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才不会死

　　妖精才不会死

日子和我 都有点 难过 前些日子，姥爷来电话，说是老家的房子要拆迁了，政府给换了一套新房子，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家了。

　　姥爷说在那老房子里住了大半辈子了，这会儿突然要搬家，心里头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毕竟换的是新房子，面积也比从前大，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姥爷在电话那头，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了好久，末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人呐，终归是要往前走的。

　　末了的这句话，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据说姥爷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同村的姑娘，俩人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本来说好等姥爷服完兵役回来就结婚的。

　　可谁想到姥爷这一去就赶上了打仗，时间一晃而去，再回来已是十年之后了。当年的姑娘早已嫁作他人妇，孩子都长得老高老高了。

　　一边是散去了的青梅，一边是情意深重的红颜，不用说姥爷自是选了后者。和姥姥是在部队里认识的，当时她是包扎伤员的护士，一来二去便也熟络起来。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能猜到十分八九，最后姥爷娶了姥姥，也一直对姥姥很好。用姥爷的话来说，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全靠缘分，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珍惜。

　　姥爷一直活得很通透，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活，有着一般老人家没有的开明和智慧。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一直都很喜欢姥爷的原因吧。

　　就像喜欢莫小米这件事，我只会和姥爷说，毕竟莫小米一直是村里那些大人的白名单用户。

　　莫小米和她妈妈是在她五岁的时候搬过来的，那年我七岁，刚读小学一年级。莫妈妈和村里的阿姨们都不一样，她长得很漂亮，说话细声细气的，也是当时我们村唯一一个化妆，擦口红，穿高跟鞋的女人。

　　大概女人天性里就有着嫉妒心，排斥一切比自己美的东西。所以村上所有的阿姨，奶奶都不喜欢莫妈妈。

　　莫妈妈白天几乎都不出门，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睡觉。通常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出门，每次都会穿很好看的衣服，打扮地很漂亮。

　　所以大家都传莫妈妈是靠男人赚钱的，提起莫妈妈的时候，她们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鄙夷。也没人敢和莫小米玩，因为被家里大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揍。

　　她们都说莫小米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大了一定勾引不少男人。

　　姥爷倒是无所谓，有时候看莫妈妈不在家，就会让我去叫莫小米来家里吃饭。邻居都说，我姥爷就是心肠太好，每当这个时候，姥爷都只是笑笑，说一个孩子嘛，计较那些做什么。

　　但是莫小米好像并不喜欢我，她只在姥爷面前叫我慕阳哥哥，私下里都用喂这个词来代替我的名字，和我说话也都是冷冷的。

　　有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经过村头的那棵大白杨时，看到了莫小米，还有在她旁边的吴思雨。思雨从小就很喜欢粘着我，看到我便很开心地朝我走过来，走之前和莫小米说了句什么。

　　莫小米突然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上前一把揪住思雨的衣领，就把她推到在地，刚好撞到旁边被砍过的树杈上，额头上瞬间就涌出血来，思雨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摸到血害怕，开始大哭起来。

　　莫小米就这样双手握着拳头站在那里，脸上是我从未看到过的神情。很快大人们闻声赶来质问。莫小米突然看向我，说，慕阳哥哥，是她自己摔倒的对吗？

　　这是莫小米第一次叫我慕阳哥哥，除了在姥爷面前外。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眼睛里满是无辜和委屈，好像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和前几分钟那个神情淡漠的少女判若两人。

　　我在心里想，莫小米的天赋不去演戏都可惜了。我一边在心里质疑莫小米的变化，一边鬼使神差地应了句是思雨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我话一说出口，思雨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敢看她，只能落荒而逃。我前脚刚走，莫小米后脚就跟上了。

　　我还在为她刚才的行为生气，我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却先我一步开口，她说，你一直都喜欢我对吧。她的眼睛里满是狡黠，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我的小脸马上涨的通红，我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喜欢二字。那年我十岁，她八岁。

　　像中了魔咒一般，从那天起，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而且还越来越喜欢。

　　有一天傍晚，我和姥爷一起坐在大院里乘凉的时候。我看着姥爷，说姥爷，我有个事情想告诉你，又磨叽了很久，最后仿佛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颇有一种壮士出行的味道，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了莫小米。

　　姥爷愣了一下，便马上笑起来，说看来我的小阳开始长大了呀，都有喜欢的姑娘了。又说，小米的确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大概姥爷那个时候，并没有想过我的喜欢一喜欢就喜欢了那么久，又或许从一早就知道了。

　　莫小米从上小学开始读书就一直很好，人又长得漂亮，所以总是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和小礼物。

　　她和很多人谈恋爱，一周可以换好几个男朋友。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和她表白。

　　遇到甩不掉的，就会拉我当挡箭牌，让我冒充她男朋友。要是我不同意，她就会眨着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我，然后轻轻地拉我的衣袖，糯糯地说：慕阳哥哥，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最好了。

　　她知道我受不了她撒娇，她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她，就像当初她一眼就看出了我喜欢她一样，她在我面前总是这样一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

　　我有时也想讨厌她，讨厌她玩世不恭的样子，讨厌她和别的男生谈恋爱。可是只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做不到了，我只想给她爱，给她我所有的爱。

　　她基本不回家，因为她不喜欢她妈妈，不喜欢她妈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总是说，是她妈妈害死了她爸爸。

　　在莫小米大一的那个暑假，莫妈妈走了，据说是在国外旅游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直接在外面办的葬礼。莫小米一直在A城念书，没有回过家，放假的时候也都是在外面打工，所以那年开学的那一天，竟是她见妈妈的最后一次。

　　莫小米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看不出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说完以后，她突然特别认真地看着我，她说慕阳，你还喜欢我吗？不等我回答，她便吻上我的嘴唇，她动作娴熟，颇有技巧，我被她吻得身体发热。

　　最后我们还是做了，高潮的时候，她在我的耳边喊着慕阳哥哥，一声又一声，那动情的浪潮仿佛要将我淹没。

　　我以为她是喜欢我的，我以为过了今晚，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穿好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冰冷的样子，仿佛昨日在我身下承欢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说实话，我是有点儿生气的，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也没和她打招呼，就看着她关门而去。

　　起来的时候，我竟在我的床单上看到了一块干掉了的血迹。我的心五味陈杂，但更多的是欣喜。大概我想以此证明，她是爱我的，我在她心里和别人不一样。

　　从那以后，她常常来我的出租屋找我，然后我们做爱，睡觉。有时候我也忍不住问她，到底爱不爱我。大部分时候，她都会摸摸我的头发，说爱呀，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做这种事。

　　但她从未承认过我是她的男朋友，她还是和很多人谈恋爱，这让我很难受。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她的宠物，高兴的时候才来看我。

　　那天晚上，她又来了，我们做完以后，我问她：你和别人也做这种事吗？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但我得不到答案又不甘心，我也搞不清自己的心理。

　　果然，她开始变得不耐烦，说那又怎么样？

　　是呀，我还能怎么样呢，是我要喜欢你的，你从未开口说过我是你男友。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想我不能这样了，我要有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可是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时，我又狠不下心来。

　　于是一整个晚上，我都在这样反反复复地徘徊在放弃和继续之间。早上她穿好衣服，又打算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我的心里仿佛有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蹿的老高老高，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想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

　　她刚准备踏出家门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也仅仅就那么一下，她说好，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在我心里我居然把这个小小的出租屋称为家，就因为她偶尔过来，我的窗帘，被单全部都换了她喜欢的颜色。

　　我看着房间里的情侣杯，情侣牙刷，情侣拖鞋，突然觉得心里很空泛。我想我总会变好的，我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于是我去找了吴思雨，我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她一开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后来又狂点头，说我愿意。

　　我知道她会答应我的，她从小就喜欢我，就像我喜欢莫小米一样。

　　我大概变成了第二个莫小米，我在利用她对我的感情，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当晚，我带着吴思雨来到了我的出租屋，可奇怪的是，衣服脱到一半我的心里就变得很烦躁，我突然不想做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因为想到了莫小米，所以做不下去了。我只能说，思雨，你是一个好女孩儿，我想把你宝贵的东西留在最后。

　　看着她感动的样子，其实我挺瞧不起我自己。后来相处下来，我发现其实吴思雨性格也挺好，对我尤其好，我也想过和她好好过，如果莫小米没有再来找我。

　　可是莫小米不是人呀，她是妖精，她又怎么会轻易地就放过我。那天下午她来找我，她说：慕阳哥哥，我想你了。说完便扑到了我怀里。

　　我嗅着她头发丝上熟悉的味道，心又开始沉沦了。我开始疯狂地吻她，她也回应我同样的热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念彼此了，那一晚，我们做的格外久。

　　末了，她趴在我胸口，低低地说：我还是喜欢原来被单的颜色和拖鞋。

　　我轻轻地抱着她说，好，都听你的，我们明天就换。

　　第二天她醒来，破例没有走掉，她抱着我，说，慕阳哥哥，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要离不开你了。

　　我听了以后心里很是高兴，我吻着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一路向下。事后她娇嗔地说：你累坏我了，我还要去上课呢。

　　后来她走了以后，我给吴思雨发信息，说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出乎意料的是，她既没有打电话指责我，也没冲到我的出租屋来问为什么。她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好字。

　　我心里挺是内疚，但一想到能和莫小米在一起，我便觉得其他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后来莫小米来我这里的次数更频繁了，假期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俨然一副小夫妻的模样。

　　有一天晚上，莫小米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问：慕阳哥哥，你会不会娶我？我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突然，也没想的这么远。

　　不等我回答，她就咯咯地笑了，说看把你吓得，我闹着玩呢，谁会想这么远。我暗自舒了一口气，但没想到，这会让我失去她，还是永远。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她躺在床上，面无生机的样子。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就慌了，我从未有那么紧张过。

　　医生说：因为孩子月份太大了，流的时候引起了大出血，没能及时抢救过来，又说，做手术的时候就反复和她确认了，但她执意要做掉。

　　我的脑海里仿佛一下子就炸开了，我感觉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掉。

　　我看着那团肉糊糊的东西和躺在床上永远不会醒来的莫小米，绝望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这辈子深爱的女人和第一个孩子。

　　往事像倒带一样，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莫小米问我的那个问题，慕阳哥哥，你会娶我吗？

　　我娶你，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后来我再次醒来是七天以后了，我爸妈都在床头守着我。看我醒来，又是哭又是笑，说：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嘴里只重复着这一句妖精才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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