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一日,她却意外离世
我是在洛亚的泣诉中开始记录的,本该属于浪漫与鲜花的情人节,对一位年轻逝者的追忆,不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爱情,而是因为痛彻心扉的愧疚,这一切听来,是多么不合时宜的不可思议。
父母安排的相亲与婚姻
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我15岁就跑到常州闯荡,先是从收废品开始,20多岁时,自己经营起一家废品收购站,一年能挣十多万块钱。虽然不愁吃喝,但母亲却开始为我的亲事发愁,以我这个年龄,在我们农村老家都该当爸爸了,见我还没开始考虑婚姻大事,母亲就自作主张给我订了一门亲,女方比我小两岁,母亲很喜欢,打电话告诉我那女孩又本份又听话,等我回家过年时,母亲也没征得我同意,就安排我和女孩子见面。
在母亲的逼迫下,我没法不去,就硬着头皮和女孩见面了,女孩叫安安,一点也不像母亲说的长得很受看,正相反,她很黑,敦实的个头,没有腰身,我一点也没看上她。但母亲坚持让我和安安春节过后就结婚。我当然不同意,所以那个春节没能过好,母亲以茶饭不思来抗议,父亲也跟着一起骂我,说我心野了,不认爹娘了,一点都不孝顺。没办法,我只好点头同意,不过我想,你们看好归你们看好,反正我还得回常州去,到时你们守着安安一起过日子吧。
2010年的5月,我和安安结婚了,整个婚礼过程我的脸上都没有挂过一丝笑意。母亲给安安家的彩礼不菲,我给母亲的钱,她一个子也舍不得花,全都用在我的婚事上了。安安不是没看出来我对她的反感,但她属于那种不爱说话,全盘接受的女子。婚后新娘要回门,母亲给了安安一笔钱,让她去镇上买回门礼,安安当然想让我陪她一起去,可我故意在家闷头睡觉,安安只好自己去镇子上买东西,路上还摔了一跤,弄得灰头灰脸,回来后也没告诉我。母亲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向我发火,骂我故意欺负安安。
安安给娘家买的礼物很不值钱,母亲命令我陪着安安重新去买,一路上,我将怒火发泄在安安身上,挖苦她小家子气,说她向我母亲告状,安安不辩解,低着头任由我发牢骚。而她越是一副受气媳妇样子,我越是烦。婚后没几天,我就要回常州,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非得让我带上安安,说是有个照应,我只好再一次屈服。
婚后对她一直冷漠无情
我一直无法想象安安嫁给我之后的那种憋屈,我和她之间没话可讲,在我心里,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她一手造就的。到了常州,安安放下手中的行李就开始打扫脏乱的房子,然后做饭。初来乍到,许多东西她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就自己琢磨着找。吃着可口的饭菜,看着干净整齐的屋子,我心里有点感动,但我还是告诫自己,不能心软,想办法让安安赶紧回去,既然母亲喜欢她,那么就让她回去陪着母亲好了,我在这里眼不见为净,乐得自在。安安知道我想撵她走,所以她处处都迁就我。
不久,靠着朋友关系,我承包了几家大医院的物资回收处理,又购进了塑料颗粒机等设备,忙得不可开交,这期间安安帮了不少忙。生意顺风顺水,多少缓解了我对安安的敌意,但这并不代表我在感情上接受了安安。安安名义上是老婆,实际上是助手,心情好时,我和安安会多聊几句,如果心情不好,我还会骂安安,但安安从不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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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过着,如果不是妍儿的出现,也许我和安安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妍儿也是做物资再生行业的,不过她的生意比我做的还要大,有几笔利润可观的生意都是妍儿介绍给我的。妍儿长得很好看,但不知为什么,妍儿的感情却一直不顺利,她30岁生日的那天,丈夫丢下她和另一个女人跑了,生意也不要了,大约半年后,跑到新疆的丈夫给她打电话谈离婚的事,因为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即将出生,急等着结婚。妍儿又告诉我,他还是很爱那个女人的,不然不会一分钱都不要就这么净身出户了,毕竟他还要生存,还要负担那个女人和即将到来的孩子的生活费用。妍儿虽然恨他,但最终还是心软了,利索地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又给了前夫几万元。
妍儿比我大5岁,本来我们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关系,但知道妍儿的感情经历后,妍儿的善良打动了我,说不清是谁先挑明了这层关系,也许是同时敞开了彼此间的好感,我们走到了一起。和妍儿交往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朝也思夜也盼的心情。和其他外遇男人不相同的是,我和妍儿的关系,我并不刻意回避安安,经常是我和妍儿通话时,安安在一边一语不发地忙着她手中的活,我当时一点也没考虑到安安的心情会怎样,只认为我做什么她都会不管不问。
我对她的伤害愈演愈烈
去年秋天,母亲心脏病发住进医院,我趁机让安安先回去照顾母亲。看得出安安不想走,但她不得不回去。安安走时,是我送她去的车站,我让安安自己进站,当我转身要走时,无意中一回头,我看见安安在拥挤的人群中正回头看我,那种眼神,看的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现在想想,也许她在冥冥中早有预感,所以和我进行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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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忙,我一直无法回徐州,母亲那里就由安安来照料,母亲每天晚上和我通电话时,都要先夸一遍安安,说安安照料得细心,让病友看了羡慕,说亲闺女也做不到这般体贴周到,又说我父亲现在啥也不盼了,就盼着赶紧有个孙子抱抱。
我嘴里应付着,心里想的却是,我怎样才能和安安离婚,我想娶妍儿。安安回徐州的第二天,我就和妍儿住在一起了,我们同居的日子,每天都是我给妍儿做饭吃,衣服也是我洗,从前这些事都是安安来做的,现在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也就喜欢为这个人去做这些琐碎的事。
妍儿知道我和安安虽然有婚姻,但是没感情,所以她不认为她是在插足。我向妍儿承诺,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安安离婚,妍儿嘴上虽然不催,但我知道她一直在等待,毕竟妍儿的年龄也不小了,她还想给我生一个孩子。
我去过妍儿父母家,妍儿父母对我印象不错,只是妍儿没敢告诉她父母我还没有离婚,所以不知情的妍儿父母一直催促我和妍儿赶紧结婚,我为这事很头疼,每次母亲打电话过来,电话里声音很大,听母亲骄傲地夸赞安安的懂事与体贴时,身旁的妍儿神情里有种掩饰不了的嫉妒。为了不让妍儿心里难受,我每次都借口正在忙,赶紧挂断电话。好在安安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她知道我不喜欢,她只给我发过几次短信,都是提醒我天冷了,要多穿件衣服之类的,可我从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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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正发愁怎么开口和安安提离婚的事时,妍儿发现她怀孕了,妍儿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先是惊喜,后是焦虑,不过妍儿没有逼我,虽然她的眼神里一直有种渴盼,这使我对妍儿更有一种愧疚感,因为新房装修后有污染,所以我买了一套不错的二手房让妍儿搬进去住,又将另一个公司交给副手去打理,这样我能抽出时间回去照顾妍儿。即将做父亲的喜悦冲破了一切顾及与犹豫,终于一天,当母亲打电话给我,而我又得知安安不在母亲身边时,我鼓起勇气对母亲说出我和妍儿的事。
离婚前一日她意外去世
母亲再喜欢安安,可听说妍儿已经怀孕4个多月,而且可能还是个男孩的时候,母亲沉默了。我知道母亲很为难,我和妍儿的关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可总不能为了妍儿肚中的孩子让我抛弃安安,母亲也陷入两难之中,但妍儿的肚子不能等,一天比一天大了,我不敢面对安安,而是选择给她打电话,就像当初妍儿的丈夫提出离婚时不敢见面,而是以电话的方式来解决一样。
接到我的电话,安安的声音很是开心,她不停地和我说起家里的事,又问起生意怎样,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狠狠心打断安安的话,把我和妍儿的关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安,我不求安安的原谅,只求她能放过我,因为我确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话说出来了,我如释重负,我承认自己的卑鄙与软弱,连面对安安的勇气都没有。安安没说话,但我听出她的抽泣声,然后她挂了电话。我不知道安安能否同意,又打电话给母亲,让母亲看在孙子即将到来的份上,帮我劝一劝安安,请她原谅我和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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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虽然还在生气,不停骂我,但这时母亲显然已经站在我这一边了,母亲说安安跟着我也受罪了,她一直尽力撮合我们,到今天这一步,既然没有夫妻命,那就算了吧。母亲答应我去劝劝安安,看看安安是什么想法。
第二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安安同意离婚了,我问安安提什么条件没有,母亲说:“没有,安安说了,随便你吧。”母亲说着说着哭了,那一刻我心里也很难受,我知道安安心里一定恨我,所以她电话也不肯接。母亲又告诉我,我随时可以回去和安安办理离婚手续,不过离婚的事太突然,安安暂时不想告诉她父母,所以还要住在我们农村的新房里。我当即同意,把安安同意离婚的好消息告诉了妍儿,然后回公司处理一些事之后就准备回徐州办理离婚手续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在2月12日上午,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安安去集市买种子时搭乘的农用三轮翻车了,安安被压在车底下,送到医院时已经停止了心跳。
当母亲哭着说完这个噩耗,我整个人已经傻了,母亲受了刺激,在电话里不停地说我们一家人都对不起安安,这下子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强烈的自责与愧疚更让我痛苦万分,如果不是因为父母之命,还有我的冷漠无情,单纯懦弱的安安,也不至于这样凄惨丧命。
采访手记
听着洛亚的倾诉,不禁泪水潸然,安安的命运让我想起一位与她一样有着悲凉人生的女人朱安的话:“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的——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
那种苍凉无奈的认命感,虽然相隔了一百多年,却是惊人的相似。安安悲苦与不幸的命运,还有她的软弱与服从,似乎这一切不应该存在于现代社会中,但它确实存在与发生了。看似各种因素糅合出一场悲剧人生,实际上安安性格的软弱也是悲剧的主要因素。生活就是这样,当现实一切都不利于你时,个性的独立与坚强就显现出重要的保护功能。
对于洛亚,每一个生命都有权利活的更幸福快乐一些,但行使快乐的过程要有道德准则,虽然感情方面的准则很难界定,但,总得以不伤害他人为首要吧。
逝者已矣,请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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