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们错过30年的爱情 – 女娲之爱

纪念我们错过30年的爱情

  倾诉人:权白(化名),男,54岁,工人

  一个夏日的午后,我见到了权白,一个朴实的男人,他诉说了一段曲折而又感人的感情故事,随着他在历史的长河里溯流,我得以去了解几十年间的社会变革与人的变化……

  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我和叶子相识于1963年,那时我们刚刚从各自自然村的村小读完一、二年级,来到学区学校继续就读,也就此拉开了我们相识的序幕。在班级里,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只知道埋头读书。叶子恰恰相反,她不仅学习优秀,而且性格开朗、能歌善舞,每每学校有重大活动时,叶子是学校里的风头人物,深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叶子就像一颗闪亮的明珠,让你不得不被她吸引。在课上、课下,我的目光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落在叶子的身上,心中对她有着一种朦胧的喜欢,虽然,那时更多的是一种羡慕与敬佩,但却为日后的感情发展埋下了伏笔。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校无法正常上课。1967年,我拿着毕业证,告别了自己的小学时代,回到了家中。那段日子,社会上动荡不安,我被父母关在家里,心里非常苦闷。我非常怀念学校生活,也常常会想起叶子,只是那时的年龄,让我还不知道这种感情叫思念。

  时隔三年,到了1970年,社会上开始复课闹革命。66、67、68、69届的小学毕业生被统一编为初一年级。我回到了学校,更为巧合的是,我和叶子又分到了一个班。我和叶子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学习非常刻苦,在班里,我们俩的成绩总是排在前列。让我非常感动的是,那时,我的家庭条件不好,心里有些自卑,可是叶子和其他同学从没有看不起我,大家的感情都非常朴素、真挚。开学第二年,我遭遇了人生的重大打击,清明失母,十月丧父,我一下子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儿,一连串的变故,毫无意外地影响到了我的学习。

这时,叶子给予了我深深的同情,她不断地给我鼓劲,当我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她总是耐心地为我解答。在她的帮助下,我的心情渐渐调整过来,成绩也很快追了上来。

  叶子对我的帮助,让我对她充满了感激。那时,我们正值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龄,一种淡淡的情愫在我们心头滋生。课堂上、操场上、食堂里,每每我和叶子四目相对,都有着难以掩饰的欣喜与慌乱。事隔四十年再想起,依然会为那时的青涩与单纯而心动。

  叶子喜欢唱歌,她有着一副宛若百灵般的歌喉。在她的影响下,我有了想学唱歌的念头。一天,我递给叶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谱,叶子忙着给加音节、音符,并热心地教我唱。在叶子的言辞中,我感觉到她对军人充满了崇敬与向往,于是,我有了想成为一名军人的愿望。

  不知不觉中,三年的初中生活已过。带着太多的眷恋,我们离开了校园。毕业以后,我和叶子见面的机会不那么多了,但每次偶然遇见,那份欣喜是言语难以表达的。而更多的时候,心中的思念,如运河之水,奔流不息。以后,每当回想起,与叶子同学的这几年时光,总是心存感激,感激命运给了我这么一段纯洁无暇的童年与少年时光。

  越过千山万水,我们默默凝视

  一年多后,我经“贫下中农”推荐,到镇里攻读高中,而叶子在村内成了一名供销社的代销员。在繁忙的学习之余,我依然会常常想起叶子,心里总觉着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是每次回村见到她时,我总是手足无措。那时的社会相当保守,而我的年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每次见面,我们都从对方羞涩的笑容感觉到了什么。

  1974年底,我应征入伍。即将离开家乡,对一切都充满了眷恋,尤其是对心爱的叶子,心中更是充满了依依不舍之情。一天早上,太阳刚出东方,叶子赶来送我。不知道是太多的激动,还是太多的羞涩,一路上,我和叶子的话很少。只是我们俩同行,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议论,毕竟一个年轻的姑娘送一个年轻的小伙,显得意味深长。分别的时刻到了,叶子从包里掏出了一只搪瓷杯子和一张照片,递到了我手上,轻声说了声“保重”后,便红了眼圈。此时,我已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心中深深后悔着,没有给叶子准备一份礼物。告别了心爱的叶子,我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军列一路北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送别的那一幕总在我脑海里翻腾……

  我来到了部队,开始了新的生活。不久,我需要办理团关系转递工作。当时,叶子正好是团支部书记,于是,我写信求助于她。叶子接信后,很快就为我办好了。我写了信去感谢她,叶子又很快地回了信。她说,以后通信多谈谈彼此的工作与学习吧。我非常高兴,以后,我和叶子的通信频繁起来。每一封信一写都是三四页,只是为了避免别人怀疑,信封上的名字后面都带有“同学”二字。每次接到叶子的来信,我总有着过节般的快乐。

  我和叶子书信往来着,我心里很喜欢叶子,可想想自己的家庭条件和社会地位,深深的自卑让我一直不敢表达。这样过了很久,忽然有一天,我收到了叶子寄来的一件包裹,里面有一双袜子,还有一双亲手缝制的鞋垫,鞋垫上面绣满了精美的花纹,让我爱不释手。我打开了包裹里的信,叶子在信中写道:“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在今后处理个人问题上,我对你抱有殷切的希望。”看到这样的字眼,我被巨大的幸福包裹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给叶子回了信,我问她:“你不怕我穷吗?我不可能在部队呆上一辈子,以后,我还要回到家乡种地。”叶子说,种地咋的,同样是革命劳动。叶子还说,只要勤劳,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叶子的话让我感动得泪湿,能够拥有美丽、善良叶子的爱,我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和叶子确立了恋爱关系。我们彼此牵挂着、思念着,也彼此鼓励着。爱情给了我无尽的力量,我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希望能做出成绩向叶子汇报。可是就在我憧憬着与叶子的未来生活时,有一天,叶子突然在来信中写道:“咱们两家有亲戚关系,以后不好称呼,另外,我马上就要到外地去上学了,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不现实,我考虑再三,我们还是断了吧。”看罢信,我如坠深渊。我不知道为何叶子变得这么快。我恼怒着叶子的改变,却又舍不得这份感情,一时间,我情绪非常激动。部队领导了解情况后,开始找我谈话,做我的思想工作。在领导和战友们的关心下,渐渐地,我接受了失恋的现实。以后,我更加拼命地工作,一来为了麻木痛苦,二来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我想,我一定要做出点成绩,让叶子看看。

  在这种自奋中,我入伍刚满周年,便被提为副班长,同年入党。第三年我被提为班长,并被嘉奖四次。可是领导的表扬、同志们的敬佩,依然无法驱逐我内心里的孤寂。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叶子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思念。终于知道,时间可以过滤掉许多的杂质,呈现出生命中的真实。

  我在部队里干得红红火火,可是好景不长。1977年年底,因为部队在外地驻勤时,有战士违反了群众纪律,出了点问题,作为班长,我受到了牵连。不久,便被上级宣布退伍回家。

  我坐上了返乡的火车,回想起三年多发生的种种事情,我对命运无常有了深切的体会。或许很多时候,生活无法按照我们预想的轨道运行,我们只能接受,却无法改变。

  就让我默默为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回到了久别的家乡。那时,叶子早已毕业,在乡里当了一名小学教师。我回家后不久,亲戚便为我介绍了一位女朋友。我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时,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叶子。这条路曾经是叶子送我参军时走过的路,只是再见时,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三年多未见,叶子出落得更加漂亮了。在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一阵扯痛,而叶子似乎也有些激动。但旋即,我们便控制住了情绪。叶子很大方地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向女朋友介绍叶子是我的同学。一番寒暄后,我们匆匆分手了。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终于知道我对叶子的喜欢从未改变过,只是我们今生再无牵手的可能。

  以后,我和叶子各自有了家庭和孩子,也有了各自的责任与忙碌。有时在路上碰着,我们打个招呼、唠唠家常,有着一份说不出的亲切,只是谁都没有再开口提起那段往事。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我依然会想起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

  花开花落、月圆月缺,转眼已是三十多个春秋。在不知不觉中,我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在三十多年的共同生活中,我和妻子的感情一直很融洽,孩子们也都非常懂事,我有着一番平淡的满足。这其间,我换过许多的工作,我曾经在村委会里任职。以后,我又南下打工,学了些技术。前几年,回到徐州后,我应聘到一家公司做了一名维修工。虽然生活中有些沟沟坎坎,但最终都走了过来。

  2006年10月的一天,我正在外面检查管网,突然手机响了,传来一个女同志的声音,还叫着我的名字,因为外面嘈杂,听不甚清楚,我只得让她在办公室等我。我匆匆向办公室赶去,当我走进办公室时,我几乎呆住了,居然是叶子,那一瞬间,太多的意外、惊喜与激动,让我的脸在瞬间红了起来。见到我,叶子也自有一番激动,毕竟我们已是十数年未见。那天中午,我留叶子吃饭。虽然已年过半百,我却依然羞涩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我请办公室的一位女同志作陪客。未承想,出发时,叶子却跳到了我的车上。那一刻,我的心脏一阵狂跳。我们年轻时,骑车带着女朋友是一幅幸福的场景,是无数男孩子向往的事情,我也曾无数次地想像可以骑车带着叶子,可是当这个愿望真的实现时,却已是三十多年后,我们都已两鬓斑白。

  那天,我和叶子、同事去了饭店。吃饭间,我和叶子一起回忆着我们的童年、少年与青年时代,开心得不得了。我们也谈起了各自的家庭与孩子,得知对方都生活得很好,我们都感到非常欣慰。饭后,叶子要回去了,我鼓足勇气,向她伸出了手,叶子握住了我的手,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漫遍我的全身。这是四十多年来,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几天后,叶子打来电话,请我去她家里做客。我给叶子准备了一点乡间土菜,并特意去选了一只精致的口杯,因为我一直珍藏着叶子当年送给我的杯子,也一直想送她一只杯子,留作纪念。当我将杯子递给叶子时,她眼中的点点泪光,让我知道她没有忘记我们的过去。那天,叶子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我们边吃边聊着。叶子一再地嘱咐我,年纪大了,要少喝酒,多注意身体。她的在意让我一阵阵泪湿。我知道时间已经让我们曾经的爱情转化成了亲情,历经世事的沧桑,我们都已经将彼此珍藏在了心底最深处。临分手时,叶子说,现在通信条件好了,以后常打打电话,互相报个平安。我答应了。

  我和叶子深深相爱过,只是今生无缘牵起对方的手。或许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因命运而远离某个人或某些事,但在时光境迁后想起生命中的那些交错,我们心中除了感激,已了无遗憾,因为生命的意义在于那样的走过……

  在看过太多的伤害与纠缠之后,权白的故事带给我的是深深的感动,一生当中,能够这样纯洁地去爱一个人,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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