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路过你的怀抱
(作者:花无缺)
【一】
午后,接到何依桥的电话,问,姑娘,好吗?
还是老样子,没有跳槽,没有长胖,也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我一本正经地回他,还在等你”杀妻灭子”娶我为妻。
他在那边大笑,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可不能干,你还是另谋出路……
说笑片刻,收线,发觉对面() 刚来不久的小姑娘正一脸愕然地看着我。
想来,和何依桥的玩笑吓到了她,或者她诧异,我这般严谨自律的女子,竟然也会和男人有这样的暧昧,且公然调情。
但,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完全不是。她还太年轻,不了解可以公然调的情,一定是光明正大的。比如,我同何依桥。我同他之间,毫无暧昧可言,只是一对有着世间寻常感情并彼此牵挂的男女。常常很久不联系,也会一天有许多电话,并不拘于任何形式。在我心里,何依桥亦亲亦友,言语里也偶尔会有点情人间的小玩笑、小缠绵,但我心知肚明,这一生,我同何依桥,都是站在两岸的人,只是,我们之间,有一座温暖的桥。
【二】
我同何依桥,并不是旧识,而是3年前偶然遇见。
那年的暮秋,我和大学相恋四年的男友分手,心里堵得难受,生性又不是悲悲戚戚的女子,想来想去,决定去爬泰山,用一次强体力的活动来埋葬伤心。
收拾妥当,于黄昏到达泰山脚下–曾经在一个女作家的小说中读过她夜晚登山的经历,那夜还下着小雨,她攀登一晚,早上到达山顶,刚好看到日出。非常浪漫。
决定效仿。也或者是故意让自己辛苦一些。于是不听山脚小店铺里店主的好心劝阻,执意在黄昏中沿着红门开始上山。
大概半个小时后天色渐渐黑下来,两旁的山谷和树木瞬间沉寂在黑暗中。
我恐慌起来,想起女作家文中所写,买了两个手电筒,才醒悟,原来如此著名的山,上山的路竟然没有路灯。心里本能打起退堂鼓,到山顶的路还遥远,回去应该简单些。但是,回去的路一样黑暗,更有寒冷夜风忽然袭来……站在那里,进退维谷,忽然一束灯光在身后闪过,随之是清晰脚步声。
如落水遇见浮木,我挥着双手,迎着那束晃动的灯光喊叫起来。
即刻听到明快回应,越走越近的男子有着干净好听的声音,悬着的心骤然落下,完全放弃矜持,迎过去同来人热烈寒暄。
他便是何依桥,来自宁夏的男子,第一次来山东,是处理公事。事情办完,尚余短短时间,实在不想错过这著名山峰,为赶上第二天中午的火车,决定夜晚上山。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看着他包中准备的几个手电,我接过一个,感慨万千,如此轻松地化险为夷,原来我还是幸运的。
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三】
于是结伴而行,在两束手电光的交错中,我同何依桥慢慢地边走边聊。途中偶遇休息点的店铺,都已关门闭户。有一处,外面亮着一盏灯,门前的石台上竟然摆着几个苹果,想是白天出售夜晚忘记收起的。何依桥拿了两个,在盘下放下两枚硬币。
彼时是夜晚10点半,在这一处灯火中小憩,啃着一只清凉的苹果,莫名觉得人生有诸多不曾感受的美妙–失恋算什么?
想着,我笑起来。
何依桥在浅浅灯光下转头看我,你这姑娘,如果不是遇见我,恐怕这会儿哭都来不及,现在吃个苹果,也能乐成这样?
我们已经看清彼此面容,何依桥叫我姑娘,是了,他比我年长,但不会太多,或者30岁,高、清瘦,算不得英俊,但眼神干净、温和,让我觉得安全。
他并不曾问我为何要夜晚独自登山。我也不曾问他烦琐的生活诸事,我们有许多别的话题可以聊,比如网络、足球、收藏、电影……熟稔得似相识多年的老友,一直不曾冷场,如此的巧遇,我们都心生欢喜。我感觉得出来,何依桥,也欢喜于这样的遇见,让原本独自的夜行多了些依赖。
(作者:花无缺)
【四】
两个小时后() ,我们走入中天门的灯火中,并在此邂逅如我们一样夜晚登山的人,于是之后的路途,多了三五同伴。只是重新遇见的人,自然地当我同何依桥是情侣。
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是人生一场不会重来的邂逅,没有必要去事事澄清。他保持和我一样的态度,并没有因此尴尬和回避,依然很自然地照顾我。
陡峭的十八盘,何依桥牵住了我的手,他察觉到我体力已渐渐不支。
放心地将手放在何依桥的掌心,可以感觉他手指骨骼的清晰。他如此消瘦,但颇有力量。后来,我几乎要全部依靠他的力量才能前行,体力已经到极限。
幸好你小巧。他扯着我,还有力气开玩笑,不然我肯定把你扔了。
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在休息的空间一块接一块吃巧克力。
终于到达终点,凌晨3点半,高海拔的山峰寒冷逼仄。寻了背风处的平地坐下,何依桥跑去租了两件大衣。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裹着大衣却还是寒冷。坐在一起,何依桥感觉到我因寒冷而轻轻颤抖,后来他伸出手,将我紧紧裹在了怀里。
这是同我萍水相逢的男子,我们相识不足8个小时,但是我那样安心地把自己放在他的怀中取暖。我们不再说话,他用手臂牢牢环着我,极度的疲倦袭来,我竟然睡着了,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天亮时何依桥唤醒了我,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壮丽的日出,那天早上,山峰有层层薄雾,久久不散。何依桥没有太多时间停留。在吃了一碗”昂贵”的面后,我们乘了索道下山。
在中天门同何依桥分手,他赶时间,而我想看看白日的风景,于是说了再见。
但没有选择就此做回陌路人,我主动要了何依桥的电话号码。然后在他离开后,我收到他的信息,一个人也要玩得开心。
我微笑,在那一刻,觉得生命依然美好。
【五】
过了一段时间,才再次联系何依桥,在一个闲散的黄昏,等车的时候,打了他的电话。就那么忽然地,在熙熙攘攘的街中,有一点点想他。
他很快接听,并不意外是我,依然叫我姑娘,好像我们每天都在联络。我们短短聊了几句,车来了,收线–那么自然而然,真的好像相识多年。
之后的往来便是如此,有时是他有时是我,会主动打个电话给对方。问,好不好?忙不忙?偶尔也聊聊生活境况、开开玩笑。
并没有说过是否再见面。
一年前,我遭遇一场车祸,左腿骨折,躺在病床上闲得无聊,想起何依桥,拨了他电话聊天。
于是那些天,何依桥每天早晚便都主动有电话来,并快递诸多黑巧克力。他记得我爱吃。也会唆地叮嘱我如何注意安全,如何休养。
其实已经渐渐模糊了他的容貌,相处太短。却开始觉得他似一个远方的亲人,见和不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在那里,我想找,总能找得到。无须顾忌。
康复后,偶然的机会,我去宁夏出差,顺便去忙里偷闲地看看风景。何依桥完全替代导游,开了车带我去沙湖。
玩了整整一天,然后夜晚的沙湖边,何依桥要了一桌小菜,一箱啤酒,慢慢地,喝到微醺时,何依桥伸手揉揉我的发,姑娘,有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我仰起头用微微迷离的目光看着他,问,有大礼包吗?
他很确定地点头,有,很大很大的大礼包。
那好,我努力。
我没有骗何依桥,对于爱情,我并不曾因噎废食,只是3年之后,我依然不曾遇见让我想嫁的人。我有诚恳态度,并有足够耐心,等着我爱的男子某一天从天而降。
但这些,我并不曾说给何依桥听,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同样心知肚明,从不担心我会爱上他,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就像他不会爱上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从我们相遇那一刻就明朗清晰。无关爱情,只关温暖。
我相信我早晚会遇见想嫁的那个人,我也相信到那一天,何依桥会送我一个大礼包并为我高兴–就像我从来都希望他此生幸福安康。这份情意,并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晚的无助时分,和他遇见;只为那一场的彻骨寒冷中,他给我一个安全的怀抱让我停歇和取暖。
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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