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报怨三个孤儿有了温暖的家

　　

　　荆楚网消息 (楚天金报副刊) □岑大明

　　2006年10月2日傍晚，贵州兴义市顶效经济开发区贵龙路一处居民小院里，一个脸上写满沧桑的男子，终于找回身患重病而离家出走的女儿。

　　两个儿子见爸爸带着姐姐回家了，立刻扑过去，一家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泪水长流。

　　这个男子并不是3个孩子的亲生父亲，那他为何成了3个孩子的爸爸?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未来继父借高利贷为孩子治病

　　1995年春节前，贵州顶效经济开发区贵龙工贸公司举办送温暖活动。一天下午，公司职工周政寿随几名同事来到公司附近的居民区，当他们推开一间石棉瓦搭盖的民房时，周政寿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身边蹲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围着灶台的柴火瑟瑟地取暖。同行的人问：“孩子爸爸呢?”那妇女当即抽泣起来。

　　妇女说，她叫郑绍玉，29岁，贵州兴仁县人，高中毕业后到兴义开发区一家餐馆当服务员。1988年，她与搞个体运输的涂建伟结婚。

　　1989年5月，她生下女儿涂兴萍。1992年6月，她又生了儿子涂兴军。那时，涂建伟每月的纯收入近万元，家里的日子过得非常宽裕。由于女儿和儿子常患病，他们担心孩子有闪失，便考虑再生一个。1994年4月，郑绍玉刚怀孕，涂建伟却被查出患了肺癌。郑绍玉拿出所有的积蓄，卖了运输车和房子，还是没能治好丈夫的病。1995年1月，她刚生下小儿子涂兴圣，涂建伟就离开了人世。郑绍玉只好自己带着3个孩子艰难度日。

　　听了郑绍玉的叙说，周政寿对他们母子的处境非常同情。周政寿时年也是29岁，老家在贵州兴义市郊区，年幼时父母双亡，刚上高二就辍学到城里打工。1993年5月，他来到贵龙工贸公司，在水泥生产车间当装卸工人。

　　从郑绍玉的住处出来，周政寿就直奔集市，买了3套童装和几大包年货给郑绍玉送去，使困境中的郑绍玉感激得流下泪水。往后，周政寿不时给郑绍玉送去大米、猪肉等食物。一来二去，周政寿和郑绍玉恋爱了。

　　1997年春天，一场冰雹过后，郑绍玉破烂的石棉瓦屋不能住人了，周政寿取出自己仅有的1万多元积蓄，在贵龙路盖起3间平房。这年底，他和郑绍玉母子搬进了新房。周政寿和郑绍玉商定，等筹够购买家具和置办婚宴的钱就结婚。

　　然而，进入1998年，周政寿所在的公司效益大滑坡，他每月只领到300多元工资，这点钱无法维持他和郑绍玉母子的生活，更别说筹集结婚的费用了。这年6月，周政寿辞工到建筑工地承包砌墙的活儿。

　　日子苦苦支撑，始终不见好转，郑绍玉逐渐失望了。1999年2月，她决定去广东打工，让周政寿帮她带孩子，说等挣到钱后，就回来结婚。

　　郑绍玉走后，一连几个月音信全无，周政寿既要打工挣钱，又要照顾3个孩子，日子过得相当凄苦。1999年6月的一天，郑绍玉终于来了电话。她说到广东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去了云南开远市，现在一家建筑公司做临时工。此后，郑绍玉又是一连好几个月没有音讯。当时，10岁的涂兴萍上小学二年级。

　　1999年9月中旬，涂兴军的脚突然痛得厉害，连路也走不了。为了给孩子看病，身上只有10多元钱的周政寿挨家挨户借钱，只借到20元。无奈之下，他只好以20%的高利贷借了200元钱，背着涂兴军到医院检查。医生诊断说是患了缺钙综合症，必须住院治疗，否则脚会成残疾。入院需预交1000元医药费，周政寿咬了咬牙，又借了800元高利贷。

　　涂兴军刚入院，涂兴圣又患了同样的病。周政寿只好用房屋作抵押，又借了1000元高利贷给兴圣治病。半年后，两个孩子相继康复了，周政寿从此背上了近3000元的高利贷。

　　日子虽然过得很苦，但周政寿却觉得苦中有乐，因为3个孩子和他建立了父子般的感情。他从工地下班回到家里，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给他端来热水，让他洗脸泡脚。一天晚上，周政寿发起高烧，孩子们给他熬姜汤、敷冰块，忙乎了大半夜。这些都让他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含辛茹苦的守望换来背信弃义的离去

　　2000年春节前几天，郑绍玉打回电话说她在外没挣到多少钱，公司承包的工程又忙着赶工期，她不回来过春节了。周政寿对她说：“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打电话回来，我和孩子们都很牵挂你，都很想你!”

　　此后，郑绍玉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打回一个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周政寿得知她在建筑公司已从临时工升到了财务总管，月薪从500元增加到1000多元，很替她高兴，并对她说：“你要保重身体，别太劳累了。”

　　2001年2月，郑绍玉说要回来过春节。临近除夕的那几天，周政寿每天带着3个孩子到兴义火车站去接郑绍玉，可直到除夕深夜，仍不见郑绍玉的身影。周政寿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失望的孩子们哭起来：“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周政寿赶忙将孩子们揽在怀里，一边给他们擦泪一边说：“别哭，妈妈可能是买不到车票。”

　　在惶惑的守望中，周政寿想去找郑绍玉，可3个孩子又离不开他。每次郑绍玉来电话，他都竭力劝她回来结婚，但郑绍玉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

　　周政寿怎么也没想到，郑绍玉其实早已背叛了他。郑绍玉到那家建筑公司打工不久，便被该公司经理许正昌(化名)看中，成了他的二奶。开始，郑绍玉只想谋得一个好的职位，多挣点钱回来与周政寿结婚过日子。但时间一久，她再也不想回来受苦了。

　　2002年8月，外出3年多的郑绍玉终于回来了。她这次回来本想向周政寿摊牌，和他有个了断。但回到家里，看到周政寿和3个孩子情同父子，她又心有不忍。

　　周政寿催促郑绍玉尽快结婚。郑绍玉推托说：“公司年终有三四千元的奖金，我回去把今年的工打满就回来结婚。如果你不放心，让兴萍跟我一道去，我让女儿在开远借读，到时一道回来。”周正寿答应了。

　　2002年8月7日，郑绍玉带着涂兴萍来到云南开远。涂兴萍发现妈妈跟公司姓许的经理关系暧昧，懂事的她意识到妈妈背叛了周叔叔，便劝妈妈和许经理断绝关系，回贵州和周叔叔结婚。郑绍玉不答应，涂兴萍就悄悄给周政寿打电话：“周叔叔，你别等我妈了，她和别人早就好上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周政寿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8月20日，涂兴萍将她给周政寿打电话的事告诉了妈妈，郑绍玉怕周政寿受不住打击，就带着女儿赶回兴义。她跪在周政寿面前说道：“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3个孩子的养育之恩，我对不起你，你忘记我吧!”

　　长达4年的等待，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周政寿感到莫大的屈辱和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悲愤地甩门而去，爬上屋后的云盘山，痛哭了一夜。

　　第二天，郑绍玉把涂兴军、涂兴圣带到兴义市全托的兴星私立小学，交了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后，便带着刚小学毕业的涂兴萍返回云南开远。郑绍玉走后，周政寿成了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了养育3个孩子的负担，虽然使他轻松，但也使他感到深深的失落。他经常独自喝闷酒，喝醉了就号啕大哭。

　　不计前嫌 临终受托养育三子女

　　岁月渐渐抚平了周政寿心上的创伤，正当他准备开始新的生活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又将他和郑绍玉扯在了一起。

　　2003年12月7日中午，周政寿接到云南开远市公安局的电话：“昨天我局治安大队收留了一个叫涂兴萍的小姑娘，她说你是她的亲人，让你来把她接回家。”

　　当晚，周政寿辗转难眠，他意识到郑绍玉母女可能落难了。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12月8日一大早，周政寿带上仅有的2000元钱，忐忑不安地赶往开远。12月9日上午，他来到开远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办公室，终于弄清了事情的缘由——原来，2003年11月初，郑绍玉在开远市人民医院被查出患了肝癌晚期，和她同居了4年的许正昌，给她交了3000多元的住院费后就消失了，陪伴在她身边的就只有14岁的女儿涂兴萍。很快，郑绍玉的病情恶化，2万多元积蓄全花光了，走投无路的涂兴萍跑到火车站乞讨，结果被开远市公安局治安大队收留。

　　见到周政寿，涂兴萍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离开治安大队后，涂兴萍带周政寿去医院看妈妈。周政寿见病床上的郑绍玉消瘦不堪、奄奄一息，不由心如刀割，轻声叫道：“绍玉!”郑绍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只有来世弥补了……”说着便晕了过去。医生告诉周政寿，现在任何治疗对病人都无济于事，还是尽早出院回家准备后事。周政寿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他没有想到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会这么快就走到死亡的边缘。

　　2003年12月10日下午，周政寿给郑绍玉办了出院手续，带着她住进了开远市一家旅社，准备第二天带她回家。可是，11日清晨，郑绍玉抓住周政寿的手，哽咽着说：“我放心不下3个孩子。我欠你的太多，上天让我受到这样的惩罚，我认了!但我的孩子们是无辜的，我求你帮我把他们带大，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此时，爱与恨、良知与道义，在周政寿的脑海里进行着艰难的斗争。最终，他泪流满面地说：“我发誓，我一定带好3个孩子!绍玉，你放心去吧!”这天上午9点，郑绍玉带着无限的挂念和深深的愧疚离开了人世。

　　12月13日，周政寿怀着复杂的心情，抱着郑绍玉的骨灰盒，领着涂兴萍返回了兴义。12月16日，他带着3个孩子，将郑绍玉的骨灰盒安葬在屋后的云盘山上。在母亲的坟前，涂兴萍拉着两个弟弟跪在周政寿的面前：“周叔叔，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们的爸爸，好吗?”周政寿含泪点头应允。“爸爸!爸爸!”3个孩子悲喜交集地簇拥在周政寿身旁，周政寿将他们紧紧搂进怀里。

　　转眼到了2004年春季开学，周政寿借了900多元钱，把3个孩子都送进了学校。他把每天打工挣到的钱都交给了债主，家里的日子异常艰难。

　　2004年6月17日，一位姓邓的没有生育能力的煤老板找上门来，要求收养涂兴军涂兴圣两兄弟。两兄弟紧紧抱着周政寿说：“再好的人家我们也不去，再苦我们也要跟你在一起!”

　　周政寿抱着他们，哽咽着说：“孩子，我答应过你们的妈妈，我们永远不分开!”邓老板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留下300元钱走了。

　　2005年7月，涂兴萍初中毕业，涂兴军考入了初中。涂兴萍考虑到爸爸一个人供他们姐弟上学实在太艰难，便主动放弃上高中。周政寿说什么也不答应，后来在涂兴萍的苦苦哀求下，他只好忍痛同意了。涂兴萍在兴义市找了一份保姆的活，每月300元工钱，她省吃俭用，帮爸爸供两个弟弟上学。

　　2006年7月，涂兴萍的脖子上长了一个包，周政寿带她到医院检查，结果她患的是肺结核引发的淋巴结核，必须立即治疗，否则有生命危险。周政寿四处奔走，借了4000元钱给涂兴萍治病。经过20多天的医治，涂兴萍的病情有所好转。

　　望着爸爸整天为自己奔波，人也消瘦了许多，涂兴萍心里非常难过。为了不拖累爸爸，她决定自己打工挣钱治病。9月6月，涂兴萍悄悄离开了家，前往江苏吴江市，隐瞒病情进了一家电子厂打工。

　　涂兴萍离家出走后，周政寿急得上了火，他在兴义城里找了五六天都一无所获。后来，他听邻居说，涂兴萍曾吐露想去江苏吴江打工。周政寿想到涂兴萍年纪小又患病，一人在外很不安全，无论如何要把她找回家。9月15日，他带上借来的800多元钱匆匆上路了。

　　周政寿到吴江后，人生地疏，他不知到哪儿去找女儿，只好沿着大街小巷一家工厂一家工厂地找。晚上，他就到车站的候车室或桥下的涵洞里过夜。七八天下来，他双脚都跑肿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但他不肯放弃，打印了100多张寻人启事，晚上偷偷到车站、工厂、医院、街道等地张贴。

　　9月28日傍晚，周政寿像往常那样到火车站寻找，突然发现广场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四处张望，那正是他苦找了近一个月的女儿。“小萍!”他大声喊道。“爸爸——”涂兴萍看到周政寿，向他狂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便哭了起来。原来，涂兴萍下班后到市医院开药，在医院门前看到了周政寿贴的寻人启事，便按照上面约定的见面地点直奔火车站。

　　周政寿发现女儿的脖子明显肿大了，他擦干女儿脸上的泪水说：“明天我们就回去治病，好吗?”涂兴萍点了点头，内疚与感激交织在一起，化为擦也擦不干的泪水。

　　10月2日，周政寿把涂兴萍带回家里，一家人终于团圆了，他张开双臂将3个孩子们抱在怀里，流着泪说：“你们三姐弟，一个也不能少!再苦再难，我们也要永远生活在一起!”眼含泪花的孩子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爸爸的胸膛是那么的宽阔、那么的温暖。

　　因为没钱住院治疗，周政寿只有定期带涂兴萍去医院看病，买药回家服用。涂兴萍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但要治愈还需较长一段时间。

　　2007年8月，笔者采访了周政寿。艰辛的劳作使他的脸上刻满沧桑，41岁的他看上去十分苍老。采访结束时，他对笔者说：“我抚养3个孩子确实吃了很多苦，目前已背了上万元债务。大女儿还需要钱治疗，两个儿子还要上学，但只要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地长大，再苦再累我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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