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日刘寡妇 玉米地里的刘寡妇小说 玉米地里的情事
疙瘩儿,姓程。小时候个子很低,我们经常用儿歌嘲笑他,唱道:小低个儿,金刚钻儿,国家不要这一号儿。一直到上中学后才开长。
疙瘩儿是个苦命人儿,他爹程靴子解放前给人扛长工,只能混个肚儿圆,也没钱娶媳妇。家里只有一间草寮,疙瘩儿的爷奶住着。程靴子扛一年的活儿,挣的粮食也仅够养活他们半年,另半年老俩口只得拉棍要饭,饥一顿饱一顿,冷一顿热一顿的。
47年冬天,鹅毛大雪下了半个月,地上积雪有半人深,出不了门。那老俩口当时正逃饭在外,被困在野外的土谷祠内,祠小,刚刚够容下他们两人。待雪化后,人们能出门了,才发现那老俩口早已冻死、饿死在土谷祠里,疙瘩儿的奶奶嘴里还窝着一口观音土。那时人穷,有一张芦席卷埋就不错了。就有好心人把他们裹了,要挖坑埋到乱葬岗里去。附近云居寺的慧明和尚知道后,赊了一口薄棺,合葬在庙后的土地上。
解放后,程靴子回村了,因为他扛活的东家的地被分了,他回来参加土改。
程靴子回村时,身后背了一个娃儿,两岁,就是疙瘩儿,说是他的儿子。人们问他,媳妇呢?他支支吾吾。村里有很多传言,说是捡的,也有说是偷的。但看那娃儿的长相,眉毛鼻子都像程靴子,像一个模子磕出来的。
后程靴子渐露口风,他扛活的那户人家,有五十多亩地,男人死了,撇下一个年轻寡妇和几个娃子。程靴子是领工,年深日久,两人就有了私情,那寡妇就为程靴子生下了疙瘩儿。后来,解放了,那年轻寡妇被划为地主,被批斗。程靴子怕自己的亲生骨肉日后受罪,就把疙瘩儿背回来了,跟着自己过。
疙瘩儿学习好,村上其他的学生没人赶得上,人们说:杂种聪明。这话不能当面说,李拐子曾与疙瘩儿发生冲突,骂疙瘩儿是野种,程靴子掂着榔头,把李拐子的腿给打瘸了。村上人再没人敢当面说了。
那年推荐上高中,疙瘩儿被推荐上了,到公社高中读了两年,但最终没有被推荐去上大学,就回乡了。当时,村上就他一个高中生,回来还是劳动,人们说,读那些书只能就饭吃,颇有揶揄之意。
他好说些怂活(即笑话),正经不正经的,招祸惹祸。那年放电影,当时放电影有个规律,在放正片,如《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英雄儿女》等之前,必先放映纪录片。
一次放纪录片《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扩音器坏了,光有图像没有声音,有些年级大的人看不懂,就犯嘀咕,问他:疙瘩儿,你是到过北京的人,那么多人伸手向毛主席要啥?毛主席挥挥帽子干啥?
疙瘩儿一看这些人都是爷字辈的,平时见面,不开玩笑不说话,就想找乐子,逗他们开心。于是就调侃他们说:那是红卫兵们饿了,在天安门广场上一齐在喊:毛主席啊!给碗饭吃,给碗饭吃!毛主席挥着帽子说:没有了,没有了,都回去吧!
其中一个叫郭三奶的感慨说:毛主席恁大的官儿,也恁小气。前天有个叫化子,到我门上,我还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红薯稀饭哩!再说,那些红卫兵都是毛主席请去的客人呐,咋就不管饭呢?看来,还是咱农村人厚道啊!
他这种开玩笑似的解释,自然是惹了大祸,结果在大队被狠斗了一阵子,要不是程靴子跪下给大队干部求情,怕是要坐大牢的。
疙瘩儿原来在大队宣传队编戏词,也不让他干了,回队参加劳动,成为监管对象。他爹程靴子为此气得大病一场,一年后,死了,埋到河边的排灌站里。
疙瘩儿是学生体质,重活干不动,又怕吃苦,一年挣得的工分就少,分菜分粮也少,日子过得很是凄惶。岁数大了,也没有媒人上门提亲。就想学个手艺,外出谋生。
他先学鼓儿哼(即说唱鼓词,属民间鼓书艺人-作者注),把养的几只鸡卖了,又借了些钱,到城里买了一面精致的小鼓,把队上的破犁铧拾掇成两片铁云板,做为道具。
疙瘩儿聪明,又有学问,半年时间,居然学会了几本。先是《血泪仇》、《三进山城》等新剧目,后又偷学了《三国》、《封神》等。夜里就在牛屋里开场演唱,我夜夜去听,也蛮是那么一回事。疙瘩儿完全是尽义务,练技术。时间长了,就是那几出,反来覆去的唱,大伙儿听腻了,吵吵着让疙瘩儿换个新鲜的。在后半夜时,疙瘩儿就给我们说了一段《封神》,刚说到姜子牙助周伐纣,驻队干部不知从哪儿喝酒回来了,路过这里,站在牛棚外听了一会儿。一听是老戏,进屋就把疙瘩儿训了一顿,让他第二天到大队部去。听的人一看不对,都偷偷溜了。
疙瘩儿在大队部的黑屋里关了三天,要他反省,并把那面精制的小鼓、云板没收了,又写了保证书,说以后再不敢唱了,才被放回。
疙瘩儿在队上老实了一段时间,他住的是队上的牛屋,他父亲程靴子一直没有能力再盖,哪怕是一间草房。队上又买了一头耕牛后,就让疙瘩儿腾出,搬到河上的排灌站去住。无形之中,疙瘩儿感到是被排挤,歧视。从此自暴自弃,也不参加集体劳动了,在河坡开了一块地,种些红薯、包谷,平时捡些河上的淤柴烧。
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本《麻衣柳庄》,一天到晚骑在树枝上看,居然能掐能算了。就有村里丢猪丢羊的人家,让他掐算方位,给个准信儿,有几家居然找到了。疙瘩儿的名气就这样慢慢传开了。
原来冷清偏僻的排灌站,也逐渐热闹起来了。
大队干部知道后,就派民兵再次把疙瘩儿抓到大队部。也不知咋的,这次没开批斗会,也没关黑屋。但疙瘩儿自从大队部回来后,就少露面。一天半夜,竟偷偷离开了村庄。原来,大队干部们看疙瘩儿屡闯乱子,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怕影响他们的前程和声誉,经几个大队干部商量后,决定把疙瘩儿开除村籍,以绝后患。直到在河上干活的人们说,好久没有见到疙瘩了。才有年轻人去看了,床上被褥没有了,但养的鸡还在。又看到程靴子的坟上有新添的土和烧过的纸灰,人们才知道,疙瘩儿是确确实实的走了。
村上老进宽的儿子旭日在西安当兵,复员回村后,对人们说,他在西安曾二次见到疙瘩儿。
一次是在大雁塔,当时疙瘩儿正和一个年轻媳妇在一起,看来二个人的关系挺亲密。疙瘩儿说,这二年在外边挣了一些钱,那女的是个寡妇,在家没法过了,出来逃生活的,都是天涯沦落人,互相也有个照应。疙瘩儿说,他们正准备回乡盖房结婚呢。
第二次见面是在不久以后,疙瘩儿到部队上找他,表情很愤愤,见面就说:这世道真是变了。那女的是个骗子,自己放自己的鹰(指给单身男人做老婆,骗到钱财后像鹰一样地飞走了-作者注),专干坑蒙拐骗的事,把我捋得毛干爪净。实际上我是在西安效区算命,公安又抓捕得紧,现在连生活也没有着落了。
让旭日借些盘缠给他,他要到兰州去,样子很是凄惶。旭日给了他20元钱,以后就再也没有疙瘩儿的消息了。
前几年,疙瘩儿的父亲程靴子的坟上无端添了些新土,又有一堆烧过的纸钱。程靴子在这村上仅此一姓,又没有亲戚,疙瘩儿一走,这一户就算绝了。谁会给程靴子添坟烧纸呢?人们猜测了半天,议论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最后只能说,可能是疙瘩儿回来过了。
但排灌站的房子早已扒了,村里又没人见过他,疙瘩儿能到哪去呢?分析的结果是,疙瘩儿这些年在外边,受些风寒就不说了,一定是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来,所以,衣锦还乡的梦终于不能圆,无颜面对乡亲,只好偷偷回去,祭典完父亲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走了,也不想惊动谁。我想大概也许就是这样。
看来,疙瘩儿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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