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 女娲之爱

谎言

(作者:达婷)

“哥,醒醒,别睡了,你瞅瞅这条招聘启事。这世界真奇妙嘿,只见过网上有剩女雇男朋友,应付爹妈的,头一回听说有雇弟弟,哄老妈开心的。哥,还别说,照片跟你挺像的,我看不像是忽悠人,要不你按这个电话打过去。”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我的觉,不搭理他。我跟弟有着不小的代沟。他喜欢一切新鲜事物,上次中秋节他真被人家雇去当男朋友了,回来后意犹未尽,直嚷着没演过瘾。我给他泼了好几盆冷水后,他才从戏里走出来,不再惦记那姑娘了。

“哥,你睁开眼看看。重金酬谢,一次一结,还不是一锤子买卖,而且演儿子比演男朋友容易多了,不就哄一个老太太开心嘛。”弟把手机伸到我眼前。好吧,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是我跟弟来到这个繁华大都市的根本目的。

我跟雇主约好在肯德基见面。

雇主赵力荣见到我,一把攥着我的手说:“像,太像了。兄弟,我妈想我弟想得实在不行了,我们兄弟几个才想出这个辙来。”

他娓娓道来:“我弟叫赵力华,是名警察,十年前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力华在家中排行老六,是我妈最小的孩子非常孝顺。你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基本上是没有固定的休息日的,但我弟再忙,每个月也要抽出时间回老家陪我妈待一天。我妈也最喜欢我这个小弟。小弟牺牲后,我们一直瞒着我妈。我爸去世不到两年,这下最疼的小儿子也没了,那真是要了她的命了。于是我们跟每个亲戚都敲定好,全面’封锁消息。每当我妈念叨我小弟时,我们就跟她说小弟被派到国外执行重要任务去了,不让回来,也不让家里人多问。”

他叹了口气:“我妈她懂,知道儿子职业的特殊性,再想我弟也不多问。这个谎一撒就是十年。近来我妈身体不好,医院检查结果是胃癌。虽然我们对她隐瞒了病情,但我妈自己心里清楚,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想我弟想得更加厉害,梦里也叫着我弟的名字。”

赵力荣说着眼圈红了:“看着我妈的样子,我(,WWW.027XO.COM)们做儿女的,心如刀割啊。如果告诉我妈实情,那对她太残忍了,谁也没有勇气跟她说。为了让我妈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开开心心的,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办法,通过网络,找个跟我弟长得像的人,每个月陪我妈几天,现在我妈的眼神也不好,再加上我们全力配合,我妈肯定会以为你就是她最疼爱的儿子。说实话,我也见了好多个来应聘的,就你长得跟我弟最像,刚才我都恍惚了,以为小弟回来了。”

听赵力荣说完,我百感交集。我说:“大哥,你放心,就是一分钱不给,这活我也干,我会尽全力扮好你弟弟的。”

我演得非常好。没过两天,赵力荣便带我回家了。老太太见到我,抱着我老泪纵横,“儿啊,这些年可把你妈想坏了。”我也泪流满面,这个老太太满面慈祥,感觉就像我去世多年的老母亲。“妈,我也想你啊。”

一天的时间里,我寸步不离老太太,陪她吃饭,陪她聊天,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我安慰她说:“妈妈,单位有任务,我必须得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老太太这才松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盼着去见老太太,想叫她一声“妈”。弟终于有了反击我的机会,笑我入戏比他还深。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秋天来的时候,老太太行动只能靠轮椅了。

那天天气特别地凉爽,老太太让我推她出去走走。田野里庄稼都成熟了,玉米挂着长长的穗,高粱笑弯了腰,一棵枣树上果实累累。老太太让我在这棵枣树前停下。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儿啊,你还记得这棵枣树吗?是王大伯家的。那时候你太皮了,枣一熟,你就带着一帮孩子去偷枣,我没少给王大伯数落,你也没少挨揍。那次给王大伯发现了,你慌忙从枣树滑下来,不小心划破了手,流了好多血,还留了个疤呢。哪能想到,你长大了,倒抓起坏人来了。儿啊,我想吃颗枣呢。”

我连忙说:“好啊,妈妈,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摘啊。”我给老太太摘了几颗又红又大的枣。

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老太太。

就在刚刚,我接到赵力荣的电话。赵力荣在电话里说:“兄弟,我妈走了,走得非常平静。我妈说,要我们代她谢谢你,谢谢你替力华陪了她一程。我妈走的时候,手心里攥着一颗枣,说她要带给力华吃。我们没有瞒过我妈,她心里清楚。还有啊,兄弟,你放在我妈枕头下面的那个信封我们也看到了。分文没收,你叫我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这个弟弟我们认了。明天是我妈的葬礼,你是我妈最疼的儿子,必须来啊。”

挂了电话,我泣不成声,一是哭老太太,二是因为自己拙劣的演技。

(作者:贺显锋)

阿克齐村是新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它坐落在阿尔泰山南麓,距离所属的哈巴河县有上百公里远。已过花甲的辛娜老人就生活在这个名叫阿克齐的小村落。

辛娜老人大半辈子省吃俭用,成功供养了一对儿女。儿女们也很争气,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阿勒泰市工作,这一直是这么多年来辛娜老人在村里人面前的傲。

辛娜老人大半辈子就围绕着阿克齐村转,从没有走出这个山村超过十公里远过,即使十几年前她的丈夫去世拉到哈巴河县城里火化,按道理她应该陪同,那本可以是她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但也却因为她生了重病不能忍受坐车的颠簸之苦而放弃了。

丈夫去世后,辛娜老人觉得更不需要到大山之外去了,就安心把魂留在这大山里。后来有人建议她到阿勒泰市去看看儿女,她也没有去。

“一辈子就在阿克齐村也不错呀!”她总是这样说。

要不是发生了一件事情,辛娜老人可能永远也不想到外面去。

离阿克齐村不远处有一个小镇,辛娜老人隔三差五地来镇上买卖些生活用品。那天她去镇上卖鸡蛋,路过一个刚开业的福利彩票店,看着店里挺热闹,她也就挤上前去看看。“阿娜,也买一注吧?”门口有一个同村里的年轻人向她打招呼。

辛娜老人问清楚情况后,她看看篮里的鸡蛋,心里想,不妨买一注试试运气吧,即使不中也没有关系,就当做福利了嘛。

辛娜老人买了一注彩票后就去集市卖鸡蛋了,她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几天,辛娜老人再次去镇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突然觉得今天大家好像和以前不一样。遇到一个熟人一问才知,原来彩票店里中出了一注五百万大奖,中奖人的身份还没有揭露,大家都在纷纷打听谁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辛娜老人想起自己前几天也买了一注,她从口袋里掏出彩票前去彩票店里看看,一看结果不禁喊道:“天呐!和我的号码一模一样!”

“真的吗?恭喜你呀!”人们纷纷围过来祝贺。

“阿娜,这是大奖,你要是兑奖的话,必须到乌鲁木齐去。”彩票店里的主人提醒说。

“我知道了,谢谢大家。”辛娜老人把彩票紧紧地攥在手里,兴冲冲地回家了。

要到乌鲁木齐去兑奖,可乌鲁木齐在哪里呢?那可是一个她只听说却没有去过的地方呀?想到这,辛娜老人不禁唏嘘起来,要是儿女们在身边就好了,把彩票交给他们,叫他们去领奖。

想到儿女,辛娜老人心头竟隐隐作痛,儿女们好多年没有回来了,这中间他们只通过几次电话,而且还是她打给他们的。自己用不惯手机,家里也没有安装电话,每次打电话都要到村长家里去,也很麻烦呀。

想来想去,辛娜老人觉得还是打电话叫儿女回来好,她这老胳膊老腿的,走出大山就很不容易,更不要说到很远很远的乌鲁木齐啦。

“以前他们总是说忙,现在有了这五百万,他们总不会再找借口了吧?”她想。

辛娜老人来到村长家里打电话,拨通了儿子的号码,兴奋地说:“儿啊,我买彩票中大奖了,五百万,可却要到乌鲁木齐去领奖,你能回来一趟代我去领奖嘛?”

“妈呀,你是想钱想疯了() ,还是想我想疯了,找这么个借口骗我回家。我不就是这些年没有回家了嘛,这不是因为实在太忙了嘛。妈呀,等再过一段时间,等我混出了模样,我一定回家来看你。”儿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辛娜老人愣怔了片刻,又给女儿打了电话,女儿也一样不相信她中了大奖,也借口忙不开而挂了电话。

拿着话筒,辛娜老人彻底傻掉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怎么却说我骗他们呢?

辛娜老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从村长家里走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块悬崖边。望着远处苍茫的阿尔泰山,她掏出彩票,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上面的一串数字竟模糊起来……

(作者:王乃飞)

张大爷的老伴查出癌症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这段日子,张大爷每天都守在老伴床前。这几天,老伴一直没有睁眼,大儿子、二儿子都赶来了,要守着娘,送她最后一程。三儿子在南方打工还没来,还有老大家的儿子,正赶上高考,要高考完了才能来。

这天,大家守在病床前,张大娘突然来了精神,她睁开眼睛,目光从每个人身上划过,然后费力地说:“末子呢,末子咋没来?”

末子是三儿子的小名,他在南方打工,要想请假回来,必须找个人顶替他的活。昨天他终于找到了人,现在正往家赶呢,还有两天就到了。可看张大娘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张大爷想,得再留她两天,让她能见到小儿子,也算没遗憾了。于是张大爷去找医生想办法,医生想了想说:“要不给大娘输点白蛋白试试吧。”

张大娘输了两瓶白蛋白,精神果然好了一些。两天后,末子赶来了,他一进屋就扑到床前,说:“娘,我来了。”

张大娘看了末子一眼,欣慰地点点头,突然又张口说:“小帅、小帅来了吗?”

小是大儿子的儿子,这几天正赶上高考,由大儿媳陪着他高考,还没来呢。张大爷悄悄地把大儿子叫到外屋,焦急地问:“小帅考试还有几天呀?”大儿子说:“明天才开始考,最快也得后天下午吧。”

张大爷见老伴这个情况,怕她撑不到后天,就又去医院开了药。张大娘输液后,好不容易又挨了两天,大儿媳终于领着小帅来了。

小帅在奶奶床前叫了几声,张大娘睁开眼,看了一眼小帅,握住他的手,说话都吐字不清了,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是悦悦吧,悦悦,你知道奶奶有多想你吗?悦悦,你可千万别再走了呀!”说到这里,她眼里流出了泪水。

张大娘说起的悦悦,是三儿子末子的女儿。前几年,末子和媳妇去南方打工,连悦悦也接去那里念书,悦悦这一走,就几年没回来。

张大娘这么一说,全家人都很感动:别看她都认不清人了,其实心里明白着呢,现在家里就少悦悦这一个亲人了,虽然几年没见着了,可亲人就是亲人呀,张大娘内心深处还想着这个孙女,在弥留之际也忘不了呀!

张大娘说这话的时候,小儿子末子蹲在一旁没言语。他来的时候,大家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全家一起来。他说悦悦正在读书,妻子厂子里活也很紧,都来不了。

事后,张大爷把末子拉到一旁,说:“你怎么不领悦悦来呢?功课再紧,也得叫她见奶奶最后一面呀!”

末子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边往外走边拨号。一会儿他又回来,对张大爷说:“我跟霞子说了,她说马上就领孩子来,要再等几天。”

张大爷放了心,对病床上的老伴说:“他娘,悦悦就要来了,你要坚持住呀!”

接下来的几天,张大娘已经睁不开眼了,可她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仔细一听,分明叫的是悦悦。张大爷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老伴的心思:孩子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越见不着的就越想。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大娘的气息渐渐微弱了。几个儿子还想去买药,张大爷抹了把泪,摆了摆手,说:“你们也都尽心了,谁也别花这钱了,就让你娘静静地走吧。该见的人她都见到了,见不到的就是没() 缘分了。”

可奇怪的是,眼看着张大娘就要不行了,那口气却一直没咽下去。

这天,屋里突然进来两个人,是末子的妻子霞子和女儿悦悦,她们走到张大娘病床前,悦悦张嘴就喊奶奶。悦悦这一喊,张大娘闭了几天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里还闪着亮光,也不知哪里来的精神。

张大娘紧紧地握住悦悦的手,张了几下嘴,才说:“孩子,你总算来了,可别再走了。”

张大娘又握住了霞子的手,另一只手拉住了末子,握着握着,她的手松开了,闭上眼睛,去世了。

张大娘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几天后处理完了丧事,老大、老二都要去上班了,老三末子趁大家都在,突然宣布:“我要和霞子结婚了。”

家里人都很吃惊,这是闹的哪一出呀?

末子这才说:其实,几年前他和霞子已经离婚了,悦悦也跟了霞子,离婚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这事末子一直瞒着大家,过年回家,他就说霞子单位里忙,请不下假来。这回娘病重,他实在联系不到霞子,知道娘再也见不到悦悦了,但又不能说,只有往下拖着。正在为难的时候,霞子竟然带着女儿出现了,他很感激霞子。而霞子呢,跟末子离婚后这几年过得也不如意。最近她老是觉得心里烦躁,悦悦也说几次梦见了奶奶。霞子就想,家里不会真出事了吧?她就带着女儿匆匆地赶回来了。

结果,这两人一碰面,又想起了以前种种的好,就想着复婚了。

张大娘临死前将他们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那是一个老人临死前的嘱托呀!

张大爷听后流下了眼泪,说:“其实,你娘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了。这几年,她一次悦悦的声音也没听到。你们能再走到一起,你娘这才算是真正地闭上眼了。”

几个孩子想起娘来,都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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