与褒奖实在太少了。安彦自幼没有跟父母谈心、说心里话的习惯,除了她自身不善言辞外,就是被父母否定的印记太深刻所导致。记得安彦曾跟我说过,她跟她父母谈心就等于给自己挖陷阱,因为父母一旦从她嘴里得知什么后一定会否定她,却从来疏于给她出什么主意。一定是安彦惯常听到的那句:安彦,你真傻!你不对!但他们并不告诉安彦究竟该怎么做怎么抉择才是对的。既然和父母说心里话通常就只得来一概否定,久而久之,说与不说在安彦看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是没必要。她不想让自己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信心再被瓦解。自信心这东西,一旦被瓦解其实是很难重建的。

  安彦觉得父母如今毕竟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们再操心,她自己的事从来都是她自己扛。事实上,安彦大多数时候遇事也只能同自己商量,再有就是跟我叨唠叨唠了。但她从来没有因为父母对她的忽视而嗔怪过父母什么,反而觉得自己的处境确实没让父母多有面子。

  在我看来,安彦这样的父母其实是一个不小的族群,并且我发现他们大多是O型血。我对此观察了很多年,甚至觉得O型父母往往是粗线条的一群,他们往往只注重子女的饮食与健康,他们最为关注的是天气与子女的穿衣指数,而较少关心子女的精神层面。确切的说,是他们的情商偏低,以致够不到别人的精神层面。父母都是O型人,其子女往往容易晚熟而缺乏安全感,因为他们的人生经验多半要靠他们自己的实践甚至是非常惨痛的实践得来,很难有捷径可走。换句话说,O型父母往往普遍缺乏一种能力,即帮助子女避免那些可预见的不幸的能力。所以,我如今格外同情O型人的子女,O型人的子女在成长过程中乃至一路上,精神上一定是十分饥渴的,他们的晚熟正是他们精神上严重营养不良所致。他们回首人生也往往是遗憾最多的一群。安彦的父母正是典型的O型。这种血型的人,智商与情商往往严重不对等,即智商偏高,情商又偏低。

  安彦进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就再也没出屋,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的睡去。醒来一看表,已是次日的凌晨三、四点了。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声音:没必要再跟她并不爱的半吊子哥纠缠了。于是,她起身关掉了手机并把手机锁进了抽屉。

  您提到的第一点可能是我文中没表达清楚。依安彦的描述,她对于这次约会是留了一些小心眼的。因她并不知道北大哥具体住处的门牌号,也就不想把她的住处描述得太详尽,因为那简直就是在她的家门口约会。所以才出现了那等尴尬的局面,有点像作茧自缚和反讽,安彦心里是承认这一点的。

  您提到的第二点,应是您没注意到文中那句:“对方是关机的声音”。我分析是北大哥的手机没电了或因他到晚了故意关机了,而他后来还找补一句:“我又不想打电话催你”有点……真相只有一个。

  第三点呢,是因为我考虑到安彦(虽是化名)她支持我写她的经历但她有可能看到你的评语而不悦,我也只能那么说。望见谅!

  虽说我是女人,但我也能大抵理解您的心境。

  其实找个有两次短婚史的女人比较靠谱。因为“第一次再婚”很多是在上一段感情根本没倒干净的情况下发生的,好比我文中提到的炒菜没刷锅,那么十有八九还是要离的。第二次再婚即第三次结婚通常就非常慎重了。事不过三嘛!

  其实很多女人也是有点色的,我也不例外。所以即便男方学富五车,但长得像个换大米的似的,我也是同样接受不了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无可厚非。通常认为,如果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对方连一点儿性的冲动都没有,那绝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智慧遗传自母亲,兼容二者的体质。但长相这东西,还真不好说,据遗传学理论研究:同一对夫妇生的孩子的长相有7000万种可能。7000万种可能!MY GOD!反正不能找个太cei的。哈哈,祝你好运!

  说真的,大多数剩女都有自恋的情节,心理有点变态,虽然三十来岁,还不成熟啊,||总是想找个有钱又帅有房有车的男人。有房有车有帅的男人会缺缺女人?更不会青睐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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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同意您的观点。剩女的晚熟是一定的。但未必都是想找个有钱又帅有房有车的男人。剩女们多少有些乌托邦情结,感情至上的并不在少数,甚至有点务虚。她们多是执着于感情才不肯将就。

  想找个有钱又帅有房有车的男人的,多是务实的早熟女,早就结婚了吧。但最近发现一些有短婚史的女人倒是十分想找有钱又帅有房有车的男人,这也是实情。树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

  30以上优秀的男人没结婚不一定有固定性生活,毕竟他在为事业奔波,有可能就出去玩玩, 再说如果有个没结婚女的同居的话一定碍手碍脚影响他事业,因为他更看重有可能是自己地位声誉

  剩女又没事业就不同了,除非很难看或者生理有问题,可以基本肯定有长期同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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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说的30岁以上的优秀男的状况,我认为更多是指学术男。圈子决定一切。有的男人是有愿望没圈子的,所以靠Masturbation度日的也大有人在。

  剩女中也不乏家教严的,只能说她们大多有过性经历,但“长期同居过”又实在冤枉她们了。当然,父母身处异地的剩女另当别论。

  同情弱者的时代已大步流星的远去。为了活下去,必须各自坚韧。

  第二天是个少有的好天气,天空透蓝,万里无云。安彦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由于凌晨三、四点钟醒来就再也没睡着,她索性不到六点就起来去一站地之外的早市买菜去了。那个早市的菜新鲜又便宜,每个周末她都会抽时间去一趟,每次都得拎上一、二十斤的菜品和日常所需的东西回来。每当此时她的信念只有一个:自己多买些,妈妈则能省些时间与臂力。其实安彦不仅是个日常居家采购的行家,还做得一手好菜。这在她同龄人里也是不多见的。每每在外面有了受伤的感觉,安彦就会更加加倍想着要为自己的家人多做一些事,多出一些力。她甚至越来越觉得为家人以外的别人付出再多也就那么回事,别人未必领情不说,大多则会以为“本该如此”,甚至做得还不够。安彦并不想见证太多的人类七宗罪。何必呢,自己才没那么贱,也没那么多空闲。

  安彦因了头天糟心而诸多鬼魅般的离奇经历,觉得简直就没有再见半吊子哥的必要了。一切就到此结束吧!!安彦把和半吊子哥的交往归为本就不该开始的交往。其间俨然天意的诸多设卡阻拦已是显而易见,安彦并不愚钝。安彦主意已定,她打算这几天不带手机了,反正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家人是知道的,她的生活又总是两点一线。对别人呢,就一概说成手机借给自家回国探亲的亲戚用了。她想通过沉默让半吊子哥彻底明细,就在沉默中灭亡吧,说多已是无益。安彦这样想着随手翻开了她的工作日历,她猛然想起上个月初她以前的一个大学老师要给她介绍一个对象,说是男方大他7岁,在中科院物理所工作,研究生学历,湖北人,已入京籍。当时她一听对方年龄大她7岁觉得有点太大了,也就没深问太多,但也没一口回绝,只诚恳的推说,等天气凉快些再说,且最近她还要全力复习准备参加一个考试。那老师也就一口答应,说让她考完试再考虑一下,这人人品不错,挺靠谱的。他父母都是武汉大学的教授,他也有实力在京买房,之所以还没买房是因为还不知未来的女朋友家住什么方位?说是等女朋友有了眉目再买房也是不迟。安彦此刻觉得还是应该考虑见上此男一面,虽说他年龄大了些,但见都不见就全盘否决人家也似乎是没给老师面子,毕竟这年头愿意主动给别人介绍对象的热心人已经不多了。更重要的是,安彦不想错失了这个机会,尤其是在当前这样一种心境和情形下。她还不想就此悲观。虽然杂技哥给她的伤痛还会时不时的让她心生黯然与迷茫,但面如菜色的那段最痛楚的时期已经过去。安彦骨子里终究是乐观的。我也觉得无论多么颓唐与失意,天性乐观就好!天助乐观者!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句古语只要还有口气,就要时刻牢记,肯定没亏吃。

  安彦这么想着,心中款款的放晴起来,一如这天的天气。“天上九头鹰,地上湖北佬儿”,这会是怎样一个男人呢?他虽年龄大些,但这些年执着单调的学科和学业,想必不会有太多和女人交往的经验,这样便不会有太多的杂念和比较。再者,复杂与年龄也不一定成正比,虽然年龄代表阅历。安彦开始在心中做出种种对此男的揣度与预想。加之平日里我对她的灌输与影响,诸如男女两人血缘、地域越远的话,将来子代往往更聪明,个子也更高之类,安彦想到这些竟有些兴奋,况且她自己这些年几乎是禁锢在北京和父母的眼皮底下,她真有些腻烦了。她真巴不得能有一个人能带她出去走走。

  如果说安彦在和杂技哥交往之前是和大多数北京女孩一样,是十分排斥外地男的,那么自从和暗度陈仓的杂技哥分手后,她的这个固有观念几乎来了个彻底颠覆。她甚至觉得北京男总体给人的感觉是少了些担当,玩深沉、玩暧昧、唯我独尊的大男子主义也不在少数。自己要是能有个家在外地的男友呢,无疑等于多了一个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和品尝那地方特产的机会。一方水土一方人,肯定还会有其他令她意想不到的收获。而她这几年居然没出过远门,最远去过唐山出差给单位买瓷器,还有就是唯一一次去北戴河度了三天短假。但火车她还是坐过的,这半年来她坐过几次火车去长辛店的半吊子哥家,呵呵,“北京站-长辛店站”,硬座,安彦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悲壮,周末要坐火车去见面,起个大早不说,还得当天返回。那哪是搞对象啊,纯属是自我惩罚、自讨苦吃!来去匆匆“在路上”的感觉于她而言一点儿都不爽。她很难有那种踏实拥有的泰然镇定之感,不,是从来没有那种踏实拥有的泰然镇定之感,她总觉得自己是慌慌张、匆匆忙。这感觉严重违背了她的本心。就连半吊子哥自己都不止一次自嘲他家住的这个鬼地方,称长辛店这个古朴的小镇为“伤心店”。所以,还说什么说。安彦再也不想委曲求全了,她觉得她才不是这命。

  安彦当天晚上兴冲冲的找到我,关于她这次不久后的约会计划问我有什么特别的建议给她?因她上次见北大哥的尴尬我是知道的,她自己也觉得那等低级的错误她今生再也不会犯了。安彦是个高自尊的女孩,这我一向比谁都知道,所以我不想说些无关实质却有伤她自尊的话。只对她说抱着好的愿望,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外地男中也不乏优秀者,所以只一味以地域划分人未免太偏狭。找个外地男要是一心一意的话,他反而会心无旁骛,孤注一掷对你好,又能省却与其家属交往的诸多礼数与麻烦。但我也顺便提示了安彦,找外地男最好找来自大城市的,最好是正规大学本科以上学历。而来自偏远农村地区的,还是算了吧,虽然他们可能很淳朴很节俭很好学,但阶级的烙印这东西也是不好打磨掉的。尤其是那些15岁之前没穿过内裤(裤衩),20岁之前甚至没见过火车,上小学都要翻山越岭自带大米到学校蒸米饭的。那般贫穷痛楚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多半会在人的脑海中、身体上打上深刻的永不磨灭的烙印。他的潜意识里多半只有挥之不去的执着的俩字,那就是:翻身!进而言之,农奴翻身当了奴隶主会怎样?只会比奴隶主更狠毒更冷漠吧,他要让别人也尝遍他所受的苦他才释然与平衡,这也是有相当多的心理学依据的。得志便猖狂的也是不少。另一方面,也正如林语堂先生在他的《生活的艺术》中所提到的,“家境过于贫寒的人,往往过分注重现实的利益,而较少有生活的品味。”我是很赞同林语堂先生这个通透的说法的,它搁在现代也是一样适用。品味这东西多半学不来多少,它是渗透在骨子里和血液里的。不是你三天发达了,穿双锃亮的冒白光的皮鞋,喝着红酒或自己煮制的咖啡就叫有品位了。“一看你的指甲沟儿就知道你是亚美尼亚人”这句前苏联民谚昭示了一切。

  安彦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她想着这次一定要让介绍人来给他们约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她这次一定要重拾妆容精心打扮一番,但绝不是浓妆艳抹。她希望这将是一个历史性的会晤,因为她心里还是向往学术男,尤其是在经历了杂技哥和半吊子哥这等愚民加草民之后。

  真是羡慕那些死生契阔的人儿啊。不是人人都有那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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