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青梅竹马的他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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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话】
和同龄人相比,岳秀无疑是很时尚的。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质长衬衫,下面是同色的九分紧身裤和平底黑皮鞋,烫过的头发梳向脑后,露出整个面颊,鼻梁上架着一副花镜,镜框也是黑色的。
岳秀说,她喜欢黑色,不是因为这种颜色的沧桑和厚重,而是因为,黑色最能表达她心底的孤傲和寂寞。
岳秀的前半生走得很坎坷。仅有的一次婚姻没有给她太多的幸福,离婚后,她独闯商海,奋斗了20年,总算让自己的生活有了保障。20年来,她一直紧闭心门,不肯再谈感情,直到两年前与夏宇重逢。
自从离婚以来,岳秀很少回头看,只是一心昂头向前走。她说,有许多往事,她都忘记了。
我不是个爱诉苦的人,否则,这些年来,我早就一蹶不振了。从离婚的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岳秀,你要坚强!你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没有男人,你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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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到了。20年来,我不让自己回头看,咬着牙往前走,那段充满悲伤和泪水的婚姻,渐渐被我抛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现在,当我重拾回忆的时候,已几乎感觉不到痛苦和酸楚,有的只是淡淡的遗憾与忧伤。
离婚的过程其实也很老套。我和前夫像绝大多数那个年代的夫妻一样,过着平淡无奇、磕磕绊绊的日子。那年,我带着母亲和儿子去香港看姐姐,一个月后,当我回到自己家时,却发现丈夫有了外遇。开始,他死不承认,无论我怎样追问,他坚持说自己什么也没做。我不相信他,街坊邻居是不会骗我的,他们中很多人都好心告诉过我,在我外出期间,不止一次看见我丈夫带别的女人回家过夜。
我对丈夫说:“离婚吧,这样过下去没意思。”他跪在我脚下苦苦求我,发誓说他会和那个女人分手,让我无论如何要相信他一次。他可怜兮兮地对我说:“秀,你就算不可怜我,也要可怜我们的孩子啊!”
孩子戳中了我的软肋,他说的对,我不能不为孩子着想。我劝自己说:“虽然你和他感情不好,他身上还有很多毛病,喜欢喝酒,喝醉了会打老婆,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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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孩子,我原谅了他。然而,他并没有真心悔改,反而继续在外鬼混,为了欺骗我,不停地编故事、说假话,每当我提出分手时,他都故伎重演,跪在地上求我,用虚假的眼泪打动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这样反反复复很多次,我终于累了。我对他说,我不想再看到鳄鱼的眼泪了,然后便带着儿子毅然离开了他。
离婚让我很痛苦,但也让我得到了解脱。我也曾过了一段灰暗的日子,时常在黑夜里以泪洗面。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对前夫虽然没有爱情但也有亲情,原本是个完整的家忽然之间裂为两半,不痛是不可能的。每当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流泪,既为失败的婚姻遗憾,更为自己和儿子的前途感到迷茫。
那时,我租了一间平房,和儿子住在一起,娘儿俩的生活全靠我的工资过活。谁知祸不单行,此时的我却下岗了。没有了收入来源,我们的艰难可想而知,最难的时候,我和儿子靠5元钱过了一个星期!那段日子我一下瘦了十几斤。
为了生存,岳秀毫不犹豫地下了海。一个女人孤军奋战,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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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倔强的人,不想可怜兮兮地过日子,于是决定自己做生意。从姐姐那儿借了些钱,我在滨江道附近盘下了一个店面。我不想做地摊小贩,蝇头小利不能保障我和儿子的生活。我要踏踏实实做一份生意,靠自己的努力让儿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在姐姐的帮助下,我的生意很快就火起来了。我卖的是女性服饰,进的货全是香港最流行的款式,记得那时刚开始流行露脐装和喇叭腿牛仔裤,我进的货刚一挂出来,就涌进很多人来抢购。最火的时候,我和顾客都陷入了“疯狂”状态:她们挤在我的店里不停地翻拣,把自己喜欢的衣服紧紧抱在怀里,顾不上讲价就把钱往我手里塞,好像生怕我不卖给她们一样;我呢,就站在门口的凳子上,一边声嘶力竭地吆喝,一边收着顾客递来的大把的钱……
我赚到钱了,而且是很多钱,这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充实和兴奋。在我眼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不仅仅是钱,更是我和儿子未来的希望。希望给了我更强大的动力,我像个上满弦的陀螺一样,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想停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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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生意毕竟是生意,可能赚钱也可能赔钱。我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有时上了一大批货,却压在手里卖不出去,那时的心情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干着急却没办法,只好忍痛赔钱卖。有一次,我刚上完货,还没来得及卖,第二天到店里一看,16万元的货全被偷走了,一件都没剩!站在凌乱不堪的店里,我欲哭无泪,想到自己孤苦无依,为了生活,不得不咬牙打拼,却还要遭此横祸,老天怎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幸好,我的意志力是很顽强的,再大的困难也没能将我打倒,我坚信,只要我努力,生活一定会给我最好的回报。靠着这个信念,我挺过来了。那些年,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生意上,根本顾不上修饰自己,虽然我卖的是女性服饰,自己却一件新衣服也舍不得穿,一点化妆品都舍不得用。记得我姐姐当时看到我都忍不住惊讶,她说:“秀,你怎么看上去比咱们的妈妈还老?”对此我只是一笑。在我心里,我从没想过我自己,我只想多卖点货,好多为儿子存一些钱,将来供他读书、送他出国,或者给他买房子结婚。
儿子就是我活着的希望,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互相依靠。亲眼看过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劳累后,儿子很快长大了,他很懂事,也很体谅妈妈的辛苦;他从没主动提起过他爸爸,即使有人问起,他也会说“我忘了”,或者说“我爸爸死了”。儿子的成长既让我心酸又让我欣慰,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儿子过上和别人一样的生活,别的孩子有的一切,我都要让他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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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的辛劳终于把我累病了。2004年,我不得不住院接受子宫肌瘤切除手术。住院前,我把店铺关了,所有没卖完的货都捐给了区妇联,然后,坦然地躺在了手术台上。是儿子在手术单上签的字。感谢老天,手术做得很成功。
重回商场的岳秀开始懂得心疼自己,但她的心依然是封闭的,不允许任何男人走进来。
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决定重新把店开起来。我已经不习惯无所事事了,做生意的人都是有瘾的,赚钱时的满足感和数钱时的快感,都让我欲罢不能。
我在另一处商业中心租了一个店铺,还是卖女性服饰和化妆品,可是,跟十几年前相比,生意明显不好做了。以前,我从香港进来的货都是别人看不到的,现在,我精心挑选来的服饰,刚一挂在店里,就有顾客指着说:“哎,这件衣服我在别家店看到过。”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就凉了。竞争是残酷的,我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心思来吸引顾客光顾我的小店。
我开始学习化妆,偶尔涂些口红,一点点红色就能让自己的脸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女人天生都是爱美的,只是许多年来,生活的艰辛把我的爱美之心掩埋了。现在,我忽然对生活有了新的感悟。活了半辈子,我还从没为自己活过,以前是为了家庭,现在是为了儿子和母亲。其实,我自己也很需要照顾,需要有人来呵护和宠爱,没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候,我就应该自己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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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进货时,我开始有意为自己寻找好看的衣服;我去烫头发,买时尚的背包,为自己挑选护肤品和漂亮的口红——在快到50岁的时候,我又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美丽不仅让我更容易和顾客沟通,也让我找回了许多生活的乐趣。
看到我的变化,身边的人都很吃惊,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我:“你是不是想找老伴了?”这真让我哭笑不得。我对他们说:“这辈子,我不想再找什么老伴了。我就想让所有的男人看看,我没有男人一样能活得很精彩。”
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自从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再找男人。20年来,我的心始终是封闭的,不肯为任何一个男人打开,不是没遇到过喜欢我的人,但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么真诚,我都心如止水、不为所动。也许,只有和我一样受过伤的女人才能懂得我的感受——我恨男人,鄙视男人,在我心里,他们都很坏,只会给女人带来痛苦;他们口口声声说爱女人,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他们用所谓的“爱”让一个个傻女人活得完全没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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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再做傻女人,所以我不需要男人,而且我一定要让男人看到,没有他们我会活得更好。这就是我对男人最好的报复。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男人了,可是,缘分却让夏宇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去年,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岳秀见到了夏宇。从那一刻起,她的感情世界就被这个成熟、儒雅的男人改变了。
夏宇是我的小学同学。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得很近,两家大人的关系也很好,我和他既是同学又是好朋友。记得那时,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儿,很聪明,但很不起眼。我们常常写完作业后一起手牵手出去玩儿,玩累了,还会肩并肩睡在一起。
后来,我们两家都搬家了,小学毕业后,我和他渐渐失去了联系,再也没见过面。想不到几十年后竟会重逢。
那天,很多同学都参加了聚会。大家都老了,虽然依稀还能看出儿时的模样,但岁月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大家相互拥抱,不胜唏嘘。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他微笑着向我走来,惊喜地看着我,问:“岳秀!你还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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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我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急忙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两人不禁大笑,笑声里的那一缕沧桑和伤感,恐怕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感觉得到。
我和夏宇握手言欢,兴奋地说个不停。我们回忆儿时的趣事,讲述各自的经历,聊得特别投入、特别开心。我简要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我离婚后一个人奋斗的经过。他很钦佩地对我说:“岳秀,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傲气。”
我问他这些年在干什么,他说,他去日本待了很多年,刚刚回国不久,一直在搞艺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说起他的家庭,我也没有问。聚会结束时,我们都有些依依不舍,互相留了电话,并说好要保持联系。
此后的每一天,我几乎都在想他,想他小时候的样子,想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男生了,时光就像一把刻刀,把他雕琢成了一个有风度、有内涵的成熟男人,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陈年老酒般的迷人气质,正是这种气质,让他在所有男人当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这样说似乎有些偏心,但我真的找不出他的一丝缺点,在我眼中,他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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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动心了,50岁的女人,居然会陷入单相思。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能找到那种异性间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是超越欲望而存在的,我不想占有他,却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不知是刻意的还是巧合,第二次和夏宇见面是在今年的情人节。那天,我正在店里整理账目,他推门进来了,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一身合体的休闲装和一尘不染的皮鞋,让他显得格外年轻、有气质。
我忍不住赞叹:“你看起来可真年轻!”他笑着打量我,说:“你也一样。”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说,他是顺路来看我的,问能不能请我吃顿便饭。我欣然同意,关了店门就跟他走了。那顿饭,我吃得很开心,能和他再次坐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聊天,我觉得很幸福。
岳秀的心门终于打开了,对幸福的感情生活,她又有了新的渴望。只是,这份渴望能否变成现实,她并不知道。
夏宇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是缘分让我们又见面了。”我也有同感。可是,我不知道,这份缘是深还是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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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觉得自己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明明也在被我吸引,却从不做进一步的表示,也不会刻意提起这方面的话题。于是,我只好努力而专心地做着他的“知己”——不主动联系他,为的是不给他找麻烦;只要他约我,我便放下一切前去赴约;明明心里很想,但不会说出来,不给他任何负担;只要他需要,会给他尽可能的帮助,自己却从不给他添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做这一切全是心甘情愿的。
为他付出,我不觉得委屈。我甚至会想:不管他有没有太太,哪怕他有更多的女人,我也会继续为他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他。
【后话】
岳秀没有用“爱”这个字眼,而是用了“喜欢”。对于知天命的人来说,也许“喜欢”比“爱”更能表达她的感情。她说她不敢冒险去探究夏宇的感情世界,害怕那样会让自己很快就失去他。她只想像现在这样,保持两人之间的友情和默契,让自己能时时看着他、想着他。
说到这些时,岳秀的声音哽咽了,那是她一切伪装的外表下最真实的感情流露。一个女人,无论生活的磨难让她变得多么精干与坚强,在内心深处,永远都有那么一处脆弱的地方,渴望着爱情的滋养。
她说,有生之年,如果她还会再婚的话,只可能是和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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